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求婚的女人---梅

3,梅


我和梅,是典型的QQ網戀故事,具體是哪一年,已經不記得了。


那一年,我好像在成都一家十大文具公司里做人事經理,說是經理,其實手下就三個人,一個行政助理,兼職老板秘書;一個文員,兼職打字,偶爾也招聘一下;一個辦公室行政,兼職美工,偶爾也招聘一下。我呢,就是負責企改、企劃、計薪和招聘了。做經理最大的好處,就是有了單獨的辦公室,雖然我的辦公室是雜物間改造的。嗯,公司辦公室是老板買的一套商寓,四室兩廳,公司是家族企業,老板三兄弟,大哥總經理一間,二哥副總一間,三弟批發部經理沒辦公室。然后財務一間,業務一部(特渠)一間,兩個客廳,大的歸業務二部(直銷),小的是飯廳,閑時歸美工。我的雜物間還在其外,但是我畢竟一個人啊,關了門,就沒人管我了。而我的工作,基本是在電腦上進行的,所以,我就經常掛著QQ。一天正在寫倉庫出貨流程還是入貨流程,QQ響起,一個陌生號碼申請加好友,一看資料,湖南,女,學生,感覺不是云南福建賣茶葉的,也不是廣東上海搞股票期貨的,我就加了。我剛想繼續寫流程,對方就發了條信息過來,“你是熊貓嗎?”我當時的QQ名是“熊貓**”我只好回了個嗯字,她又問道:“竹子好吃嗎?”我是吃貨,吃過竹筒飯,還真沒吃過竹子,就回答說:“本熊貓不吃竹子,專吃竹筍。”…….從此以后,我和她就聊上了。


要是沒記錯的話,我那時候剛從兒童用品公司出來,想從銷售轉為行政,去西門子應聘闖過兩關最終被一個川大美女打敗,后來降低標準,進了這家本市的民營企業。我本來是應聘銷售,結果老板三兄弟正想轉型,一看我的閱歷,大哥和二哥找我交談頗為認同,就讓我做了人事經理,實則負責企業改制。才從事行政工作,和以前做銷售相比,輕松了許多,有了大把時間混在網上。這時候,我已經有了快十年的社會閱歷,幾年的QQ聊天史,而她,還只是個不諳世事的QQ新人。沒幾天功夫,我就知道了她的大致情況,她叫**梅,湖南衡陽人,剛上湖南某所名校不久,父母就給她買了一臺電腦。電腦她以前自然是會的,但是單機,到了大學以后,開始接觸網絡,學會了使用QQ。


在社會現實中摸爬滾打了幾年,人也年近30,對純真更多了一絲懷念,而梅能讓我繼續聊下去的原因,自然是她的純真質樸。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話題很有些可笑,但是年輕有年輕的好處,積極樂觀的心態,不是中老年能比的,當然,和現在的找叔叔找阿姨是兩碼事。人近30,推開門,是同事廠商和機關部門的爾虞我詐,關上門,看著梅單純甚至有些幼稚的問題,就感覺世界一片安寧。那個年頭,基本沒有摳腳大漢,沒有喬碧蘿殿下,當時的年輕人,大多對QQ很入迷,梅也不例外,甚至更加沒有防范心理,沒有聊幾次,我就發現了這一點。只是我上QQ,從來只是想尋找聊天的朋友,不想做生意,更沒有什么企圖。我在聊天室里和人閑扯,偶爾也遇到梅在聊天室里,總有幾個人試圖泡梅,于是我幾次和梅說,讓她提高警惕,她總是滿不在乎的回答,媽媽教過她怎么識別男孩子的壞心眼的,她心里有數。我只好不說了。


