文 | 風的衣裳
坐在高高的王位上,望著下邊的臣子,手中至高無上的權杖,彰顯著光芒萬丈的榮耀。多年來,我出生入死,所向披靡,家仇國恨,一雪前恥。終于,我可以指點江山,逐鹿中原。
可是,那個可以和我并肩的阿楚,那個我承諾給她一生一世幸福的阿楚,如今,你卻不在我的身邊。你我相識數載,我們經歷過血與火的淬煉,囹圄中的生死與共,鶯歌小院里的相偎相依,我們已經不是單純的你和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曾經說好,燕北的星空,你我共同守望;燕北的草原,你我相攜并立!
如今的星空下,我是那最孤獨的靈魂,無盡的草原上,我騎著駿馬,煢煢孑立。阿楚,沒有了你,我是天下最孤獨的王!
初見你,我是來自燕北的質子,身份雖尷尬,但是大魏皇帝是我父親的結拜兄弟,魏帝將我視為己出,我的地位并不比皇子差,我過得倒也逍遙自在。而你是人獵場任人宰割的奴婢,你與餓狼廝殺,還要躲避宇文懷射向你的箭矢。我不贊同這樣的游戲,我們燕北男兒,可以戰場上殺敵,卻不可以殺這無辜婦孺。
你的頑強與執著,你對朋友的一腔赤誠,讓我義無反顧地想要保護你。于是,我射偏了宇文懷的箭,我將箭射向那些吃人的餓狼。然而,我護得了你一時,卻沒有想到最后那關鍵一箭,還是宇文玥將你從死神手里救出。我問你叫什么名字,你倔強地說,什么時候你不再仰視我了,才會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成了宇文家的奴婢,去了宇文玥的身邊。這是宿命嗎,遲來的宇文玥倒像是專門為救你而來,而我,自始至終,卻似乎只是一個陪襯。
宇文玥是出了名的冷公子,不近女色,毫無樂趣可言。我和他情同兄弟,我自信,能從他手里將你要過來。人獵場上的殘忍一幕,讓我想將你從水火中救出,你是我的小野貓,也是我認定的伴侶,無論有多艱難,我一定要帶你回燕北。
哪知,無論我怎么耍賴,宇文玥就是不放你,我開始懷疑,這個冷公子,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你!
我卻不能自主地想要去找你,想要對你好,盡管,你每次見到我,都惡語相向。我當時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討厭我,后來我知道了,是因為我們來自于兩個不同的階層,你一直以為我同宇文懷他們一樣,是紈绔惡劣的門閥子弟。
宇文玥給了你一個名字,“星兒”。我想到,難道是因為與他的“玥”相對嗎?可是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小野貓!我知道你憎恨奴隸制度,你向往的是人與人之間平等的相處。我跟你說,“我們燕北男兒,頭頂雄鷹,胯下駿馬,胸懷坦蕩”;我跟你說,燕北水草豐美,人人平等,我看到你的眼中騰起了星星一樣的光芒,那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一刻,我知道宇文玥為什么叫你“星兒”了。
眼里有著星星般光芒的你,不再鋒芒畢露,只是一個渴望幸福的小女孩,我在心里暗暗發誓,星兒,我一定要帶你走,這不光是你的夢,這更是我的夢!
燈會上,我遇到了被大梁諜者追殺的你,我就是傷了自己,也要護你周全。我們不慎落入陷阱,你踩著我的肩脫身。當你說,我怕不怕你扔下我一個人不管,我告訴你我不怕,我相信你。是的,我相信你!雖然你的眼神有些游離,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想辦法拉我出了陷阱,后來不小心傷了腳,我背起你,星兒,你知不知道,那一刻的我,好溫暖,好幸福!我想這樣背著你,一生一世!我想陪著你看璀璨的煙花,看大漠的落日;我想陪著你,騎馬馳騁在燕北廣闊的草原!
可是,這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你始終沒有承諾過跟我走。直到有一天,仲羽她們策劃了出走的方式,我告訴你我要帶你走,彼時,我并不確認你會跟我走,可是讓我欣喜的是,你竟然答應了。后來,我知道了,你是以為宇文玥訓練你只是為了讓你當死間,你傷心,所以要離開他。盡管如此,我也并不在意,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那一晚,你殺了宇文席,那一晚,我們在郊外等了你好久,那一晚,我們遇到皇宮的各路追殺,終究沒有走成。
天牢里,你打通了墻壁,我握住了你的手,你終于肯告訴我,你叫楚喬。于是,我叫你阿楚。阿楚,我愿意這樣握住你的手,一輩子,用我手心里的溫度,溫暖你,疼愛你!我愿意成為你的一片天,讓你做我的小女人,快樂,明媚!
然而,九幽臺上的一幕幕,徹底摧垮了我的心智,我從令人艷羨的燕北世子,瞬間淪落成了叛臣之子。我的父親定北侯燕世城功勛蓋世,戎馬一生,卻被莫名定為罪臣,我的家族,一夕之間,只剩了我一個人。這是與人獵場一樣的游戲規則,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人不能心慈面軟,這個世間,強者為王!
也是從那一刻起,我被全世界拋棄了,什么兄弟情深,什么愛民如子,利益面前,弱肉強食,爾虞我詐!幸好還有你,阿楚!是你的不離不棄,讓我們生死相依!阿楚,我何其不幸,身負血海深仇;我又何其有幸,在絕望的懸崖邊,始終有你的光芒照拂。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變硬,硬到我后來明知宇文玥不遺余力地救我,卻依然將他排斥;硬到淳兒一心一意地對我,我卻忍心用她的愛情來利用她!硬到元嵩用刀子傷了我,我竟然殘忍地砍下了他的一條手臂!而宇文玥是我的兄弟,元嵩是我的朋友,淳兒是我的妹妹!
