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寒園)
我談論這個話題其實有點可笑。
我并不覺得自己這種只是寫寫讀后感、觀后感,偶爾再談點生活感受或理解便可算作寫作。因為我一直認為,小說才算是真正嚴肅的寫作。而我至少目前并沒有寫作小說的想法或才能。雖然維基將寫作定義的甚至更寬泛些:隨著科技發展,使用打字機或電腦記錄文字便可稱為寫作。似乎現在只要能寫出點文字,管你什么東西都可納入寫作之下。
可我總感覺沒有小說才能而自稱寫作者有點立不住腳跟。不知上世紀胡適提攜小說家沈從文時,并無小說才能的胡適內心是否起過一絲波瀾。即使在小說內部,也被習慣且長久地分了高下。一生只有短篇而并未出版過長篇的作家地位名譽自是不及寫過長篇的作家,甚至作家本人也大都這樣認為。卡佛自話:“我開始寫東西的時候,期望值很低。在這個國家里,選擇當一個短篇小說家或一個詩人,基本就等于讓自己生活在陰影里,不會有人注意。”不僅是美國,世界各國文學圈大都一致。這也是為什么陳忠實非寫要一部死時可以“墊棺作枕”的書。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如果說只有小說才可算作寫作的話。那么北島怎么算?他恰恰是因為詩歌而非小說被提名諾獎候選人!而海子被懷念被景仰也是因為他的詩歌。你能說他們不是寫作?!就是前文引證的胡適,即使一生未曾創作過小說,沒有創作小說的才能,可他在近代文學史上依然有著無可置疑的地位。
我把自己駁倒了。
這個時候,,寫作的意義就浮現出來了:從自己個人的經驗出發得出的結論一般都是片面的。而且很大程度只是想當然。寫作可以使飄在半空的想法落在紙上——趨于條理化、邏輯化、深入化和嚴密化。
說到深入化和嚴密化我又挖掘到了另一個原因。
之所以不愿稱自己這些行為是寫作,除了還未創作出小說,另有一個頗為尷尬的原因:寫得東西幾乎無人問津(這又牽扯到一個話題:文字如果不被閱讀是否還有意義)。這點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我忽然意識到也許我在自我解剖?而這個時候,就是現在我敲這幾個字的時候,寫作浮現出了第二層意義:寫作讓你正視自己的內心。如魯迅先生自述:“我的確時時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面地解剖我自己。”凡人雖不至于魯迅先生那么高尚無私,然而我們平日所寫比如最平常的日記倒也不知不覺包含了這層因素。
說到這兩個原因,其實倒也相輔相成,現在的文學體裁以小說為主,小說比其他文體更容易受人歡迎,人們更樂意聽作者講一個故事而非看些干巴巴的言論。
等等,不對吧?張佳瑋、王路他們不是一樣沒有創作出小說嗎?可他們的文章依然有著驚人的閱讀量。往大了說,胡適沒有寫出優秀的小說可依然進了文學史,并對近代文學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
不對,不對,還是不對。這篇文章寫的可真擰巴!(作者在這里初顯精神分裂早期癥狀)
張佳瑋早年是寫過小說的,但并不理想。王路確實沒有,只出版過一兩本文集。小說比其他文體更受歡迎?這是個偽命題!只要你寫得足夠好,無論是詩歌(北島)、散文(汪曾祺)、雜文(魯迅)抑或現在流傳網絡上的短篇小說或其他雜談都會大受歡迎。
插播一段:可以看出作者已經有點不正常了,類似周伯通的左右手互博,是精神分裂初顯的征兆。可以預見在接下來的寫作過程中左右手對相關論題的干架不會少。為避免作者滑入精神分裂的深淵,有必要中場休息一下,并且最好創造兩個人物出來,不能讓作者這么可憐的自說自話。
在小說寫作中,不重要的一筆帶過的人物通常都用諸如“眼鏡男”“女編輯”“高個子”來描述,這不僅減少讀者的負擔,另一方面也更能突出主線人物的存在與活動。而如果一個事物,不對是倆,頻繁地在文章里出現就有了意義,所以我們最好給他倆給擬一個名字。就像李敖在《北京法源寺》里辯論了一系列重要的主題諸如仕隱、忠奸、夷夏等不能總用左右手代替。所以他起了幾個名字比如“康有為”和“佘法師”,“梁啟超”和“譚嗣同”…
這幾個人名頭太大,我們還是取幾個一般的名字吧。而起名這件小事,說簡單也不簡單。你不能在鄉土文學體裁里取什么慕容吹雪、歸海一刀之類的名字,也最好別在現代都市題材取什么狗剩之類的農村名兒。