我是做基層銷售出身的,以前長期和司機、搬運工、小店業者打交道,難免沾染了江湖習氣,說話間難免帶些市井俚語,雖然后來隨著年齡的增加,崗位的提升,客戶的變化,這種習慣慢慢減少,偶爾還是會冒一兩句出來。那天,我上午去倉庫做調研,準備重新規劃倉庫區劃,重整倉庫進出貨流程。我那時已經不是虛高無實的大學生,知道要想設計一套切合實際的制度出來,就要了解倉庫實際工作狀況,自然要和倉庫工作人員打成一片。倉庫人員基本都是老板一個公社的,除了庫房主任有初中文化,幾個搬運工都只讀過小學,言談舉止自然是下里巴人,言語粗俗直爽。中午做完調研,請庫房的主管搬運吃飯,那時候流行的是喝白酒,幾個人就分了兩瓶。我雖然沒有醉,但多少有了酒意,告別倉庫諸人,回到公司,就把辦公室關上,才打開電腦,登上QQ,就趴下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將近五點,電腦屏幕上QQ信息閃個不停,打開一看,幾個好友都在問好,忙一一作答,其他人都下線了,只有梅還在線上。梅問我怎么了,我撒謊說公司有事,就掛著QQ出去了,忘記關。梅沒有在意,嘰嘰喳喳的說起她的校園軼事來。那個年代,那么淳樸的她,覺得出去發傳單就是很勇敢的行為,同寢室哪個女生被人表白了就是奇聞軼事。我一邊耐心的看著她說身邊小事,一邊忍著頭疼想著倉庫改制應該從哪里下手,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六點。聽著門外同事準備下班的聲音,我就對梅說,“我要下班了,你也趕緊去吃飯吧。”梅乖巧的說了一句:“好的,你要注意身體哦,不要太勞累了。”我這時候頭疼未消,聽到這話頗為感動,鬼使神差的就回了一句:“謝謝你小寶貝,我太喜歡你了。”這句話一發出去,我就后悔了,梅還是大二學生,不是婧,更不是芳這樣的老油條,學校門口也沒有車頂放礦泉水的。可是當時QQ沒有收回功能,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不出所料,梅回了一個憤怒的表情。我楞了幾秒鐘,這才意識到應該道歉解釋,我忙輸入道歉的話語,結果系統提示對方已下線,我癱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傻傻的看著屏幕,直到行政助理要關門了來提醒我,我這才回過神來,失魂落魄的關了電腦離開辦公室。


回到住家附近,我還是感覺沒有精神,隨便在院門口的面館對付了一碗面,就回了家,打開電腦,看著沒有閃爍的QQ發呆。我對梅沒有愛情,只是在那個初露端倪的金錢時代珍惜梅的純真質樸,我害怕失去這份純真質樸。


第二天上班,我還是沒有精神,晨會的時候,連老板也發現了,問我怎么了,我只好撒謊說是昨夜沒睡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我打開電腦登陸QQ,癱坐在辦公椅上,足足發呆了半個小時,這才意識到梅沒有把我拉黑,我還有機會!我連忙發出信息,還是沒有回答,我沒有氣餒,給自己找理由,她上午有課呢,我這才安心做事。臨到下班,我又給她發消息,還是沒有回答,或許是和室友們在瘋玩吧,我這么安慰自己。就這么過了一個星期,梅都沒有回答。


第二個星期一,下午五點過,我又照例發了道歉信息,梅的回信就蹦了出來,“哼,下次要再那樣說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驚喜之余,連忙解釋,那天其實是和同事喝了酒,頭有點暈,就亂說話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梅哼哼兩聲,接受了我的解釋,我們總算和好如初了,我一邊推進公司的改制,一邊聽梅述說學校里女孩子們的青春歲月。


