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們怎么都早我一步?我怎么辦啦?我一個人……我……誰來殺我?誰來殺我?我也要去西方極樂,我也要去!啊……救命!我……我要淹死了……救……”
朱紅柳與楊果兒聽這口聲,便知在門外哭喊的是王大蝦。王大蝦喊了兩聲,便驚叫了起來,大喊道:“救命呀!我……我不會游水……”潮水竟然已經涌到山前。
海圣叫道:“不好,這潮水比我預料的要早。我們得趕快走,這座島馬上要沉了!”他邊說邊跑,人已經去了后院。白漸紅與羌笛登時慌了,只有海圣知道逃生的秘道,羌笛趕緊追了上去。白漸紅伸手點了魏臨云的穴道,說道:“魏臨云,你就在這里等死吧。”說罷,他也向后院跑去。
魏臨云坐在桌前,見堂外水聲不斷,向桑田喊道:“桑姑娘,你還在等什么?”
桑田并沒有喝那杯毒酒,魏臨云成親,新娘不是她,她又怎么會喝那喜酒呢?魏臨云早就看出來了。桑田此時卻有些為難,她說道:“我不想救你,你拋棄你的妻子跟別人成親,又為了活命給出賣了自己的刀譜,這種人我桑田不想救。”
魏臨云說道:“你不想救你自己嗎?”
桑田見堂外濤聲越來越大,她忍不住叫道:“我不想救我自己,因為我想和你一起死!”
朱紅柳和楊果兒不明其意,秋葉呵呵一笑,說道:“師哥,這小姑娘比云衣還要多一點,比我還少一點。”
魏臨云心中酸楚無比,他忍住淚花,叫道:“我不能和你一起死,我不能讓她們當陪葬!”
桑田一愣,她看了看朱紅柳、楊果兒、秋葉和云裳四個人,這四個女人都是無辜的。她連忙解開了秋葉和云裳魏臨云三人的穴道,朱紅柳與楊果兒雖然沒有喝多少毒酒,但海圣下的毒非同小可,她二人一時死不了,卻也逼不出來。
魏臨云向桑田叫道:“我們扶向她們走。”他扶起楊果兒,桑田扶起朱紅柳,秋葉帶著他們向后院趕去,云裳最后才走。
海圣帶著羌笛白漸紅跑到后院,經塔林至通天塔,海圣在“天”字上推了一推,通天塔旁的一座小塔移開,露出了一段臺階。海圣第一個躥了進去,羌笛緊隨其后,白漸紅見身后無人,也跟著走了下去。
這通天塔是海圣所造,羌笛見他匆匆忙忙,自己也跟著緊張了起來。暗道里漆黑一片,白漸紅走在最后,他聽著海羌二人的腳聲下階,忽而又聽到這二人折了回來,海圣與羌笛撞到了一塊。
海圣罵道:“羌笛老兒你都一把年紀了,怎么還這么怕死?給我讓開!”
羌笛爬將起來,嗔道:“你怎么又折回來了,你難道忘記了怎么走?”
白漸紅大驚,連忙跑了下去,叫道:“海圣,你記性一向不是最好的嗎?大乘小乘那么多佛經你都背下來了,怎么這一條路你都記不住?你想讓我給你陪葬嗎?”
海圣叫道:“你們懂什么?我這叫‘回頭是岸’。”他在墻上敲了敲,石墻洞開,又露出一段臺階,他抬步跑了上去,白漸紅與羌笛頓時明白了過來,搶著跟了上去。三人走到了通天塔第一層,海圣舒了一口氣,說道:“這下好了,只要我爬到塔頂,拉動我蒲團下的機關,那就萬事大吉了。”
白漸紅和羌笛心中竊喜,他二人互瞟一眼,之前雖然并無商量,此時卻是心有靈犀。白漸紅見洞口旁有一尊大佛,少說也有兩千來斤,他對羌笛說道:“羌笛先生,你我合力堵上這個洞口,將來后患無憂。”羌笛知他話中有話,便上前幫他移動大佛,兩人好不容易將大佛擋在了洞口。
海圣面有鄙夷,嘲笑道:“你二人實在膽小,我都說了,剩下的不過就是拉拉機關而已,你們堵住洞口做甚?難道還怕魏臨云跑進來了?”
