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向我求婚的女人
[if !supportLists]1,?[endif]芳
大約是在2002年吧,一個夏天的中午,我一個人早早吃過午飯以后,拒絕了保安班長老杜的麻將邀約,計劃去網吧上網。那時候家用電腦還沒普及,上網更是商業運作,大多數人的上網娛樂,還是在遍布大街小巷的網吧里。我常去的網吧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開門,只好順街溜達,看看有沒有網吧。走過小區中間的十字路口,剛上桃蹊路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個網吧,于是便鉆了進去。
網吧不大,也就是一個標準門面(三米寬,九米深)的樣子,進門左邊一個收銀臺,網管的位置,右邊一臺飲水機,旁邊斜放著一個拖把,兩側分別擺放著六七臺電腦,再扣除兩邊椅子都拉開坐人的話,中間就只剩下不足一米的過道,屋子的盡頭,一張簡易長桌上凌亂的放著飯盒和塑料袋,兩邊開著小門,后來用過了才知道,一邊是廁所,一邊是灶臺。
屋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兩三個客人在聯網玩著三角洲,我熟練的交了10元押金,看了看網管沒有亂登記時間,就根據網管提醒選了一臺距離她們稍遠有單機游戲的電腦坐下,是的,那時候已經有網絡游戲了,網三,網金,石器時代,紅月,但是我還是喜歡單機游戲,現在還是。說到這里,忍不住吐槽現在的網絡,那時候的電腦,強調的是簡單易用,而現在的網絡,廣告讓你猝不及防,插件讓你防不勝防……找到英雄無敵3的圖標,雙擊,我又一次降臨了埃拉西亞大陸。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旁邊有拉椅子的聲音,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一下有些驚愕。是美女,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網吧的美女,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匯形容她,只想說當時恍若看到了舒淇,后來熟悉了,知道她不是舒淇,但是總感覺她和舒淇長得比較類似。電腦上姆拉克還在等著我的指示,我的心思已經不在埃拉西亞,貌似看著屏幕,其實卻斜眼窺視著她的舉止。她打開電腦,旁若無人的坐了下來,把手包放在電腦邊,就打開了QQ。我也不好意思偷窺別人的說話內容,就收回了目光,重新進入埃拉西亞征戰。不一會,那美女主動戳了戳我的肩膀,我納悶的看著她,她問,外面這條路叫什么路啊,我回答她是桃蹊路,她面帶慚色的問我,這個溪字怎么打啊?我掃了一眼她的屏幕,大致是向對方說自己所處位置。我便說,這個字正讀不讀“XI”,讀“QI”,她打了幾下,還是沒找到字,又楚楚可憐的看著我,我無奈只好起身,走到她電腦前,示意她讓開,她楞了楞,不明白我啥意思,我說我給你打出來,她這才明白過來,讓開了身子。我替她找到了“蹊”字,她欣喜的連聲感謝,我說了聲沒什么,就退回自己桌前繼續玩游戲。過了幾分鐘,她又戳了我的肩膀問我,英語的“萬得福”怎么打啊,我用英語讀了一遍“wonderful”,她一臉呆萌的看著我,我只好放慢速度再練了一遍“W-O-N-D-E-R-F-U-L”,她還是一臉呆萌的看著我,我只好又站起身,示意她讓開,她這下聰明的側開了身子,看著我在屏幕上打出字母。她再次說謝謝,我卻有些職業性疑惑,她在和誰交流呢?剛才掃了一眼聊天的內容,基本是幼兒級別的,都是什么吃了沒有,身體好嗎,在哪里,開心嗎?對方名字是嚴肅正經的中文,卻經常爆出英文長句,而中文不倫不類的。正指揮姆拉克攻擊一個城堡,她又戳我了,又有什么問題?我略感煩躁的看著她,我已經覺得她不是美女是美女蛇了。她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煩躁一般,歉意的笑了笑,指了指電腦屏幕,我只好起身,躬身看去,屏幕上對方問,“李冰父子是神話人物吧?歷史上不存在的。”這誰啊?這句話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憤青綜合癥,我扭頭看了看她,她自覺的側開了身子,我立刻趴在鍵盤上輸入了一大串文字,“李冰為公元前250年以前的秦國蜀郡太守,《史記》《漢書》均有記載……中國自古有以能為神的傳統,不能因此否認了賢能之人的真實存在…….”噼噼啪啪的打了七八分鐘,這才重重的按下了回車鍵,直起腰來,愜意的松了一口氣。看到旁邊電腦是英雄無敵的畫面,這才意識到是在幫別人回話,忙扭頭看那美女,美女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嗯,不能說是星彩連連至少可以說是有些佩服瞻仰的感覺吧。
這一下,我的麻煩來了,隔不了多久她就戳我一下,隔不了多久她又戳我一下,都是讓我給她回答對方天南海北的問題,要么是眉山出過啥名人,要么是加拿大最大軍事成就是啥,要么是泰坦尼克的插曲是誰唱的,要么是四川有啥好吃的,要么是東西方文明比較…….我都一一作了解答,她眼光里的異彩更加濃烈了,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感覺,慢慢的都快成固體了。我回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埃拉西亞的時間還沒過一個月,不由有些嘆息,今天來網吧算是白花錢了,隱約意識到她接了一個電話,也沒有關注,只是想多占領幾個城市。她又戳了戳我,我垂頭喪氣的看著她,畢竟是美女嘛,不忍心拒絕。她意猶未盡的說,她現在有事,不能上網了,加個QQ吧,交個朋友。我這時候真有點疲倦了,不過還是沒忘記她是美女,就報了自己的QQ號碼,她加了我QQ,還專門站到我身邊看了我的QQ是否閃爍,這才說了聲88,結賬離去。我沒有在意,只當這是一場美麗的邂逅,應付式的說了聲88,就繼續沉迷在埃拉西亞的世界。?
