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命運,談談所謂的愛情(下)——讀《雷雨》有感

接著說說周萍和蘩漪之間的感情。周萍的人物形象在前面已經分析過了,所以這里重點說一下蘩漪的人物形象。很多劇評和讀后感都提到蘩漪是這部劇中人物形象最鮮明的角色,也是這部劇的一大亮點。作品也用了大量篇幅來刻畫她的形象:“她一望就知道是個果敢陰鷙的女人”,“她的眼光會充滿了一個年輕婦人失望后的痛苦與怨望”,“她會愛你如一只餓了三天的狗咬著它最喜歡的骨頭,她恨起你來也會像只惡狗”,“不聲不響地狠狠地吃了你的”。她被周樸園欺騙嫁給他之后痛苦地忍受著他的強權掌控,連看病吃藥都要完全聽從于他,在死氣沉沉的周宅里活得行尸走肉的時候與周萍結合了,這段亂倫的關系使她欲罷不能,盡管后來周萍后悔想要退出,她卻像一把烈火一樣寧可和所有人一同燃為灰燼也不愿意放手。當她知道周萍想帶著四鳳一起離開,她先是以為周沖好的名義讓侍萍帶走四鳳,周萍去找四鳳的時候她還像個鬼魂一樣跟蹤過去,在雨夜里淋個透濕,回到周宅,她“整個臉龐是無表情的,只有她的眼睛燒著心內的瘋狂的火,然而也是冷酷的,愛和恨燒盡了女人一切的儀態,她像是厭棄了一切,只有計算著如何報復的心念在心中起伏”。周萍準備走前她一直在設法挽留他,訴說自己被周樸園虐待的痛苦,苦苦懇求周萍不要走。為了留住自己心愛的人,甚至建議周萍把四鳳留在周宅一起住,但是周萍心意已決,甚至“狠惡地”要她死,她心中醞釀的一腔怒火終于要爆發出來,下定決心要實施她的毀滅性報復計劃。她叫來周沖和周萍搶四鳳,還要當著所有人揭露他們之間的亂倫關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留住周萍,想和周萍在一起。終于在得知四鳳的媽就是侍萍之后看清楚了一個更悲慘的命運,這才恢復了理智,悔恨起來。四鳳知道真相絕望離開后她馬上叫周沖跟過去,說明她內心還是善良的,只是讓恨意和報復蒙了心智,又不經意間揭發了一個更加丑惡的真相,直接斷送了四鳳,周沖和周萍三個人的命。

蘩漪對周萍的愛情是真的,如她所說,只有她明白周萍,知道他的弱點,而周萍也知道她的。愛情讓蘩漪從地獄般的周宅里活過來,和周萍的結合讓她重新對生活燃起了希望,正當她沉浸在愛海中時,周萍的抽身離開讓她一下子從天堂回到了地獄里,心理的落差讓她無法承受,不管周萍如何勸說,她都不愿就此放手,于是由愛生恨,恨意讓她燃燒了自己,也燒毀了一切。她的感情是真的,熾熱的,也是盲目的,不顧后果的,毀滅性的。她一心要追求自己的愛情,卻忘記了其他人,也忘記了自己母親和妻子的角色,不惜代價的行為讓她自己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兒子死了,愛人自殺了,她自己也瘋了。

這樣熾熱的愛情一開始很美好,結果很慘烈。正所謂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對周萍的愛讓她經歷了由心死到重生,而后對周萍的恨又讓她走向了毀滅。那種品嘗過愛情的滋味有多美好,進而苦苦追求卻沒有希望再得到的痛苦,足以讓一個人失去所有的理智直至發瘋!所以說愛得太深未必是一件好事,除非倆人永不分離。

看完這幾段人物關系,我們作為現代人,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能從中得到哪些關于愛情的結論呢?

首先從周樸園和侍萍的關系中我們能得出的顯而易見的道理就是,愛上一個自私,貪婪,冷酷又沒有責任感的人,你就完蛋了,你不可能從他/她身上得到同等的愛和回報,看看侍萍的遭遇我們就明白了。為周樸園生了兩個兒子又怎樣?周為了利益一樣冷酷地拋棄了她,甚至命運安排的重逢都是對侍萍內心的拷打,他才不管她過得苦不苦,只要有可能損害他的利益和名聲,立馬將她掃地出門,甚至趕盡殺絕,全家都得走。這樣的人,分開后再見就是打自己的臉,見一回打一回,不僅是打臉,更是抽心,抽到你心如死灰。這樣的人,他和你好的時候沒想過要為你負責,拋棄你也不會有任何顧慮,只要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就是殺妻賣子估計都能做得出來。不然你看最后,侍萍都瘋了,周樸園不還活得好好的嗎?自私貪婪又無責任感的人比蛇還毒,比藥還猛,一定要在交往之前就看清楚,看清楚了就不要碰了,除非你和他是一樣的人,或者你比他更狠,不然真的治不了。