羌笛并不理睬海圣,他向白漸紅問道:“白小兄弟,你插不插手?”
白漸紅搖頭笑道:“我能省一分力氣就省一分力氣,你們自行解決吧。”
海圣不知道這二人在說什么,他正要問白漸紅,不料羌笛持著一根黑笛劈了上來。海圣連忙后躍,羌笛緊跟而上,兩人在樓中糾纏不休,白漸紅袖手旁觀。
海圣躍到蒸籠上,大聲問道:“羌笛老兒,你這是做什么?你不想活了嗎?”
羌笛啐道:“我當然想活下去,可是我容不得你活下去!”說罷,他結下了一個洪峰指印,黑色大盛!他使出凄迷棒法,黑笛尖叫,將海圣逼得四處亂躥。海圣像丈二的和尚一樣,摸不著頭腦,無奈之下,他缷脫下鑲金袈裟,一招大海無涯,將羌笛逼退了數丈。他又問道:“你是怕我出去后奪了你家產?”
羌笛說道:“我呸!你吃了我兒子,這等大仇我怎可不報?”
海圣聽了直搖頭,說道:“你怎么跟魚通天那個蠢漢一樣無知!以己為本,成全自己才是世間大理!”
羌笛手抓黑笛,他的黑色真氣從笛中躥出,發出極為刺耳的響聲,像他的憤怒一樣。他叫道:“我羌笛一生無子,自從符春風那個瘋婆娘死了以后,我就被朱紅柳楊果兒兩個賤婢逼得找不到女人。我本以為我云笛山莊就此斷了香火,可沒想到莫如蘭竟然為我生了一個兒子。這孩子我一面都沒有見過,你卻吃了他!”說到此處,他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人生最苦的莫過于老年喪子!你這個瘋和尚又怎會懂得?”
海圣仍是不以為然,他見白漸紅杵在一旁,便向白漸紅說道:“白兄弟,你勸勸他。只要我們出去了,你羌笛還怕找不到女人?還怕斷了香火?”
羌笛氣得閉上了眼睛,他叫道:“縱使家有糧滿倉,不敵窮時半個饃。你這瘋和尚滿口慈悲,又怎么會曉得我心中喪子之痛!”他不再說話,操起黑笛向海圣殺去。海圣見羌笛來勢洶洶,他不敢大意,袈裟一卷,結下了一個大獅子印,黃色真氣遍布他周身,他躍上蒸籠,念道:“阿彌陀佛。”確有幾分大佛模樣。羌笛罵道:“臭和尚!死到臨頭還在裝佛陀,老子遇狗殺狗,遇佛殺佛!”他雙腿一曲,躍上了蒸籠,黑笛幻形,有如無數,尖聲頻頻。海圣雙耳受難,無法一心對敵,而此時羌笛豁出了性命,心念實堅,聲不入耳,他連出狠招,逼得海圣一退再退。
白漸紅見海圣毫無招架之力,嘲笑道:“海圣,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兩個你都打不過現在的陳青健,他憑什么與你平分江湖?”海圣將這話聽進了心里。他想道:“這羌笛非要致我于死地,我若打不過他,就算出去了,陳青健也不會看重我的,這樣可不行,羌笛老兒,你要為兒子報仇,我還要為自己長臉呢!”他頓時斗志昂揚,右手捏住袈裟的一角,使出一招乾坤無移。一丈見方的金色袈裟在他周身劃開,有如一把寬刃大刀,呼呼聲響,氣勁逼人。羌笛起身躍起,腳點袈裟,一支黑笛一真戳海圣當胸的膻中穴,海圣再使一招風卷殘云,袈裟成斗直卷羌笛。羌笛見勢不妙,他轉笛打橫,四尺黑笛橫在袈裟斗中,他拿笛脫身而出。
海圣叫道:“羌笛老兒,這可是你逼我的,殺了你,我便多分一杯羹,你家的財寶我遲早都會找到的,去死吧!”他不再一味抵擋,而是率先發難,袈裟一拋,徒手向羌笛撲了過來。
海圣交手拈花,掌影重重,一掌拍向了羌笛,羌笛拿黑笛橫擋,一觸心驚。他只以為海圣這只是一掌,卻不知這一掌之后隱有數掌,仿佛七掌連擊,一掌比一掌重,逼得他連退七步,差點跌倒。
金色的袈裟在海圣周身打轉,他每揮出一掌,便有無數掌影跟隨肉掌,蹊蹺至極。
羌笛問道:“你這是什么武功?”海圣并不答話。
白漸紅正色說道:“這就是西敏寺的如來掌!”