還好我有法寶。
打開書柜,取出《三國志》,目錄就是人名大全。
不能取太有名的名字比如曹操、劉備,不然會讓人想入非非,而且選的名字很可能以后還要用,就要普通的、不出彩的名字。不單單名字要相對普通,人物也得不大出名。不要什么復姓比如公孫瓚、諸葛恪;生僻字和少見的姓比如步騭也棄之不用;另外感覺選兩個文人互相辯論比武人更合適點(你讓典韋和張飛和和氣氣的討論問題?典韋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曰:“虜來十步,乃白之。”此處腦洞大開)。
好了,滿足了以上五個苛刻條件的也還是有幾個的,經過艱難的考量最終這兩個名字脫穎而出:杜微、周群(蜀書十二)。
寫到這里可以發現這個標題已經完全不能容納里面的內容了,敘述統治了我的寫作。細心摸索會發現,一共變異分裂出了三/四個子話題:
1)寫作的定義(分狹義和廣義)
2)為什么不愿稱自己的行為是寫作(按狹義)
3)寫給自己看的和給讀者閱讀的寫作 兩者文體和內容的差異
? ? 3.11)寫給自己看的寫作
? ? 3.12) 面向大眾的寫作
? ? 3.2)文字不被閱讀是否還有意義。
4)為什么要寫作(按狹義和廣義)
下面我們開始
1. 寫作的定義
廣義:運用語言文字符號反映客觀事物、表達思想感情、傳遞知識信息的創造性腦力勞動過程。(其中包括紀錄式的食譜、攻略、技術文件、穿搭配件、生活常識、各地小吃、旅游介紹以及文學創作)
狹義:語文學科意義上的寫作主要是指文學創作。
2.為什么不愿稱自己的行為是寫作
毫無疑問,我所認為的寫作是一種高級嚴肅的文學創作,帶有一定門檻。而我認為自己暫時還夠不到文學創作的高度,只能算作寫作愛好者寫寫畫畫而已。前面提到過兩點原因。
還有后兩點
第三個的原因:寫作在市場性或專業性(好比電影的票房與口碑)上總得占一個,然而大多人只是寫作愛好者而已。票房低迷的同時口碑也不怎么樣,這就有點棘手了。
“就影評來看,95%以上的人寫的都是觀后感,算不了專業影評.”——《如何寫影評》。
第四個原因:寫作者都有長久固定的寫作習慣,每天定量寫多少或每周寫一兩篇,無論多少,已經形成一種良性循環。而興之所至偶爾的一兩篇是不算什么的。只有這一周多還算產量均衡,每天平均一千多字。
而靈感也從來不是忽然飛來的,它必然存在于長久大量地寫作練習當中,然后某日悄悄從筆下流瀉而出。
3.寫作對象的劃分及各自功用
寫作又分為給自己看和給別人看。其表達手段、原初想法及目的等又都各有不同。
3.11)寫給自己的寫作的功用,前文已有敘述即:
a.捋清片面、空泛和模糊的觀念,使飄在半空的想法落在紙上條理化、邏輯化、深入化和嚴密化。
b.與自己內心對話,自我解剖,自我救贖。
3.12)面向公眾的寫作及其功用:
面向公眾的寫作內容及形態是千姿百態多種多樣的。其內容已經包括了上面兩個功用。原因:寫給公眾的文章更要條理清楚,人才有讀下去的欲望;至于第二點,卡夫卡就是個例子,同時也是個例外。那些遺囑被背叛的作家們倒也能成就一門文派了。
3.2)文字不被閱讀是否還有意義
這個還是要根據前面對寫作的分類才能討論下去,前文已有論述。看原初想法,如果本來就沒打算給別人看,而你還在不斷地寫,意義就出來了:與自己內心對話,自我解剖,自我救贖(卡夫卡)。這一點算是相對重要的。第二點相對淺一點:捋清片面、空泛和模糊的觀念,使飄在半空的想法落在紙上條理化、邏輯化、深入化和嚴密化。
另一方面如果本來是面向公眾比如小說而卻沒幾個人看的,那自然會感到萬分沮喪。可即使如此,消沉一陣子你又開始寫了。意義也就出來了:
a. 內心有積壓的感受需要得到紓解,文字積壓在胸膛噴薄欲出,還能不寫,不然會打嗝的。簡單點說就是“內心有腫脹”(“腫脹”這么淫蕩的詞也只有馮唐能想出來)
b. 僅僅熱愛就夠了。
Nonono, 不對吧。好吧,你們來,還以為你們不會出現了呢,隔了這么久。
杜微有話說:文字不被閱讀是文字本身是否還有意義,而不是對你有沒有意義,你一開始就看錯題了。所以上面的兩個分類四個小點全部推翻。
周群:他本來智商就不高,那你怎么看?
杜微:有的文字能夠教化民眾,有的文字使人心有戚戚焉,有些文字令人熱血激昂勇于報國。這是有力量的文字被人閱讀的效果或者意義。問題是如果這些文字并未得到閱讀呢?