晚上11點,正準備關機回家,QQ突然閃爍起來,我只好取消關機,點開了QQ,消息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今天謝謝你了。”我下意識的回了個問號,她發了個憤怒的表情,很是不滿我居然不知道她是誰。我忙看了一下加我的時間和她的資料,原來是中午加的一個四川眉山的,我這才反應過來,是中午遇到的美女。我連忙道歉,她這才態度緩和,和我攀談起來。第一次交流,當然不會談的很深,她只是說她是眉山人,讓我叫她芳,現在廣東汕頭某酒店打工,她的家就在附近,這幾天是回成都度假,今天到網吧上網,是因為臨時有事和人交流。后來交往多了,才知道她說的一點不假,但是隱藏了很多東西。
開始的時候,和芳在QQ上只是偶爾的相遇,不過她有強烈的求知欲,每次相遇,雖然聊的是天南海北的問題,她總是少不了幾個為什么。我有些好奇,難免就轉彎抹角的問她為什么,她理直氣壯的回答,難道想彌補自己缺陷,了解陌生的事物錯了嗎?我反而無言以對,不過心里對她的求知欲還是挺欣賞的。即使后來知道了她是小姐,哦,用她的話說是高級公關,也只是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雖然是為了騙人開心,不管怎么說,就以鄉鎮高中的學歷,能夠自考本科外語,拿到畢業證,這也是一種毅力上進的證明啊。當然不只是英語,還有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知識,她都照收不誤,尤其是某次汕頭某局局長腐敗的時候掉書袋說想學韓愈為民除害,其他人皆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她默默的讓侍應安排了一條清蒸鱷魚上來,引得那位局長大為開心,夸獎連連,長包她不說,還在酒店讓她開了好幾場高級飯局,這讓她對我更是喜歡了。嗯,韓愈作檄驅鱷的典故是有一次說到她工作在潮汕的時候,我給她賣弄的。于是,只要她不坐臺,不陪人,就要和我聊天,久而久之,她對我和她只能偶然在網上相逢的交往模式就不滿了,要我買臺電腦長期聽宣。我本來計劃新年的時候買電腦,只好提前買入了,買了電腦她沒聊到一個月,又嫌我玩游戲不看QQ,就要了我的手機號碼,從此以后,電話聊天勝過了QQ聊天,經常是開著QQ煲電話粥,最長的一次,煲了一個通宵十來個小時,聽她叫夜宵吃夜宵,上廁所下浴缸,就是不準我掛電話,煲得我一個月的電話費就這么沒了,只好第二天下午強撐著重新去充錢。
和芳聊得越來越深入,對她的情況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她是四川眉山人,哪個縣的沒問,高中畢業就去了廣東打工,遇到一個廣東本地已婚廠干,被騙了身子,對方卻不愿意離婚,反而故意泄露給老婆打上門來,她又羞又氣,不一做二不休,跑到潮汕做起了公關小姐,上次回成都說是度假,其實是潮汕地區在搞掃黃打非。公關小姐又如何,我接受的鄉土教育是“寧可雞做妻,不可妻做雞”,再說只是QQ好友嘛,我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并沒有追她的打算,只是腦海里有她那動人的容顏,好學上進的性格,覺得做個無話不談的男閨蜜也不錯啊,于是笑言說,我大學的時候是公關協會的,也是公關,同行啊,她大喜過望,連夸我是兄弟,我只能在網絡的另一頭報以苦笑。
芳在交流中說了很多事,我也算是第一次對娛樂行業的生活方式有了初步了解。芳被騙過一百多萬,一個同行的所謂姐妹,說是男朋友要搞什么服裝品牌,陸陸續續從她手上借了一百多萬給男朋友,后來就全部虧了,芳去找那“好姐妹”要錢,結果錢沒要到,還被那姐妹和她男朋友打了一頓,然后那兩男女就失蹤了。從此以后,芳對所謂姐妹就沒有信任,對男朋友也防了一手,上床可以,花錢免談。上次我碰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她的聊天對象,是某國廣州領事館的官員,我恍然大悟,難怪多有英文長句,中文說的不倫不類。芳說到他的時候,總有點不屑的味道,用六個字概括就是“長的長,做的短”,思想純潔的我只好轉移話題。嗯,還跟過香港某服飾的某老總,說是跟他去過發跡前住過的貧民區的老房子,我怎么也無法想象那個經常上電視的慈善家會做這事,但是芳無所忌憚的發誓,還說要發張她和他的合影,那時候的網絡速度特慢,發了半天也只有女人的肚臍和中年男的大肚腩,我就叫她別發了,姑且信她吧。芳的男朋友的照片我卻看過,外貌確實英俊,但是眼神有點浮泛,要么是用情不專要么是沒有擔待,我建議芳注意點,她不以為意,反而說我是女人心,太多疑了。
一個尋常的周六午后,我正在建設路的建設路商廈里和咬著雪糕的婧相互冷嘲熱諷,營業組員們吃著我買的雪糕,樂呵呵的在周圍點評。(婧是營業組長,我是廠家業務,我又住附近,周末沒事也跑店里,就成了異性朋友,經常斗嘴。)我的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芳打過來的,忙給婧做個接電話的手勢,就轉出包圍走到旁邊。電話里芳生硬的說自己在成都,問我在哪里,我說我在建設路商廈,她說見個面吧,她就在附近,我猶豫了一下說,就在二樓的德克士吧,她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婧不知道啥時候移到身邊,一邊啃著雪糕一邊含糊不清的說,“等會我也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收垃圾都這么沒品位,連這種垃圾都收…..”我長吸了一口氣,右手把手機放進皮帶式的手機夾,向她的腰摟去,她嚇了一大跳,忙跳到一旁,拿著冰棍的右手向我打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換了左手拍打我伸出的右手。我說,“走嘛,我們一起下去。”她憎惡的看了看我,“垃圾,還不找你的垃圾桶去。”然后轉到一邊,不再理我。