再說說周萍和四鳳,一個軟弱的貴公子為了擺脫一段錯誤的關系而覺得自己愛上了活潑可愛的侍女,以為這是灰姑娘被王子愛上的故事嗎?別說灰姑娘最終嫁給王子是否真的得到了幸福,就周萍這個懦弱的性格,遇事只知道逃避,連蘩漪這個女人都不如,他能給得了誰幸福?所謂的離開只不過是到自己的父親礦上去做事,他有本事倒是不要依靠父親,自己出去闖呀!但凡有點骨氣,睡了自己父親的女人,想要離開都不會沒臉沒皮的想著依靠父親再在外面養另外一個女人,他的那點悔恨一文錢都不值,因為他沒有骨氣,也沒有勇氣徹底和這個家庭斷了關系。所以四鳳是所托非人,愛情的美夢注定不能成真。一個人真心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讓自己愛的人得到幸福,就要有謀生的能力,敢于承擔錯誤的勇氣和為人的骨氣,什么都沒有,就只有夢一場了。

接著說說周沖和四鳳,周沖這個孩子死得很無辜,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死了,不是為了自己的夢想,也不是為了自己以為的愛情。他不了解四鳳,不知道四鳳要的是什么,只覺得對方可愛善良,就想對她好,卻不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當一個人對這個世界都不了解,不明白萬物運行的規則,不諳世事的時候,是沒有愛人的能力的,也承擔不起愛情的責任(當然周沖和周樸園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周樸園是有承擔責任的能力而不愿承擔,周沖只是不具備承擔責任的能力)。周沖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年齡喜歡上可愛的四鳳是很正常的,按正常的成長軌跡,他應該不斷地喜歡上不同的女孩子,體驗過各種經歷之后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愛情,然后愛上一個適合過一生的女孩子并與之結婚。所以他對四鳳的喜歡是沒錯的,只是命運的捉弄讓他稀里糊涂就死了,可我們看得清楚的是,他是在試錯,不是在愛人。所以在人生初識愛情的年齡里,不要輕易談結婚,談永遠,談虛無的未來,先把自己的方向弄清楚,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適合找什么樣的伴侶,再去談愛情,談婚姻,談人生,這才現實。

最后說到周萍和蘩漪。對這個女人,很多人都是又愛又恨,愛她的勇氣,她的果敢,又恨她的盲目,她的瘋狂。我想起了豬八戒經常念的那句詩“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蘩漪對周萍的情,多到像一缸水,滿到溢出來了,卻還在像噴泉一樣往外冒,停不下來。她了解周萍的一切,不管周萍是個怎樣的人,她都無條件接受,其實只是因為她內心荒蕪了太久,只要一點愛情的滋潤就能讓她感到了生命的甘甜。她像個哭奶的娃,張嘴哇哇地想要不停索取,可是周萍突然不給予了,她就變成了一個斷奶的娃,哭得傷心欲絕,卻毫無希望。愛之深恨之切,求愛不得的結果就是恨意橫生,越是周萍害怕的事情她越要去做,為了報復,不管傷害到誰,哪怕毀掉所有也絕不放手。這樣的人,遇到真愛那是一輩子幸福,遇到周萍這種始亂終棄的人,那就是誰也別想好過。就算得不到,也要把他/她毀滅的心理,真是讓人后怕,想想我們經常看到的那些因被拒絕求愛而傷害對方的新聞,不都是像蘩漪一樣的人嗎?所以呀,人還是要多讀書,多開闊眼界,多充實自己的內心,不要讓簡單的愛和恨充滿大腦和內心,好不容易來世間走一趟,如果只看到了所謂的愛情,看不到其他美好的東西,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縱觀全文,這部民國時期的戲劇作品中的人物關系告訴我們的這些道理比現代的許多生搬硬套的愛情故事更加深刻而撼動人心,我們都應該從人物中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并警醒自己不要走他們走過的坑,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不管年齡大小,我們對愛情的理解和行為都有可能因為我們不夠理性而犯下錯誤,因為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感性的存在,所以我們應該跳出自己的圈子看看故事人物,也要從人物中抽象出對愛情的理解反映回自己身上,才能在愛情的道路上走出自己的圓滿結局。

命運于我們而言不能完全掌控,但如何理解愛情是每個人的自由,愿我們都能從別人的故事中悟出一些道理用于警醒自己的人生。以上是我讀曹禺的《雷雨》關于愛情的一些感悟。

寫到這里,我發現透過戲劇用現代的眼光分析劇中的人物關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也因此收獲了很多。很多道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在新聞里,在電視劇中也能感悟,但是通過精彩的戲劇情節和人物去感悟,會更加生動有趣,更加深刻,也更加耐人尋味。因為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物故事,每個人都可以代入更多的角色和從各個方面插入自己的視角去分析,不會因為時代背景相同而觀點雷同,這就變得非常有意思了,或許下一次我再來解讀這部戲劇,又會有新的視角和切入點了,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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