羌笛默默念道:“如來掌?我管你什么如來掌觀音掌,還我兒子命來!”他怒氣又起,真氣更盛,四尺黑笛又長半尺,空中一舞,猶如一把折扇,白漸紅驚嘆道:“原來你也能畫物成形!”
海圣真氣內收集于掌上,一雙肉掌金光炯炯,像是黃金打造的一般,他雙掌同時擊出,掌風虎虎,掌影有如排山倒海一樣向羌笛撲去。羌笛揮笛成扇,成削成劃,竟以極柔之力將這兩掌化去。海圣收掌穿裟,右臂一展,袈裟成旗,金旗刷刷,連掃羌笛。羌笛黑扇飄柔,兩物連連相碰,袈裟軟作硬,黑笛硬作軟,一時斗得難分難解。白漸紅看在眼里,略有佩服,他再看洞前那尊大佛,似聞水聲,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起步向塔頂走去。
此時,秋葉帶著魏臨云一行已經下到了暗道的洞口。她看洞口機關已開,路卻被一尊大佛擋住了,自己仰天笑道:“佛擋道呀!師哥,這可真正的佛擋道!”
魏臨云扶著楊果兒,叫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說笑?”
秋葉笑得更加歡了,她說道:“怎么?師哥的膽子變小了。你這句話不是以前我經常說給你聽的嗎?現在怎么從你嘴里說了出來?”她再看楊果兒和朱紅柳兩個老女人已經支撐不了多久,海水亦已經從地上灌了下來,當即叫道:“此節我早已料到!既然不能‘回頭是岸’,我們索性來個永不回頭,至之死地而后生!大家小心了,我們直接向下走,要快!否則下面就要變成水潭了!”眾人跟著她又走回石階向下走去。
水流如瀑,秋葉結下了一個小獅子印,真氣照亮了四周,她摸著臺階下腳,一直走到最后一方臺階,魏臨云一行站在她身后,所有的生機都有她的身上。海水流淌而下,此時已經淹到了她的胸前,她平靜的說了一句:“潛下去,向前游兩丈,那里有一道小門,一次只能進一個,游過了就永遠都游不回來了。”把話說完,她便鉆進了水里。
魏臨云叫道:“云裳,你帶朱前輩過去,桑姑娘,我先帶楊前輩過去,然后回來接你。”桑田不置可否。云裳默默走了下來,從桑田手里接過了朱紅柳,什么也沒有說,潛了下去。魏臨云等了片刻,料知她們已經順利通過,自己回頭看了桑田一眼,也潛了下去。
桑田一個人待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見海水越漲越高,已經沒過了她的人膝蓋,她心中害怕極了。海水冰涼,從她身后流了下來,然后迅速積累,又沒過了她的腰。她站在水中一動也不敢動,仿佛,只要她動一根手指,整個世界都將垮塌下來。她不想死,因為魏臨云不在她身邊。孤獨與恐懼,像兩個惡鬼扯撕著她的魂魄。雙腿已經麻木不仁,她向自己問道:“難道真的要死了嗎?”水聲嘩嘩不息,一顆人頭從水里冒了出來!