我和組員們打了聲招呼,就下到了二樓的德克士,找了一個正對入口的醒目位置坐了下來。這時不是用餐時間,餐廳里空蕩蕩的,只有兩三對談情說愛的男女稀稀拉拉的坐著。我想了想,去柜臺上要了兩杯冰鎮可樂和一份雞米花一份薯條,記得芳有一次在QQ上說過她的喜好,然后就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風景。不一會,看見芳從出租車上下來,走進了商廈。
芳看上去有些余怒未消,沒有搭理我的招呼,急沖沖的坐到我對面,掃視了一下桌面,拿起面前的可樂就猛喝起來。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她美麗的容顏。一口氣喝掉了半杯,她這才放下可樂,“我和他分手了。”原來,那男的生日就在這兩天,她請了假回成都來給他過生日,結果那男的說是要做生意,要找她借50萬,她拒絕,男的又拐彎抹角的提了幾次,她都是堅定的拒絕,男的無計可施就說她是賣肉的,有什么臉裝正人君子,然后就拂袖而去。我安慰她,“天涯何處無芳草,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她噗嗤一笑,抓起一顆雞米花向我扔來,“你也是個臭蛤蟆。”那一剎那,我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笑百媚生的感覺,不由覺得口干舌燥,目瞪口呆。“可是我是做公關的啊……”笑過之后,她有點落寞。我鬼使神差的回答,“那有啥,那只是職業而已,我也是做過公關的啊。”芳一臉希冀的看著我,“你真的不在乎嗎?”我也正色道,“我們老家流傳一句話,不怕找小姐做老婆,就怕老婆偷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重要的不是結婚前干過什么,重要的是結婚后知道什么不能干。”她沉默了許久,只是下意識的拈著雞米花往嘴巴里塞了十來顆,這才說道,“好吧,我會考慮的。”然后就好似恢復了正常,和我聊起閑話來。她雖然在成都給母親買了套房子,自己也有套房子,但也只是偶爾回來度假,大多是和一幫狐朋狗友白天去專賣店晚上去酒吧,對成都并不了解。我就帶她去了合江亭,水井坊,安順廊橋,然后出租車直接開到省衛生廳背后的下汪家拐街里的一家燒菜店,讓她這個新成都人第一次品嘗了地道的成都市井味道。到了十點,我裝作毫不在意的把她送上了出租車,先把路費給了司機,才關上車門,揮手時隱約看見她意味深長的看著我遠去,然后自己意猶未盡的打車回家。
第二天上午11點,正準備吃午飯,芳打電話來約飯,問我有啥好吃的,我說去梓潼橋正街吧,那里的砂鍋飯比較有特色。她就說好,讓我到上次見面的網吧那里等她。我沒有細想,走到網吧門口不久她也到了,于是兩個人上了一輛出租車直接開到梓潼橋正街,我付了車費,找到了那家砂鍋店,記得我點的是一個鯽魚燜飯,給她點了一個什錦燜飯,配上特色小菜,她吃得胃口大開,說我自私,沒給她點魚,她要再來一罐。我止住了她,帶她往前走,過了華興街和梓潼橋街的交叉路口,納悶的她一下子驚呆了,前面是華興煎蛋面,右邊是盤飱市,盤飱市的后面是幾十家蒼蠅館子,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破爛的房屋立面,無數食客進進出出,老板們忙著指斥方遒(安排位置)雨田飯店也在其中,(現在成都很著名的蒼蠅館子,當時只是華興街上餐飲業的普通一員)。農村家庭出身,然后直接進工廠區里呆著,現在過慣了燈紅酒綠夜生活的芳很是驚詫于這種喧囂的市井生活,我卻熟稔的帶她鉆進了一家無名餐館,沒有征求她的意見,直接點了兩碗肉沫蒸蛋一份豆米煲以及一份鹽煎肉,就讓她連吃飯的余胃也沒有了。我故意說前面還有龍抄手餐廳和一家泡菜出名的稀飯店,她忙說不能再吃了,她明天要走,我搶著買了單又帶她去盤飱市買了點鹵鴨舌和牛肉干做伴手禮,這才走到勸業場門口攔了出租車,一起回了八里小區,車先到我住處門口,我指點給她看,她沒說什么,然后到了一個院子門口停車,她讓我先走,沒有讓我進院子。
翌日,芳離開了成都。她到了潮汕以后,就給我發了平安信息,說是伴手禮很受同事喜歡。從那以后,我和她的交流就更加密切了,慢慢的有了些男女朋友的味道。她開始盤問我的作息時間,我開始關注她的工作安排,兩個人之間的對話越發親昵起來。坦白說,自從我知道她的職業以后,她的外貌對我就沒有了吸引力,我也沒關心她到底有多少錢財,我在意的,是她那勤奮好學的精神,努力改變命運的意志,對這段感情并不是太投入,更多的是一種尊重勞動女性的思維支撐著這種曖昧的情分,愛意當然是有的,只是有點淺薄。芳卻很是開心,說話越來越放得開,有時候和我回憶她在眉山鄉村的童年。有時候斥罵騙她錢的前好姐妹,有時候和我述說陪酒的辛酸。記得最長的一次聊天,我耗光了那個月的電話費,而她也換了一次電池,兩個人一直從晚上12點聊到中午14點。
耶誕節就要臨近了,她在QQ里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外表期盼,內心里很是平淡,應該是一部手機或者一個芭比娃娃吧,反正她要陪那領事館官員或者香港總經理的。自從和琳不聯系以后,幾年下來我也習慣了一個人過耶誕節,2002的平安夜我也計劃一個人獨守。我拒絕了同事同學們的邀請,也拒絕了保安們的邀請,一個人去街頭買了鹵菜,拎了兩瓶啤酒,準備一個人就在埃拉西亞的世界里度過平安夜。剛打開房門,電話響了,我不以為意,或許又是哪個朋友叫我去泡吧,我慢條斯理的把鹵菜丟到茶幾上,啤酒放進冰箱,這才打開電話。電話是芳打來的,電話里她一如既往的高聲問我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我說拿著東西不方便,她降低了聲調讓我下去接她,她就在院子大門,我一下子蒙了,白天還說她在潮汕,怎么晚上就在成都了?我不及細想,電話沒掛轉身就跑下樓去。