一天,我正在寫《專賣店陳列規范》,梅發消息來,說是要去武漢了,我問她是怎么回事,她說是拿了獎學金,學校和武漢的大學搞了個兩校優秀師生互訪交流活動,她也忝為其中一員,我不由替她高興,讓她玩開心一點,路上注意安全,她嗯了一聲就下線了。以后的幾天,沒有她的消息,我也不覺得奇怪。大約十天后她上線了,一上線就興奮的和我說武漢真漂亮,我就笑言那就寄幾張照片來看看啊(那時候發圖片很麻煩),她毫無心機的答應了,要我給地址,我哭笑不得,說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啊,萬一用你的照片做壞事怎么辦,她說我們是朋友啊,她相信我,我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給她留了婧的地址,然后電話給婧請她留意。沒幾天,照片寄了過來,婧打電話讓我去取,信封上的字清秀靈動,再捏捏信封里硬硬的照片的感覺,婧問我是不是在騙小女生,我內心大囧,謊稱是出外打工的表妹,又胡謅了幾句,拿著信封跑了。照片大概十來張,長江大橋的,黃鶴樓的,博物館的,漢正街的都有,照片上的姑娘,活潑開朗,磊落大方,梳著一根馬尾辮,洋溢著青春靚麗的氣息。回到家,她也在線上,我就大大的夸獎了一番,說快趕上電影明星了,她自然很是受用,也要我發照片給她,我說我沒有啊,也確實沒有,忙于工作,好久沒照相了,和琳一起旅游那次的照片雖然有單人照,內心總有種情緒抗拒給另外個女孩子。梅卻是不依,怎么也要我發照片,說是畢業證也可以。那時候沒有QQ空間,我只好在相冊里翻看,銀廠溝的照片不想發,生活照基本都是合影,而大學畢業證留胡子呢,快像40歲的人,找來找去,翻出一張高中畢業照來,第二天到公司掃描,給她發了過去。梅看了,也沒有說什么。猶豫了一會,仿佛是炫耀的說是去武大看櫻花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子,認為她有明星像,想約她試鏡,梅說自己是湖南學生來互訪,要聽帶隊老師安排。那男的就說正要去恩施取外景,可能近期會去長沙,就留了她的地址和QQ走了。聽了這話,我勸她不要信以為真,當心受騙,最好別加QQ,她不置可否,我也就轉談其他話題了。


過了大概一個月左右吧,梅在QQ上吞吞吐吐的告訴我,那個人說是要來長沙拍電視劇,約她在某個賓館面試。我的腦袋里就嗡的一聲,忙停下筆,專心的和她聊起來,原來她回長沙沒多久,那人就在QQ上加了她,三天兩頭的就和她談娛樂業的光彩,夸她有明星氣質,我剛好也夸過她有明星像,她就心動了。尼瑪,我夸梅有明星像那完全是恭維啊,真要說的話,從照片看,梅最多算青春靚麗,可離明星還是有距離啊,何況明星也不是只講外貌的,梅的條件,值得一個導演專心關注上月?我試探著問賓館的名字,梅不疑有他就說了,我一聽,尼瑪,即使我沒去過長沙,聽這名字這賓館也不像大賓館啊,一個上部拍完(假設)就馬上準備拍下一部電視劇的導演,只住這種旅館?70年代的勞動模范也沒這么勤儉吧?而且找學生做演員不通過學校?我總覺得這人有問題,就對梅說,女孩子晚上去賓館不大好,和他約個白天的時間吧,比如周末中午?這一點梅還是聽了進去,就和那人約時間,那人先是說檔期緊,梅說平時要上課,出不來,那人無奈,只好答應了。梅和我說了,我告訴她到時候約兩個同學一起去,梅答應了。我還是不放心,打電話給長沙工作的高中同學,問那家賓館的情況,如我所料,果然只是家中型賓館。這下我更擔心了,就請同學查到了梅所在大學學院保衛科的電話(他就是在長沙讀的大學,自然有關系查到),周五下午四點,給保衛科打了電話,說是有人私下約學生見面,繞過學校可能對學校聲譽不利。學院保衛科那時還是很有警惕性的,就問我詳細情況,我如實告知。周六,梅帶著兩個同學赴約,保衛科派人跟在后面,截獲兩人,扭送到派出所一訊問,果然拿不出導演的工作證,只是兩個因為騷擾女演員被趕出劇組的工作人員。梅她們三人被帶回學校,狠狠的訓了一頓。


星期天晚上,梅垂頭喪氣的和我說了這事,我輕描淡寫的說沒出事就好,她很是不滿意,說就是劇組工作人員也有挑演員的可能啊。(保衛科沒說他們騷擾女演員被趕出劇組)我說挑演員至少是副導演才能做的事,梅說,那又如何,大白天的,她們又是三個人,對方能干什么壞事啊,我無語了,只好說總是有欺騙性質嘛,她這才沒有言語。


那時候的網絡沒有大量的插件廣告,人們對網絡社交又才開始接觸,多少都有些真心投入。我的家庭關系不大好,二妹去世以后,和母親和三妹的關系都比較疏離,又喜歡女生的淳樸善良,不自然的就想把梅當做妹子,當然,不是梅一人,杭州也有一個蘭,蘭和我沒有糾葛就不說了。梅也沒有什么心機,學生時代總對社會還有美好憧憬,兩個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網友,當然,有些話是沒必要和梅談的。