周群:文字并未得到閱讀這個說法不確切。
杜微:怎么不確切了?
周群:誰寫下的這些文字啊!即使并未得到閱讀,起碼寫下這些文字的人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閱讀者。
杜微(沉吟著):也就是說,如果文字不被他人閱讀,那么只可能對寫下這些文字的作者本人才會產生意義。
周群(擊掌):對啊!反觀那些寫給別人看的文字,他們產生的意義正是對于閱讀它們的人。
杜微:所以說?
周群慢慢說出結論:所以說,文字是否得到他人閱讀其意義是針對人本身所言。未得到閱讀的則在于寫作者,得到閱讀的文字更多意義在于公眾。
我(撫掌笑):好啊,結果出來了?
杜微:智商低的人別插嘴。
周群繼續道:再深入一點:假設文字只有寫下了他們的作者閱讀過,起碼對他產生過意義。意義則為他在前文所述那幾點:1.感性來看為紓解個人積壓的感受,理性來看為整理自己想法,梳理自己知識。2.熱愛。3.自我對話、自我救贖。
之后便消散在時空當中,有也只有對他有過意義。
我:咳咳,打斷下先,這個差不多討論完了。容我先把第四個話題插播上去。
杜微:你趕緊的。
4. 為什么要寫作
杜微:為啥要寫作?我個人并不覺得寫作的原因是普羅大眾的、是廣義化的。寫作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情。你心中有“怒向刀叢覓小詩”的憤怒、有 “滿天風雨下西樓”的悲愴、“寶簾閑掛小銀鉤”的閑適、有種種積壓于心的感覺需要得到抒發,所以你寫。
周群:寫作者們除了私人化的因素到底有沒有公眾化的愿望?我看是有的。文以載道,寫作自古以來就承擔著社會教化的功能。
杜微:這個要分時代,文以載道為唐宋古文家所提出。只不過這條文脈當時更為顯著。另一條私人化寫作的文脈并未斷絕,到了明清便衍生出了小品文。
周群:這個也要分人,而且一般寫作是為了教化民眾的作家比只寫給自己的作家影響要大,更能得到百姓推崇。比如魯迅之于梁實秋。
杜微:那是特殊時期,也不能簡單這么看,不過各有各的想法罷了,不能說人家寫寫吃喝品茶之類就不愛國了。不過有人在前線有人搞后勤。你看以筆為劍的巴爾扎克,自稱為“法國社會的書記員”,深刻揭示社會的變化,展現每一個角落。而相比之下卡夫卡只是寫給自己,作為對自己感受的紓解以及自我救贖。你難道能說巴爾扎克的存在就一定一定比卡夫卡更有意義?更值得推崇?
周群:…
我:嗯…看來原因分為兩個并且似乎只要足夠好,兩者無分高下。
杜微:這個還要你說?我們剛已經討論出來了。
我:呃…總結一下嘛。私人化寫作這方面是否還有另一個因素:因為孤獨的緣故。如果生活中有一個無論從深度到廣度都無話不談的朋友,說出來討論可能效果更佳。
杜微:這點暫且存疑,談天可能只會紓解一部分積壓的文章,另一部分非得寫下來不可。因為談天本質上就是不深入的,流于表面的,你在第一點已討論過的:寫作可以使模糊的觀念深入化。
周群:紓解的是哪一部分?非得寫下來的又是哪一部分?
杜微:比如說日記,里面可能更多側重在感受,這部分聊天可以紓解。而邏輯性較強的文章,比如維特根斯坦的哲學著作,那就不是用腦袋光想能想完的。而另一方面,注重社會教化的文章必須寫下來才更可能有影響力。
周群:蘇格拉底和孔子呢?他倆生前可都沒寫出自己的言論集著作集。
杜微:這個情況有點特殊吧?蘇格拉底活著的時候到處到廣場拉人聊天辯論,孔子也周游列國宣傳自己的學說,兩人都有一定的影響力足夠后人銘記;并且他們都有自己的弟子繼承宣傳了自己的學說;另外也不是完全沒有著作,蘇格拉底的思想絕大多數是由他的弟子柏拉圖編寫而成《對話錄》,孔子弟子則編寫了言論集《論語》。
下來再轉到文體差異
杜微:寫作愛好者沒事寫給自己的文體偏向隨意,有許多老梗自己心領神會就行了,而且更偏向于對自己內心感受與知識的梳理。
周群:寫給別人看的則注意不要讓自己代替讀者,頻繁出現我我我,讀者沒耐心看你怎么樣。你的感受,你的經歷,你的想法要克制住,比如影評書評,就書論書,以客觀事實代替主觀經驗。或者作者本人早有立場則選擇隱藏敘事,通過春秋筆法表達出來。
我:那為啥要寫作啊?這個咋沒說清楚沒分點兒列舉呢?
杜微:你自己找去,不和你說了。
希望原諒我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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