我氣喘吁吁的跑到院子門口,保安老黃和老杜正在輪流窺探著門外。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果然是芳,她穿著一條白色歐式連衣裙,戴著一個白色的歐式寬檐女帽,交叉在腹前的雙手上套著一副白手套,腳上穿的也是一套乳白色皮鞋,亭亭玉立在門口的路燈下,一個嬌巧的乳白色行李箱放在身側。我走上前去,輕聲對她說,“你怎么在這里下啊,多老遠的,你要找我,我就過去啊。”她的神情很微妙,“怎么,我就不能到你家里嗎?”我只好賠笑,“那怎么會,我歡迎還來不及呢。”她傲慢的哼了一聲,就向院子里走去,我只好拎起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老黃和老杜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聳聳肩,回以無可奈何的眼色。
進了單元門,上了樓層,我驚愕的發現門沒有關,忙止住驚愕的芳,示意她別動,自己跨了進去,幾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東西都在,也沒有翻動跡象,才意識到是自己剛才忘記關門了。訕訕的把芳接進屋,說是剛才著急接她就忘記關門了,芳笑嘻嘻的看著我,輕輕把門關上,轉回身摟著我,我終于看懂了她的眼神,含情脈脈,是的,她含情脈脈的摟著我,把我壁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吻,我有些喘不過氣來,芳這才放開我,柔聲對我說,“今天我就是你的圣誕禮物,喜歡嗎?”我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芳又是一個深深的吻,我被動的親吻著,終于明白了,我倏地抱起她,走進了臥室,一切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25日中午11點,我從她的纏綿中醒來,昨夜忘記關的窗戶透進一縷陽光撒在地板上,我懊惱的看著手機時鐘,昨天沒和老總請假呢。芳用腳蹬了蹬我,說是好餓,問有沒有吃的,我只好起身去廚房做午飯,中途給辦公室去電話補請事假。飯后,兩個人也沒出去,就在屋里過了一個長長的耶誕節。26日早上,我給她做了早餐,騎車去辦公室報道,第一次感受到痛并快樂著的感覺。中午快12點的樣子,她給我發了短信:早飯不錯,先回家了,晚上聯系。傍晚下班我給她電話,她讓我直接到她住的院子,她在院子門口等我。她沒有前天晚上的濃妝艷抹,換了一身居家常服,踏著拖鞋,挽著我去了附近的一家貴州風味竹筍雞,(假的,我到了貴陽才知道)晚上就在她家過的夜。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用贅述,只是翻了翻她的照片,別的就不說了,確實有她和那老總的合影,還有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和香港某明星的飯局并肩照,一張是她和香港另一明星的泳裝合影。聽她說了很多飯圈故事,所以幾年后,香港暴出淫媒丑聞,我也就見怪不怪了。
27日晚,她又到我家過夜,28日早晨醒來,我把備用鑰匙給了她就去上班,她哼哼兩聲抓著鑰匙又繼續睡覺。傍晚下班回家,屋里沒有人,只有鑰匙放在茶幾上,鑰匙壓著一張紙條,“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男朋友了,不準再找其他女人!!!”我只能無奈的笑笑。晚飯后上網,把QQ打開,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回音,就進了聯眾世界,準備下線睡覺的時候,才發現QQ里有她的留言,“我到潮汕了,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男朋友了,不準再找其他女人!!!”。
從那以后,我和她的來往更加密切,在QQ里,電話里,她都是老公長老公短,我卻只是回以芳。我喜歡她,確實喜歡她,因為她的上進,因為她的爽朗,因為她的漂亮,雖然說是不在乎她的職業,但是多少有點男人的忌憚,至少,也希望她能換個工作。于是,我暗示了她好幾次,她其實也明白,但是那一行來錢確實太容易,不知道是因為好姐妹的欺騙,還是幼年貧苦生活的陰影,她總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想趁著年輕貌美撈更多的錢,于是每次我暗示的時候,她總是說她明白,會考慮的,然后就不了了之。
2003年的春節很快就要到了,芳又回到了成都,頭兩天只是在手機里說回來了,但是一直沒見面,理由是她要去拜訪諸多親戚。我也沒有心思深究,畢竟各個商場專柜需要備貨啊,那時候可沒有網絡銷售,雙節期間的大賣場銷售快要占全年額度的一半。第三天晚上回到家不久,她突然打電話來問我在家不,我回答在,她就把電話掛了,不一會,就響起了敲門聲。一開門,面色郁悶的她就把門關掉,把我緊緊抱住,使勁的吻我,我被動的回應著,一直退到被沙發絆倒,這才停息下來。
我問她怎么了,她先是抿著嘴唇不說話,看我一直焦慮的看著她,她這才鄭重的說道,“我們結婚吧。”
我有點驚訝,“你開玩笑吧?”