不記得是大二還是大三,只能肯定是暑假,梅說系上要求暑假進行社會調查,她不知道怎么寫,我說我知道啊,就告訴她要學會選題,找準自己有優勢的社會切入面,進行一定程度的社會實踐。開始的時候,梅興高采烈,摩拳擦掌準備干一番成績,結果沒幾天,就斗志全無的給我說不敢面對陌生人。我看看手中即將完成的《批發部管理制度》,嘆嘆氣說你去玩吧,先休息幾天,調整下情緒,實際上,就準備自己替她寫了。那時候,已經有了網絡,資料雖然沒有現在多,但是也有很多資料沒有加密收費,我在網上盡量搜羅衡陽的信息,什么地圖網,湖南網,紅網,衡陽網,長沙晚報網…..都去看了個遍。梅一直在QQ上唉聲嘆氣怎么辦,我只說會好的,會好的。沒幾天,我湊了一個《衡陽農村現狀調查》出來,好像沒到三萬字吧,本來想只寫她們縣的,資料不足,只好擴大了區域。這天梅又在哀嘆的時候,我示意她接收文件,把文件傳了過去。梅一看名字,估計就楞住了,什么話也沒說,只點了接收,然后一個小時不言語,一個小時后,她發了一連串驚嘆號,“!!!!!……你什么時候來的衡陽啊?”我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回答,“從來沒去過啊。”“可是你怎么寫的這么詳細啊!”我認真的回答,“都是拼湊的字數了,給你交差用的,沒有什么實際內容。”“可是你寫的太真實了,就好像真的去做過一樣,你到底什么時候來的啊?”網線的另一頭,感覺她還是很驚訝。“真的沒來過了,我以前在報社做過編輯,知道這類文章怎么寫而已了。”“說你真來做過調查絕對沒人懷疑的,太真實了。”她似乎還是隱藏不住震驚,“好了,別想了,好好看看還有什么漏洞沒有,多熟悉下內容吧,自己最好再有點實踐活動融入其中就更好了。”“嗯嗯”估計網線另一頭的她在不住的點頭,“另外,最好再找幾個單位蓋章,就更加真實了,比如……”我輸入了衡陽一大串梅可能蓋到章又很可能要靠大學生社會實踐增加業績的單位名稱,然后還說了幾個需要注意的地方,梅似乎傻了一樣,只會發“嗯嗯”了,直到我說下機了也依然如此。沒幾天,她把修改后的社會調查發給我,我習慣性的進行了修正。梅回校后,老師看了以后,告訴她要熟悉內容,要學會獨立思考,真正接觸社會,認識社會,但還是給了優。梅興奮的告訴了我結果,我淡定的告訴她,作業可以幫她做,但是社會是殘酷的,只有自己了解才是真正了解啊,梅又只會說嗯嗯了。從那以后,感覺梅說話有了變化,多了點什么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也沒有多想。


梅又拿了獎學金,得意的和我說,又給爸媽減輕了負擔,我表示祝賀,她說也有我的一半了,這次獎學金評比是納入了社會調查成績的。我習慣性的輸入了“軍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你以為我是留守婦男啊。”幸好沒發出去就感覺不對,連忙刪除。梅說一定要感謝我,我婉言謝絕,說你要學習好就是最大的感謝了,梅不服氣,說自己獎學金拿到錢了,我說給自己買點護膚膏保濕霜吧,小心曬黑了,梅發了個“哼”就不言語了。我沒有在意,繼續寫我的公司管理制度。