暗夜里,我無數次地發誓我要報仇,我要血洗大魏;我也曾一次次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太過殘忍!當我問自己的時候,我眼前又閃過父親那含恨的頭顱,母親那最后的溫柔。于是,我硬起心腸,一遍遍地告誡自己,我全族人的鮮血,我燕北士兵的鮮血,我定要你大魏以血來償!
如果說我的心里還有一絲的柔軟,那就是你阿楚。我愿意傾盡一世溫柔,許你一生榮光!相處的日子里,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宇文玥,每當提到他,你的眼睛里就亮起星星般的光芒。雖然曾經對他有誤會,但你依然懷念和他在一起的往昔時光。我不會怪你,我只有做得更好,才能彌補你心里的缺憾。
因為彼此太過熟悉,阿楚,我竟然也有疏忽。我忽略了你也是個愛美的女孩子,你整天一身長衫,看起來英姿颯爽,習慣了以后,我竟然忘記了你也原本婀娜窈窕。直到,那天元嵩給你送來了一件長裙,我才猛然意識到元嵩對你的喜愛由來已久,我的心頭醋意頓生。
我把原本打算送給淳兒的長裙給了你,你看到長裙啞然失笑,原來,你也禁錮了自己太久太久。兩件長裙,你選擇了我送你的那一條,也許正如元嵩所說,那條并不適合你。但是那有什么關系,只要你喜歡,我喜歡,那就是最適合的,對嗎?
正是從那時候起,我就想,等我們回到燕北,我要買盡天下的漂亮衣裙,送給我的阿楚,讓我的阿楚濃妝淡抹、衣袂飄飄;讓我的阿楚,永遠不要再穿男子的長衫,永遠不要再一身戎裝!
那時,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失去我的阿楚,我以為的天下,是我跟阿楚兩個人的天下。第一次在阿楚的眼睛里看到迷茫,是我反出長安那一天,我棄秀麗軍而去。阿楚不顧我的擔憂,你說秀麗軍在等著你帶他們回家,打馬跨過火海絕塵而去。
那一去,我們分別了好久,我固執地等你回來,等到了最后一刻。后來,我們總是陰差陽錯,我等你,你沒來;我走了,你到了。這是不是我們的宿命?
造化弄人,程鳶殺了商會的人,你和宇文玥背著那個叫墨兒的孩子來報仇,大帳外,你叫著“劉熙”的名字,而帳里冒充“劉熙”的我沒來得及品味再見你的驚喜,代之而來的竟是我只能遮面以見,阿楚,你終于安然無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卻不敢在此時面對你,老天待我,竟是從、未、仁、慈!
近來,我越來越相信所謂的宿命,要不然,為何你我兜兜轉轉,總是在看到曙光的那一刻,天空卻又頃刻黑云密布。待到你終于來到了我的身邊,無奈大魏二十萬大軍壓境,我有了新的計劃,那個計劃出其不意,精妙絕倫。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不會同意的,于是我只能送你去藍城,而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真正的目的是棄紅川城,攻打長安!
我本該想到的,以你的聰慧,能夠猜到我的用意,可我還是自以為是的忽略了,等我聽到你死守紅川時,我已無力為之。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就是從那一次產生的吧?
風眠就是那一次被我的軍隊殺死的,他跟了我戎馬半生,誰知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那一刻,我知道你是怨我的。我自己又何嘗不怨,只是,大丈夫做事,有時候不能婦人之仁!你不喜程鳶,我也不喜,可是,我也知道,骨子里,我和程鳶是一類人,為了目的只能不擇手段!
你心中那個曾經如陽光般美好的燕洵,早已死在了九幽臺上,重生的我,認定人間就是一個修羅場,你我都有無法逃避的使命。也許在你的眼里,我成了殺人的惡魔,也許是吧,看著那么多的鮮血橫流,我承認我竟有一絲快意。
當你淚流滿面,卻還是一臉決絕地要離開我時,我竟無言以對。阿楚,我曾經真的以為我們的愛即便隔了山越了海,都可以跨越,無奈,我們是隔了心,這才是不能跨越的鴻溝??!
你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曾幾何時,我們還一起攜手笑傲沙場,轉眼間,曾經的誓言就隨風而逝!納達宮里,終究空空的不見你的身影。當我有了可以給你一切的能力的時候,我的阿楚,你卻什么都不要了。這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如今,我一個人在這草原上,看著夕陽漸漸落下,天邊那一抹抹的紅霞,我的身影拉得那么長,夕陽照見了我的孤獨,我在心里一遍遍對自己說,“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是的,大仇得報,我豈會后悔!可是,阿楚,如果可以,我愿意用這四海八荒的榮耀,只為換你我的一世雙人。我愿意和你,只和你一人一馬行走天涯。阿楚,我得了天下,卻失了你,天下于我何有哉?
我曾經說過,我寧負天下,不負阿楚??扇缃?,我即便負了天下,也再換不回你阿楚。呵,阿楚,我終是負了你!我贏了天下,卻輸了你!
世間有一種痛叫生離死別,有一種毒叫蝕骨嚙心。老天何其不公,讓我將這痛、這毒生生嘗遍!
蒼茫的塵世,始終不知我的一顆心該如何安放,惟愿我的阿楚,還記得那個曾經明媚如陽光的燕洵!如果有來生,我不要宇文玥先遇見你,也不要再重復今生的命運,我只想做草原上平常的少年,而阿楚你,是那個眼睛里閃著星星光芒的鄰家阿妹。如此可好,阿楚?!
本文為風的衣裳原創,拒絕不署原創作者名稱的轉載,轉載請聯系作者獲取授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