她一把將我又推到沙發上躺著,從我身上下來,癱躺在右手的單人沙發上,“什么玩笑啊,我說的是真的。”她意氣闌珊的說:“這兩天走的親戚,個個都問我結婚了沒有,我媽也問我好久結婚,煩。”
“你不是說你還想多掙點錢嗎?”我有點心動,只要她不做公關了,我愿意啊。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似自言自語的說,“我現在有三套住房,一套我媽住,一套我住,一套出租,兩個門面都是租出去的,還有三個出租車,除了我媽那套,其他的都可以交給你管。”(當時沒有黑車,出租車必須要牌照可以買賣)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父親給我的家訓是坑蒙拐騙搶都可以,但是一不能偷,二不能吃軟飯,我的聲音變得有些冰冷,“我沒有錢啊。”
她沒有意識到我聲音的變化,還在那里喃喃自語,“不要你出錢啊,你只要出9元錢的結婚證工本費就行了。”嗯,那年才改了婚姻法沒多久,結婚證工本費收9元錢。
“是嗎?”我的語氣里已經有了一絲諷刺的味道。
她似乎沒有覺察,反而語氣變得有點堅定:“但是有兩個條件。”
“哦?????”我故意拖長了腔調。
她依舊沒有覺察,“一,四川以內我是你老婆,四川以外的事情你不要管;二,以后生了娃兒,跟我姓,由我管。”
我當時好想跳過去給她一耳光,可是抬頭往前,燈光下她的面容又是那么嫵媚,再想著她那動人的腰肢,晃眼的長腿,內心里又有些舍不得,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她靜靜的依在單人沙發上等著,我默默的坐在雙人沙發上發呆,腦袋里父親的家訓和她美麗的身體在交織戰斗著……她伸出腳趾戳了戳我,“你說話啊。”
我揉了揉腦袋才回答,“太突然了,你讓我考慮一下好吧。”
她對我的回答有點發愣,呆了一會才說道,“你考慮一下吧”然后便起身走了,沒有在我這里過夜。我沒有起身送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即使到了床上睡著,腦海里依舊是父親的家訓和她美麗的身體在交織戰斗著。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婧,知道她上早班,就早早的到了建設路商廈,在童車架上傻傻的坐著。婧打了卡,安排了工作,拿著抹布在我旁邊坐下,問我怎么了,我悶悶的說有人向我求婚了。
“你這個垃圾有人要了,這是好事啊,好久辦酒嘛”婧啪的一掌拍在童車架上,然后裝模作樣的擦起童車來。
我不滿的看著她,“就是那天那個垃圾桶。”
“哦。”婧其實沒見過人,但是也想起那天的事,“那你有撒子郁悶的嘛。”
“她說一是四川以外的事情我不管,二是娃兒以后跟她姓,由她管。”
“切,啷個勒么說呢?”婧有點驚訝。
“她說給我房子和車子。”我低著頭說。
“嘢,很有錢嗦,搞哪樣勒嘛?”婧也開始覺察有問題了。
“我父親說,我家的男人,坑蒙拐騙搶都可以,但是一不能偷,二不能吃軟飯。”我沒有正面回答婧的問題。
“那就對了撒,該哪悶做,就哪悶做。”婧粗暴的用抹布打了童車一下。
“嗯”婧的話一下子讓我堅定了決心,“該哪悶做就哪悶做!”