沒幾天,婧打電話給我,說是湖南那表妹給我寄了個紙箱過來,下班后,我就去了婧工作的商廈。果然是紙箱,當然不是大箱子,不過也不是小箱子,外面發貨單據上字跡娟秀,是梅的筆跡,難怪婧說是我表妹,拆開防水膜,原來是個太子奶的外包箱。我也沒有忌諱,當著婧的面就開了紙箱,里面是兩包火宮殿臭豆腐,兩只金元源醬板鴨,兩盒瀏陽茴餅,兩盒麻仁奶糖,兩袋剁椒魚頭的調料,兩條湖南臘肉。見此婧嘲諷說果然是妹子,知道你是個吃貨,我反問她是不是吃貨,她大言不慚的說當然是,我就讓她自己選,她毫不猶豫的揀選起來,最后選走了一盒奶糖,一盒茴餅和一包臭豆腐。這也是我和婧能成為朋友的原因,干脆利落不做作,大氣豪爽有分寸。回到家中,第一個選擇是按說明重新炸了一次臭豆腐,拌上了附帶的調料粉,可是不知道是我的油不正宗,還是長途運輸導致豆腐發生了變化,吃起來并沒有傳說中的美味,從此以后對火宮殿臭豆腐就沒有了念想。QQ上給梅說了謝謝,梅說以前看我說話自詡為吃貨,現在滿意了吧?我只好違心的說滿意。后來梅又要寄臭豆腐來,我忙說更喜歡吃肉,要寄就寄醬板鴨或者臘肉吧。


臨近耶誕節,我去批發部核查新版工作流程的實施情況,批發部位于成都荷花池文具批發區里,這個時節,耶誕節消費已經有了一定規模,無論是批發部內部,還是整個市場,都準備了不少耶誕節的物用。我看著應節備貨想了想,覺得該給梅和蘭買點耶誕禮物,就給業務主管說買兩張賀卡,三老板(批發部經理)說要什么錢,拿就是,我說制度才開始執行,我還是制定人呢,怎能帶頭違反規則,好說歹說,還是付了批發價。出了文具區,又跑去食品區,選了點波絲糖,纏絲兔,樟茶鴨,崇慶街子湯麻餅,紅原的牦牛肉干,一樣四份,分成兩份,加上耶誕賀卡,分別給梅和蘭寄去。


蘭就不說了,只是在QQ里淡淡的說聲謝謝,可是梅的禮物,卻讓我意想不到。算算時間,梅不是回禮,而是差不多我寄東西的前后,也給我寄了禮物,還沒有和我說,直到婧通知我我才知曉。這次是個小盒子,鞋盒大小的小盒子,我大大咧咧的打開包裝,一看禮物就愣住了,一個手工制作的同心結,一條丑陋的手工圍巾,一雙明顯手工的毛線拖鞋。婧也愣住了,楞了一會,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我覺得臉有些發燙,支支吾吾的說了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連忙抱著盒子逃跑了。回到家上線,梅也在,我猶豫了半天,打了個謝謝兩字。梅說:“東西收到了啊,我最近在和同學學針織,你覺得如何,喜歡嗎?”幾年的銷售經驗,我能感覺出她的語氣里,有一點掩飾,有一點期待,我一直把她當妹妹,可是我能怎么辦呢?答應沒有那心思,拒絕她沒有明說啊,我不忍心傷害一個小女孩的心。我違心的說喜歡啊,不過你的手藝還有待進步,那條圍巾也太短了,只能當圍脖,把話題轉向技術層面。


這次的郵遞時間又點長,十來天后,梅才收到了我的禮物,她回復我時說話的語氣充滿了欣喜,我知道,她多半是把我的回禮當做了正向的回應。她的閱歷,多半不會看發貨時間吧,可是我能說啥?表明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是傾慕張國榮?梅說波絲糖和牦牛肉干同學們可喜歡了,要我再寄點,我能說收費嗎?只好又給她寄了六盒兩斤過去,去買東西的時候,還手欠的加了兩袋川味香腸。東西收到,梅說話更加親昵了,我有些擔憂,不知道如何是好,和婧商量,婧說我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收拾。


很快,就要到學校放寒假的時候了,我想,回到山區,沒有電腦,梅是不是會冷淡下去呢?梅很快給了我答案,她找我要手機號碼!她主動找我要手機號碼!我心思郁悶的說,不是在網上聊的好好的嗎?梅回答寒假要回家了啊,家里沒有電腦,我說暑假你不也回去了嗎?不是和我在網上聊過?梅理直氣壯的說,“那時住在鎮上親戚家里,鎮上有網吧。”我垂頭喪氣的說,“你也沒有手機啊,給了也沒用的。”她勃然大怒,“我可以買啊,你是不是不想接我電話?”我只好說當然不是,乖乖的給了手機號碼。晚上,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聲音清脆悅耳,是梅的聲音,她說是借的同學的手機,想確認一下號碼,聽聽我的聲音,沒說幾句,她突然急速的說了一句,“你的聲音真好聽!”就把電話掛了,電話里,隱約傳來女孩子們的嬉鬧,我臉頰發熱,幸好左右沒人。其實說我聲音好聽的,也不是她一個人,只不過中風以后,嗓子也受了影響,許多以前能唱的歌,現在唱不出來了。


