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八絕句（之一）
柳如是
垂楊小院銹簾東，鶯閣殘枝蝶趁風。
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
崇禎十一年初冬，供職京師的江左才士錢謙益，被迫免去官職返回原籍常熟。那時他已五十七歲高齡，猝遭巨變，心境黯淡悲涼，一路透迤南歸。途經杭州時，順便前往西湖上蕩舟閑游，排遣愁懷，疲倦時便落腳在杭州名妓草衣道人家中。柳如是那天正巧將一首游湖時即興作的小詩擱在了草衣道人的客廳里。錢謙益無意中發現了柳如是那幀詩箋，拿過來輕聲誦讀：
垂楊小宛繡簾東，鶯花殘枝蝶趁風；
最是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
好清麗別致的詩句，詩詞大家錢謙益不由得擊節稱贊，自然這首詩便成了二人的“媒人”。
精巧的小院里有依依楊柳屋宇繡簾，靜謐的鶯閣里殘花點點，蝴蝶趁風飛翔。在寒食節里，走在西泠路上，也大抵就是這里桃花灼灼，得美人之氣，愈發妖艷、艷麗無比。
詩的前兩句為我們勾勒了一幅清幽的畫面：依依垂柳，精巧小院，屋宇繡簾，鶯閣寧謐，殘花點點，蛺蝶飛舞……一個擺脫了世俗喧囂的環境。詩人恰倒好處地運用了以動襯靜，動靜結合的手法，才使得這個靜謐的小院里充滿了生機。
詩的最后一句“桃花得氣美人中”：在寒食節里，詩人走在西泠路上，灼灼桃花，艷麗無比；一時間真不知是桃花映襯著“美人”，還是“美人”裝扮了桃花。但詩人柳如是雖為風塵女子，卻十分自信，她認為桃花之美艷是因為得到了“我”這位“美人”的輝映。“桃花得氣美人中”，是桃花得美人之氣，愈發妖艷，還是美人得桃花之氣，更顯嬌媚？或者是人面桃花相映生輝？柳如是這首《絕句》以別致的構思，深深打動了博學多才自恃很高的錢牧齋，以他當時文壇泰山北斗的聲譽，能夠在論藝詩里原封不動的搬用柳詩里的成句，這在當時已是無尚的榮譽，遠比今天獲得任何文學大獎都令人興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