我下樓給婧的營業組買了一組冰激凌,一個個遞到她們手上,就在她們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離開了建設路商廈。回到家里,我打開電腦,打開QQ,給她發了一句,“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知道她在不在,但是她沒有回答,一直快到元宵節都沒有回答,也沒有了電話,我想,她肯定是明白我拒絕她了,可能以后就此消失了。元宵節的頭一天晚上,她突然發了一條消息問我元宵節是怎么來的,我理所當然的做了回答。從此以后,我們又恢復了通話,她說話的腔調沒變,只是把我的稱呼從老公改成了我的網名昵稱,電話聯系基本沒有了。
過了幾天,好像是情人節吧,她突然給我打電話,斬釘截鐵的和我說要給我介紹一個女朋友,我有些懵,還沒有來得及說拒絕,她已經掛了電話,不一會就給我傳了條短信過來,內容是一個女生的姓名,QQ號碼,手機號碼,生日。我回了一句收到,就沒再搭理。又過了幾天,芳又打電話來,劈頭蓋臉的罵我為什么不打電話,我解釋說忙沒時間,芳干脆的說屁的沒時間,她不是搞公關的,她是樂山妹子,大學畢業的,在酒店人事部上班。我下意識的搖搖頭,芳還以為我是嫌她做公關的。又接著說就在旁邊守著,讓我馬上給她打電話。我無可奈何的撥通了那個妹子的號碼,妹子的聲音好像也有點無可奈何的生硬,兩個人草草聊了幾句,芳就在那邊插話進來:“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以后就是你的男朋友,放心,我說到做到,不會再跟他那個勒……..”“芳姐!!!”妹子一聲高嗔,我仿佛看到了那妹子臉羞的通紅,氣得直蹬腳的樣子,我啼笑皆非的掛了電話。
如果是我自己認識的,或許我會嘗試怎么溝通,可是芳介紹的,我怎么也覺得有些膈應,估計那個樂山妹子也是如此,所以兩個人雖然加了QQ,卻誰都沒有說話。沒過幾天,芳來電話說那妹子周末要回四川度假,讓我去接機,我不想去,結果還沒找到理由,芳就給我傳了張她和那妹子的合影,下了命令:“必須去,不要找什么理由,見了面更好溝通嘛。”我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到了周末,看看航班快到了,也懶得換衣服,拿了點錢就攔了個出租去機場。剛下機場高速,(雙流機場那時候好像還是老門,門和高速路之間有一段老路)就看見一對老年夫婦騎的三輪車側翻,車上裝的是一捆捆的萵筍,散落在路面上。兩位老人雖然沒事,卻無力扶正側翻的三輪車。那時候的機場出客口離大門不遠,我給出租車付了賬,就幫兩位老人扶正了三輪車,重新碼好散落的萵筍,身上難免粘上了污垢,老人說要給我擦擦,我拒絕了,我看見他們車上有做標簽的紙箱殼和竹棍,就向他們要了一副,寫上那女的名字,站在出客口邊上等著。沒幾分鐘,航班到了,旅客們蜂擁而出,我看見那妹子站的遠遠的看著,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然后埋著頭,從另一側出去。我假裝沒有看到,沒有做聲,用側眼的余光看著她上了出租車揚長而去,這才收起紙箱殼,扔進了垃圾桶,也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事后,芳把我罵了一頓,但也無可奈何,我本以為沒事了,結果沒有多久,芳又給我介紹了一個,她的一個出租車司機,芳說那大姐本來是工人,過的是普通家居的生活,有個女兒,沒想到男的是個渣男,有了外遇,對她家暴,這才離婚的,然后學了駕駛,在她手上承包了一輛出租車,年齡雖然比我大點,但是顧家。我不置可否,芳說這樣吧,她老家給她寄了幾箱枇杷來成都,讓她給我帶一箱過來,我推脫不掉,只好答應,只是叫她不要再說是前老公,她答應了。過了兩天,我在家休息,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那時候沒有什么電話詐騙電話營銷,我直接拿起電話,對方是個女性,聲音有點滄桑,她說是芳讓她送點水果過來,我就約好在門口見。下樓走到門口,看見保安老黃在值班,就靈機一動,讓老黃回臥室拿件便服穿上,和他商量好由他冒充我見面。女司機來了,車停在院子門口,我躲在值班室里,催促老黃換了衣服出去,女司機下車站著,還是有點姿色的,幾天沒去光顧青龍場的老黃色瞇瞇的看著,差不多要流出口水,兩只手蠢蠢欲動,幸好是中午路邊他也知道我看著這才沒有變身,女司機不動身色,等老黃抱著枇杷轉身回來才露出了厭惡的神色,迅速的上了車,開車遠去,我把枇杷分了一半給保安班。晚上正剝著枇杷,芳垂頭喪氣的打電話來,說是女司機堅決拒絕了她的介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實際上,我還是喜歡芳的,不管是因為外貌還是因為性格,她的職業對我也沒有多大桎梏,之所以拒絕,主要還是不喜歡吃軟飯,以及她不愿意脫離那個行業,內心總是有那么一點希望,才沒有和她徹底斷絕。