快半個月的時間,梅都沒有和我說話,我估計是忙于放假的事,自己也有點心虛,不敢主動約談,安心籌劃起團年大會的方案來。下班回家沒多久,又有一個陌生電話打來,是梅的,她微微喘著氣,有些羞澀的告訴我,這是她的電話號碼,讓我把號碼記下來,我嗯了一聲,問她在哪里,她說已經放假了,現在家里,我楞了,如果在學校,或許是吃過飯了,可是在家里,這個時候應該正是吃飯的時候吧?我忙說,家里應該開飯了吧?還不趕緊去吃飯?梅說,家里還在做飯,她就溜出來給我打電話,我心里有點緊張,忙搪塞的說,你們那里信號真強,,四川這邊,進山深了就沒什么信號了,梅笑嘻嘻的說,湖南山區也是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個有信號塔的山頂,爬到信號塔附近才有了信號。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場景:梅氣喘吁吁的爬上一座大山,倚坐在發射臺的基石上,撥打著電話,一邊是山風陣陣,天色漸黑,一邊是山腳下炊煙四散的偏僻山村。我趕緊讓梅下去,梅第一次撒嬌了,說想聽我唱歌,我想讓梅趕緊下山,就順口哼了一首楊坤的《無所謂》,梅不滿足,繼續撒嬌要我再唱一首,我沒有辦法,一時間想不起其他歌,好死不死的又唱了一首陳淑樺的《滾滾紅塵》。梅更加心動了,要我再唱,我看著窗外漸黑的天色,想想湖南比四川還要早一個時區,死活也不再答應,威脅說寧可斷絕聯系,要她趕快下山,梅說有帶電筒,我也不同意,電話里也傳來撥號的聲音,梅只好答應下來,掛了電話。過了四小時,我估計梅應該睡下和家人分開了,就發了個短信確認,得到梅回答平安,這才安心。


寒假一個月,就像成都冬日的天氣一樣寧靜,梅基本沒有上QQ,也沒有來電話。寒假一結束,梅開學了,還沒有到長沙,只是上了火車就給我發來了短信,我有點頭疼,除了讓她注意安全,開學順利,也不好多說什么。開學以后,梅安靜了幾天,然后,就轉移了重點,QQ上只是偶爾說幾句,到了中午12點和晚上10點,就開始了短信轟炸,我是真的感覺到了疲倦,可是能怎么做呢?難道真的要接受一個快小10歲的女孩子的愛?我那時候只當她是妹妹,沒有想到,僅僅五年后,我會愛上一個小自己16歲的女孩,可是面對梅,我無法接受一個妹妹的愛。我不忍拒絕,也不愿接受,就那么敷衍著,梅是80后小女生,不會主動表白,也不愿意放棄,兩個人就這么曖昧著,糾結著,有時候晚上梅要我唱歌,我也答應了,感受著她在歌聲里入睡,這才掛掉手機。


有一天,正在人才市場招聘,梅給我電話,告訴我她準備讀西南政法大學的研究生,西南政法大學?以前的西南政法學院?就在重慶的那所西政?我有點緊張了,故作輕松的問她,“西政在重慶呢,怎么想著讀西政了?”梅猶豫了一下,小聲的回答,“它離你近呢……”聽到這回答,我的心顫抖了一下,感覺內心的堤壩就快要崩潰,我沉默了一會,自己都覺得聲音有點顫抖的回答,“好啊,祝愿你考上”。我沒有顧及梅還在電話里說成都沒有政法大學,就匆忙掛了電話。我癱坐在坐椅上,心底在痛苦的煎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天人交戰,有人來詢問招聘事宜,也只是麻木的指指招聘簡章,拿招聘表讓他填,沒了介紹和初詢。一直到人才市場里人員散盡,清潔工來收拾座位,這才從迷亂中清醒。公司不回了,婧那里也沒有心情去了,只是渾渾噩噩的騎著車回到家里,在沙發上躺了很久,一直到半夜11點,饑餓再也無法忍受,才拿定主意:如果她真的考上西政到了重慶,就接受吧。


