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畢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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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抬頭,望向眼前這位神情熱切的郎君。額上深青幞頭之下,一雙俊眉濃黑英挺,斜插入鬢。烏瞳朱唇,濃墨重彩地點在白皙的面上,卻不失英武,更顯坦蕩。身形筆直,雖穿戴的同是深青的菱紋瀾袍常服,卻像是習過武的軍士。身上裝飾甚少,僅腰間佩著銀色的蹀躞帶。

秋娘莫名有些熟悉感,卻一時半晌沒有認出來,不由瞇著眼睛向后退了兩步,想要再好好打量一番。“唉呀,秋娘,”那小郎君卻笑得更加爽朗,伸長了雙臂,攏住秋娘的雙肩,“這都認不出來?我是慧哥兒啊,總是來這淘氣玩耍的慧哥兒啊。。。。。。”

是了,他打小就是這般吵嚷熱情的性子,有股子人來瘋的勁兒,沒想到如今出落成了如此英武的俊俏郎君。秋娘不由有些激動,也反過雙臂握住了他的手。他順勢牽著秋娘的手,拉她坐在剛才的桌前,對著先前那位一同進來的年輕娘子道,“芊茹,快來見見秋娘。小時候,阿耶發怒起來,要教訓我,我總會躲在秋娘這里。這個鎮子上,除了耶娘,就屬秋娘最是疼我。”

那喚作芊茹的小娘子,看起來像是官家小姐,卻并無架子,也隨著他稱呼“秋娘”,并行了晚輩的拜禮。秋娘任他們拉著敘了舊,像是見到自家孩子般,高興起來樂的合不攏嘴,又忙著招呼他們吃喝,問慧哥兒和芊茹可想要吃些什么。

“秋娘,今日就先隨意上些酒菜吧。”他大名蘇樸,只有家里和親近的鄰里鄉親才喚他的乳名,“明日,等得閑,慧哥兒還真想嘗嘗你拿手的點心——櫻桃畢羅。”秋娘不心頭一跳,重重點著頭,眼睛卻不自覺望向二樓廊上。恍惚有抹淡藕荷的素紗在闌間一閃而逝。

“咦?櫻桃畢羅?那可是稀罕的點心。既是蘇郎家鄉的點心,想來應當是別有風味,某也很想嘗嘗。”芊茹一直靜靜的聽著他們敘舊,聽到櫻桃畢羅,來了興致,忍不住有些好奇。

“妾這點心只是道聽途說的學了點皮毛,哪是什么真正的畢羅。自是比不上長安城那些宴席上正宗新鮮。”秋娘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秋娘做的才是最好的。有小時候的味道。”停頓了半晌,蘇樸才幽幽地說道。他是笑吟吟地說著,語氣卻有些空曠悠遠。秋娘未再多言,只頷首起身離座,幫著去張羅飯食。低頭整理衣袖,卻看到他搭在長凳上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她不由抬眼去看他的臉,卻仍是掛著一副興致盎然的表情。


幾天過去,蘇樸一行人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打算。秋娘曾經問過他此行目的,他只是淡淡說來探親,順便處理一些公務。秋娘幾次想要告訴他茯苓的事情,但想想這些天,兩人竟意外地完全沒有偶遇,又沉默了下來。

“秋娘?”她回過神來,卻見蘇樸正站在她柜臺前面,雙手在她眼前搖晃,“終于回魂了?想什么如此入神?咦?還有其他客人也點了櫻桃畢羅?我以為秋娘只做給我們吃。”
邊桌山,兩小碟并排的櫻桃畢羅剛剛出鍋,小二還未來得及收入餐盒。

秋娘抬眼,有些愣怔,不知如何回答,卻問道,“你們?你指的是.......”她記得,只有他和茯苓小的時候最愛吃她做的這種半吊子點心。
“自然是某和芊喚啊!”蘇樸被問得一愣,笑著答道,“秋娘,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疲憊,休息不好?回頭我告誡手下那些兵頭們,讓他們規矩些,不要總是喝大酒,醉的不省人事,半夜給店里找麻煩。”

秋娘只是笑笑看他,不再多語。

“蘇校尉,”一個兵士從外面急急地跑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蘇樸的眉頭忽然就皺了起來,“果然?竟有這等事?”略一沉思,便點了幾個人,一起出了門。

待到傍晚,秋娘才知道,原來,鎮上東頭的大戶范家大老爺,竟然不知何時,被人砍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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