不知道芳出于什么心理,她又給我介紹了第三個人-----她的表姐。表姐來的時候,穿著樸實,舉止大大咧咧,帶著一個包袱,用保安班長老杜的話說,很親切。我從院子門口把她接近家里,一路上就開始想著怎么了結這個事。進了屋,表姐先到幾個房間轉了一下,很是評價了一番,洗衣機太小,冰箱太小,灶臺太小…..就差沒說沒有豬圈…….想想她是芳的表姐,沒說啥,帶她去吃了香辣羊肉。本以為她回家取了包袱就該走了,結果回到家中,她很自然的拿起了遙控器,開始選取電視來。我有點傻眼了,“你不回去嗎?”她滿不在乎的說,“芳說的你會安排的。”我說你看電視吧,人就趕緊躲到陽臺上給芳打電話,芳卻顯得理所當然一般,“對啊,你不是想要勤儉持家的嗎?我表姐就是這樣的啊,該吃就吃哈,別浪費,以后我還得喊你表姐夫呢,嘿嘿嘿……”我無可奈何的掛了電話,看著客廳里長相雖然不算差,可是蹺著二郎腿剝著瓜子看電視的表姐,怎么也找不出能吸引我的優點來。我取出寢具,安排她睡客臥,靠陽臺方向是推拉門,沒有反鎖,本來是想嚇唬她走的,結果她看了看沒說什么,于是她就這樣在我這里住了下來。
表姐才從眉山到成都,在成都沒有工作,按芳的意思,也著落在我的身上。我當時有一個朋友孫,是一個豪爽的人,他當時在一家貿易公司做副總,一聽我說了這事,就滿口答應,說是安排一個營業崗位沒問題的。我征求表姐的意見,表姐說沒問題啊,我就給了她朋友公司地址電話,讓她明天去走一下面試流程,她說要帶個朋友同去,我還以為她是在安全方面有顧慮,就沒有反對。第二天中午,我正在辦公室里做下半年促銷計劃,孫氣急敗壞的打電話來,“你都介紹的什么人啊!”我表示納悶,孫說她來了還沒說幾句,就坐到了辦公桌上,蹺著二郎腿,翹著蘭花指,要求孫把她的朋友也招了,還說什么不招她朋友,她也不去上班,孫說滿辦公室的人都看著他,他氣得滿臉通紅,躲到廁所里給我電話。孫我是相信的,他這么一說,即使在電話另一頭,我也如睹現場,只覺自己的臉龐頓時熱了起來,就給孫說,你就說需要老總同意,讓她們回去等通知。孫如實照辦,兩個人這才離開孫的辦公室。
晚上,芳也在線上,我把這事說給芳聽,芳說讓我給她點時間,她熟悉大城市的生活就好了,要我多寬容。
從那以后,我不敢給表姐介紹工作了,她也毫不在意,每天我去上班,她就出去找老鄉玩,到了晚飯時間才回來,而且時間越來越晚。有一天晚上,聽見客廳里電視關了,估計她已經回客臥睡了,我又和芳煲起了電話粥,芳問我把她吃了沒有,我回答沒有,芳大為生氣,“你怎么這么老實啊,一個大美人送上門來都不曉得吃。”我說“我喜歡的是你啊,我在等你掙夠錢的那一天!”芳沉默了,說她已經交了新男朋友,叫我不要等她,然后道了聲晚安就掛了電話。我也黯然的掛了電話,坐在電腦前發呆,客廳似乎有什么聲響,我仔細再聽,卻什么都沒有,也就沒有在意。
第二天,表姐早早的和我打個招呼就出去了,晚上我做好晚飯,等她等得心煩的時候,她回來了,說是朋友給她找到了工作,沒有吃晚飯,收拾好包袱就走了。我當時沒有想其他,腦子里只有終于解脫了的喜悅,趕緊發短信給芳說了情況,芳回了一個“哦”字,整夜都沒再說什么,只是再沒有給我介紹女朋友。我們的聊天頻率少了,基本上都是些市井閑話,偶爾聊得久了,我一說希望她能回四川,她就轉移話題,或者草草把對話截止了。
2003年春,非典爆發,廣東是重災區,四川也對可疑人員進行隔離。我在QQ上要她保重身體,她感覺很不耐煩,說我太啰嗦,就把電話掛了,我不由得自嘲,我算什么東西,男朋友還是老公?或許只是一個曾經的炮油吧。
沒過幾天,她郁悶的告訴我,她想回成都,可是她發高燒了,記得當時的警示溫度是38°,她說她絕對不是非典,重感冒發燒好幾天了,門都沒有出,班也沒上,飯菜都是同事送的,可是體溫快39.8°了。我讓她趕緊去醫院,她沒有答應,反而問我,如果她回成都了,我會怎么辦,我毫不猶豫的回答,接她回屋啊,就算是真的,大不了一起死而已,她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在家玩電腦,芳打來電話,我剛一接通,便聽到了她的哭聲,“她們都不要我,嗚嗚嗚……”原來,芳找了平時熟悉的私人醫生,打了降溫針,把體溫壓了下來,混上了飛機,回到成都,可是她給老媽,新男朋友,朋友打電話,結果要么讓她去醫院報到,要么就不接電話。我沒有遲疑的說,“你還有我呢,到我這里來吧。”大不了一死而已,我的心里終究有她。她卻有點遲疑,“你真的愿意接我嗎?”
“你知道我沒有車的,這個時候我也不方便來機場,你現在體溫還沒有回升吧?攔個車過來吧。”
“嗯……”
“但是你要記住兩點,一,車打到我們認識的網吧門口;二,不要再和任何人聯系,包括你媽。”
“嗯…..”