拿定了主意,我就沒那么糾結了,和梅相處也多了輕快,少了沉斂,梅也感覺到了,問我是不是升官了,我笑嘻嘻的說是啊,想不想當官太太啊?梅只是輕輕的“呸”了一聲,沒有指斥,也沒有掛電話。梅說考外校的研究生有個考試還是測試什么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就讓命運交給老天吧,我只是在白天交流的時候讓梅開心,晚上在手機里哼著歌伴梅入睡。

不變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知道過了多久,梅沮喪的告訴我,她沒有獲得考研西政的資格,不能離我更近了。安慰著梅掛了電話,我仿佛得到了解脫,可是卻不明白這是幸福還是痛苦,腦海里只有一片茫然。


沒過多久,梅告訴我,又有個男生想追她。我知道,梅這是一種試探,如果我愿意接受她,自然會厭惡這種事,可是我本來對她就沒有想法啊,我只是把她當妹妹啊。我讓她把男生的照片給我,梅興高采烈的給了我,我看了照片,覺得男生還算樸實,就發表了良性的意見,梅有些失落,說他約她幾個同學一起去武大看櫻花。我就說,好啊,正好觀察一下,梅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那個男生。從武大回來,梅給我說了他們的游歷,我沒有發表反對意見,梅和那個男生開始了交往,我雖然心底多少有點刺痛,但還是希望他們有個好的結果。


梅的生活,似乎納入了一個普通大學女生的范疇,要么是上課,要么是約會,和我的互動不說是終止,也漸漸少了。我以為就這么下去,我和梅就能退出彼此的生活。


公司的改制基本就要結束,我的工作不僅有本省同行的詢問,甚至引起了外省同行的關注,改制文件被老板復印給了同行炫耀。這個時候,我先是因為政府辦公區專賣店是否搞兒童節活動和二老板發生了沖突,又因為一個總經理助理(留學日本研修生)要引進日本模式和大老板有了爭執,偏偏月初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在小巷里碰到了大老板和出納從住宅樓里出來。我明白自己在這家公司呆不長了,還在猶豫等待解聘還是主動辭職的時候,總經辦(還是我設置的部門,一個總經助,一個總經理秘書,一個文員,協助老板處理各項事務)給我發來通知,調我去批發二部做直銷員。做直銷我是有經驗的,不在乎,可是調一個人事部經理去做直銷員,我當然知道什么意思,直接提出了辭職。大老板直接秒批,然后關門和我做了一次交流,扯了一些閑話,本月工資全發,還多發了一個月工資給我。(那時候可沒有社保,按當時的制度,發半月工資也正常)我懂他的意思,愉快的和他告別,離開了公司,也離開了文具行業。


沒了工作,自然要找新工作啊,但是好工作不是一蹴而就的,何況我還想找行政工作,可是我一是男性,二是學歷不夠,我感受到了當年沒有選擇川大的痛苦。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心情多少有點壓抑,網絡上和人交流也難免帶了情緒,梅也沒有例外,只是當時自己沒有覺察,梅卻感覺到了。