桑田尖叫如潮!
魏臨云出水抱住了桑田,桑田摟住魏臨云的脖子哭聲連連,綿綿哭聲與蕩回的尖叫聲摟在了一起。魏臨云崔道:“快吸氣,我要下去了。”桑田哽幾了兩聲,吸了一大口氣,魏臨云抱著她潛了下去。水下,寒冷冷與黑暗糅成一團,桑田能感覺到它們,卻趕不走它們,她唯一能夠抓住的,就是魏臨云。
魏臨云將桑田托出水面,秋葉抓住桑田的肩膀將她拉到了暗道了。魏臨云爬出水面,向秋葉問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秋葉推了桑田一把,回頭笑道:“我讓她們先走了。”
楊果兒身有舊傷,又中酒毒,此時她雙腿有如灌鉛。朱紅柳中毒較淺,勉強能夠獨行,云裳扶住楊果兒與她在暗道里走了一段,三人眼前一亮,洞口出處掛著一個人!云裳叫道:“朱前輩,我上去看看,你扶住楊前輩。”朱紅柳接過楊果兒,回道:“云姑娘小心。”
云裳上前走了幾步,看見是具男尸,她又細看了幾眼,發覺此人是漁民打扮,而且已經死了許多,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令人作嘔。云裳回頭向朱紅柳說道:“朱前輩,是具男尸,我不曾見過這人。”朱紅柳扶著楊果兒慢慢走了過去,她仔細看了看,搖頭說道:“我也不認識,是誰掛在這里的?”
“當然是我!”秋葉走上來說道。魏臨云與桑田也趕了上來。
魏臨云對這尸體看了一眼,叫道:“這人叫李出海,是沙洲上的一個漁民,他怎么會死在這里?”
秋葉笑道:“這個人的海圣的船夫,我見不得他一副諂媚的嘴臉,就把他掛在了這里。”
魏臨云搖頭說道:“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海圣的手下。”
秋葉崔道:“好了,趕快走吧,海圣可不會把船讓給我們。”說罷,她繞開了死尸,向洞外走去,魏臨云一行也跟了出去。
走出洞外,便到了一間空房。秋葉走到墻壁前,扳動了墻上的機括,石墻緩緩移動,一道金光照了進來。桑田瞇眼叫道:“這是什么?”魏臨云向秋葉問道:“這就是海圣的臥房嗎?”眾人見這房中金壁堂皇,墻上柱上處處貼金,杯盤箸匙全都是金的。桑田驚嘆道:“這海圣和尚哪是個和尚,簡直就是皇帝。”楊果兒卻冷笑道:“這算得了什么,和我們云笛山莊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秋葉走到水池前,拿起一朵金牡丹,嗅了嗅,說道:“難怪海圣跟你們主子打得這么兇,這凄迷棒法我看也不過如此,再過數招,羌笛必敗。”她指了指水池,眾人圍了上來,原來水池底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樓下的情形。
這時,海圣與羌笛已經戰入末時。兩人各使精妙武功打了一百多個回合,羌笛畢竟年事已高,這般再耗下去,時局必然對他不利。他一棒將海圣擋開,自己卻向后踉蹌了幾步。海圣笑道:“羌笛老兒,黃金大道你不走,偏要與我臨陣倒戈,愚蠢至極!”
羌笛喘了兩口氣,也笑道:“我愚蠢至極?你這個臭和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瞧一瞧白漸紅!”
海圣一怔,他四周望了望,確實不見白漸紅,自己問道:“難道他已經上船了?”
就在這時,擋在洞前的大佛突然倒下,一柱洪水當即噴了進來。海圣大叫不妙,連忙向樓上跑去。羌笛身在水中,海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腰,他趟水上樓,追趕海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