“我現在掛電話了,你再撥兩個電話,然后攔車,我在網吧門口等你。”
“嗯……”
我掛了電話,換了不常穿的衣褲,換成墨鏡,走到了網吧門口,網吧沒有開,街上也空蕩蕩的,沒有幾個行人。我木然的站在網吧門口,默默的看著街上防止非典的標語。不一會,一輛出租車停在我面前,芳從車里下來,嗚咽著就撲到我懷里,“只有你要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站到旁邊,然后從后備箱里取出行李箱,給司機付了車費,然后牽著芳往家的反方向走,等出租車開遠了,這才回頭往家走去。
走到院門口,保安老黃把我攔住:“兄弟,到底發燒沒有啊?”“放心我不會讓她出門的,萬一出事,我會承擔的!”老黃好色歸好色,終究還是有底線的,他從桌子里摸出一根體溫計遞給我,拿過他遞來的體溫計,我猶豫的看著芳的眼睛,芳微微點了點頭,我把體溫計放到她的腋下,37.5°,保安老黃這才讓我們進院子。
進了屋關上門,芳松弛的躺在雙人沙發上,我問她吃了沒有,她搖搖頭,“醫生說降溫效果只有三四個小時,不敢吃東西。”我就進屋給她煮東西,不一會,我聽她在客廳里打電話,我忙沖到客廳,她愕然的看著我,電話里赫然傳出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你趕快到隔離醫院去登記吧,廣東方面已經找到成都來了,居委會的人都上門了,你現在去還算自愿,不然他們就要…….”我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筷子落到地上也不想拾。芳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對不起,我腦袋昏沉沉的,看到是媽媽的電話就接了。”“先吃東西吧。”我推開她的手,彎腰拾起筷子,走進了廚房,給她炒一份蛋炒飯。
芳也進了廚房,先看了我一會,然后從身后把我緊緊摟著,兩個人都不沒有說話,直到我炒好飯,又從壇子里抓了點泡菜切好,拍了拍她的手,她這才松開,走進了客廳。
我坐在單人沙發上,默默的看著她吃,她吃得很慢,一直在思考著什么,沒有言語,不知不覺米粒撒在膝蓋上也沒有覺察,我搖搖頭,想幫她把米粒擦拭掉。她突然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我沒有來過這里,也沒有見過你。”說完這話,她毫不猶豫的拎起行李箱準備開門,我想拉住她,她讓開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芳去了社區登記,預料之中的被送進了隔離醫院,隔離醫院只是進行隔離檢查,除了限制出入以外,也沒有什么限制,第三天晚上,芳就打來電話,說是沒人理她,她在醫院里很孤獨,吃的又是大鍋飯,沒胃口,我讓她問醫院可以送飯不,醫院回答是可以,但是只能送進去,不能直接接觸,不能交談,我就問芳想吃什么,然后掛了電話。第二天中午,我做了兩菜一湯,本來想打車,結果一說地址,都沒有司機愿意去,只好騎著自行車給芳送去。還好醫院不遠,就在高筍塘附近,本來是熙熙攘攘的地段,現在卻空無人煙,偶有經過的車輛,也是匆匆開過,沒有停留。到了醫院,大門緊鎖,十余米外,立著一層鐵柵欄,我向門衛說明情況,門衛讓我做了登記,就給樓里打了電話。不一會,芳穿著病服,出現在鐵柵欄里的一條紅線后,門衛推出一個小車,把飯菜放在上面,推到鐵柵欄邊上,然后退回,芳這才走到鐵柵欄邊,看了我一眼,拿走了飯菜。回到家,問她的意見,然后去買原材料,傍晚,又給她送去,收回醫院消毒過的碗筷。就這樣,過了兩個星期。
頭天晚上,芳也說了這個好消息,我當然恭賀她,也以為她短期內不會再來找我,只覺得不用做飯了,也算一個解脫,于是蒙頭大睡,直到11點過才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芳又是一番哭訴,她的媽媽男友姐妹朋友基本上都不愿意來接她,讓她自己打車回家,即使有答應接她的,最終也反悔了,一直到11點,都沒有人來。我問她愿意坐單車嗎?她不懂,我說現在找不到車來接你,我只能騎單車過來,她說什么車都行,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我騎上單車,到了醫院門口,烈日下,芳拎著衣物涼席,傻傻的站著,一看見我眼淚就流了出來。我給她擦干眼淚,把衣物涼席綁在后架上,讓芳坐在車架上,騎回她的家。芳是第一次坐我的單車,她依偎在我的懷里,我能感覺到她輕微的呼吸,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只可惜往往向往永遠,現實卻很短暫,似乎才過了一小會,她的家到了。
我拎著東西跟她上了樓,進了屋放下東西,本來就想走了,她吻了我一下,讓我別走,她說她先洗個澡,再和我說些事情,我只好留了下來。我在看電視,她在洗澡,門沒有關,我偶爾的側目,就能掃視她美好的軀體。她洗的特別久,特別慢,我偶爾的側目,看見她擦拭的動作就像電影慢動作一般,中間叫了我一次幫她拿澡巾,我遞得很自然,她接的很自然。第二集電視劇我也看完了,她裹著澡巾從浴室出來,從包里翻出兩張二十元遞給我,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她似乎很隨便的說,“這兩天的飯錢啊,辛苦你了。”我憤怒的站起身,“兩個星期的飯菜只值四十元?”她沒有說話,只是把錢抬了抬,示意我收下,我憤憤的看著她,她似乎很淡定,我沒有接錢,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家,我刪除了她的QQ號,刪除了她的手機號,(那時候手機沒有拉黑功能),從此連桃蹊路也很少去,即使必須要路過她的院門,也是加快了速度,看也不想看一眼。
幾個月后,我從憤怒中走出,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嘗試過找回她的QQ,卻沒有去她的院子打聽消息,和玲同居以后,更加淡忘了尋她的心緒。一個晚上,正陪著玲看電視,一個似曾熟悉的號碼響起,是芳的號碼,她說想和我談點事,我看了看玲,就說在院門外吧,然后給玲謊稱一個商場促銷找我談點工作就下了樓。芳是來我借錢的,她說聽客人們說房市馬上就要起來,現在買房肯定大賺,她現在想買一套房還差十萬,想找我借。我聽她說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真的是救生艇嗎?”話一說完,我就轉身走了。第二天聽老黃說,她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走。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遇到她,只是后來遇到從事娛樂業的女性,總是想起她,想起她那貌似舒淇的笑容,她那尋找一切機會自強不息的倔強。只希望她能熬過那一關,這十余年來房產市場的發展就不用多說了,只希望她能找到一個不在乎她過去,不貪圖她錢財,真心愛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