一天從人才市場出來,還是沒有結果,正渾渾噩噩的騎著車往回走,婧來了電話,說是一個女孩找到她那里,用普通話說是來找我的,估計就是那個湖南妹子,她就躲到庫房里給我電話。婧還在嘰咕梅相貌俊俏,身材不錯,精神疲倦,我卻沒看到紅燈啪的一下撞到了前面的中巴車上。中巴車司機下來看看車沒事,罵罵咧咧的走了,我卻懶得爬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思索著該怎么面對梅……婧嘰咕完了,我也拿定了主意。我對婧說,“梅就麻煩你照顧了,你幫我安排好她,該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等她走了我就把錢給你,如果她問起我,就說我找到了工作,去拉薩出差了。”婧說:“你真的確定不見?真的是個美女哦。”我不由苦笑,“我比她大將近10歲啊,而且現在又是這樣子,我給不了她幸福啊,我要見她是禍害她啊。”婧沉默了,電話里沉默了好久,和我對幾個問題統一了口徑,這才掛了電話。我回到家里,什么也沒有做,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又找來蒲扇放在旁邊,人窩在沙發里默默等候。沒過多久,手機響起,我拿起一看,果然是梅。電話里,梅開心的說:“聽你表妹說你找到了工作,怎么這么快就去拉薩了?”我把手機拿得稍遠,左手抓起蒲扇,對著手機扇了起來,“沒辦法啊,我也沒想到這個鬼公司上班沒兩天就喊我來出差。你來成都做啥?”“你失業了啊,我在電話里聽你很難受,想過來陪陪你。你放心,我請了假的。”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忙止住快要涌出的哽咽,加大了蒲扇的力度,“哎呀,這里風沙太大了,就不和你多說了,我和表妹說了,她明后天休息,陪你好好玩兩天成都哈,你就不要等我了,我還不曉得好久回來,咳咳…..”我故意咳嗽了兩下,掛掉了電話,無力的坐著沙發上哭泣。到了晚上,等婧安頓好梅,打來電話,我詢問她們的日程安排,告訴婧行程安排有什么遺漏,景點有什么典故,周圍有什么美食。婧大為驚訝,說她一個成都人都不知道。


接下來的三天,我哪里也沒去,就在屋里玩著單機游戲,等著婧給我的短信和梅可能的電話。第三天,婧把梅送上了回長沙的火車,我默默的看著她們進了候車室,大致估算了一下婧花銷的金額,在廣場銀行里取了錢,走進咖啡店里默默等著。婧從候車室出來,我打電話喚她進了咖啡店。我摸出錢,默默的放到婧面前,婧點了一下,分出幾百元退到我面前,我又推到婧面,“這次謝謝你了,就當辛苦費吧。”婧“切”了一聲,一邊把分出的錢裝進錢包,一邊把幾百元推我,“兄弟伙,說這些,你現在又沒得工作了,節約點!”我有點想哭,默默的把錢放回包里,“那我請你吃飯沒得問題嘛。”婧一下子高興起來,“那是肯定勒,不宰你一頓對不起人民。”然后回頭對服務員喊,“來杯藍山,雙沖!”我靜靜的看著不言語,感覺眼角有些濕潤。


沒過幾天,梅給我打通電話,她哭泣著大吼,“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混蛋,你沒有去西藏,虧我還想來陪你,你就那么不想見我!”我有點慌了神,到處找蒲扇,卻想不起蒲扇在哪里,“我沒有騙你啊,我真的在拉薩啊,我現在就在色拉寺邊上啊。”“你胡說,我有個室友的同學就是拉薩的,她說這幾天拉薩的手機沒有信號,她給家人打電話都打不通!”我止住了找蒲扇的動作,默默的坐直了身體,“梅,我們真的不合適,我比你大這么多,還沒有工作,不適合你……”“我不聽我不聽,你這個騙子!”梅哭著掛了電話。說了拒絕的話,我如釋重負,移到電腦前點開了英雄無敵3,卻屢屢失誤……一夜無眠,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支撐不住睡著。


梅沒有刪除我的QQ,只是沒有了消息,我也沒有發消息,我知道,發了消息,就是告訴梅我有了想念。


一年后,梅發了條消息,她畢業了,分回了衡陽,那個男生也申請分到了衡陽,她答應了他的求婚。我回了一條祝愿你們新婚快樂。那時候沒有微信,QQ還沒有轉錢功能,我也沒有寄什么禮物,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送禮,我終究不知道那個男孩子的性格,我想梅幸福。


后來,梅有孩子了,也給我發了消息,我只能默默祝福,還是不敢送禮物。


后來我到了貴陽,感覺離梅更近了。還清了債務,有了自己的公司以后,好幾次想去衡陽,終究理智戰勝了沖動,只是到了長沙,在梅就讀的學校門口徘徊了許久,默默離去。


梅的單位組織了一個旅游團來貴州旅游,梅參加了,想在貴陽見我,我害怕我膽怯,梅已經結婚了,我還是個浪子,我不知道見面會發生什么事情,梅已經結婚了。我讓司機送他們去黃果樹瀑布,梅同意了。車去賓館接人的時候,我也去了,只是提前下車,在轉角看著梅,梅有感應一樣的向我的方向張望,我躲了起來,終究不敢出去見面,只是默默的看著遠去的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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