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流落街頭
拖出行李離開谷嵩，我們這幾十個暑假工成了淪落街頭的孤兒。
那一刻，我有一種崩潰的感覺，我們這批暑假工集體失業了。
老板還沒有出現，我們能做的只有焦急的等待。我很清楚這次我們被中介耍得團團轉，就像一群奴隸一樣被賣給不同的主人，主人不想要了就賣給另一個主人。
大街上，車輛來來往往，時不時有路人向我們這群人投來詫異的目光，那目光特別的扎人。我坐在行李箱上，沮喪極了，頭頂烏云密布，上天也許也感應到我此時此刻的心情，飄起細雨來，我好想家，好想好想回家。或許是我的思念過于迫切，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移動公司發來的已繳20元話費的短信，我正奇怪是不是有人給我充錯了話費呢，不一會兒家里給我來了電話。
“喂，女兒呀，你現在在哪里呀？”
“喂，媽媽！”我強忍著淚水，“我在東莞呢！”
“現在上班嗎？”媽媽問道。
“沒有呢……”我好想向媽媽傾訴現在的處境，不過又忍住了。
“還沒找到工作嗎？沒有找到就回家吧，家里不缺那個錢的。”媽媽在那頭說道，
“我已經工作很多天了，這里很好，昨天還在飯堂吃了魚呢。”我報喜不報憂。
“喂，姐姐！是不是沒有錢交話費了啊，剛剛打你電話都打不通，我幫你交了話費，你收到沒啊？”顯然妹妹搶過了媽媽手中的話筒。
“嗯，收到了收到了，20塊錢呢！”我回答。
“那就好，對了，爸爸要問你打完工還回不回家，我讓爸爸跟你講。”妹妹說。
“喂，打算什么時候回家呀？”爸爸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里。
“哦……還不知道呢，要是有時間就回去，沒時間就不回了吧。”
“那你在廣東要注意安全，你第一次去這么遠的地方，做什么都要找個伴，知道嗎？”
……
家人們在電話那頭輪番同我說話，叮囑我各種注意事項。我的眼眶濕潤了，眼睛也模糊了，雨滴混雜著我的淚水淌在我的臉頰上，我的心中五味雜陳，只有離家方知家的可貴啊，無論身在何方，能夠溫暖游子內心的始終是家人們的牽掛，平淡的親情平日里感受不出來，而在此情此景中，卻異常不同往日。
掛完電話后，高虹似乎覺察到我心情的變化，問我怎么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尷尬，轉過身背對著她，淚水終于如洪水般決堤，高虹識趣地躲開，不再追問了，她似乎被我的心情所感染，也開始沉默不說話。
我們無處可去，又在大街上淋著小雨，有人開始抱怨，有人開始離去，春曉一直在忙著用電話聯系她的老鄉，希望能夠得到接應。她的老鄉給我們的最新消息是，老板正在聯系深圳寶安那邊的玩具廠，如果順利的話過兩天我們就可以進去。
好吧，反正這幾天的經歷已經讓我們習慣顛沛流離的生活，只要別讓我們晚上風餐露宿就行，我已經無所謂在哪個廠里打工了。
不知等待了多久，老板的車終于來了，我們又一次鉆進他的面包車里，隨著他的車前往未知的方向。
抵達深圳之時已是傍晚，老板把我們安排進一間旅館過夜。我們在旅館旁邊的快餐店吃了一頓快餐，吃不了多少我就不愿吃了，我心情不好，也食之無味。
旅館給我們提供的房間并不大，只擺得下一張大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臺電視，顯得非常擁擠。我，高虹和春曉三人在這一張大床上睡，好在我們三個都是比較瘦的，勉強可以擠出空間來。房間門口的地板上躺著幾張凌亂的卡片，我好奇地撿了起來看了看，卡片上無一例外的印著穿著裸露的美女頭像，旁邊寫著“按摩”之類的宣傳字樣，并且還留了電話號碼。這美女照真是令人浮想連篇，不知真正提供服務的美女是不是真的和照片上的一樣，一種齷蹉的想法浮上我的心頭，不過很快被我打消了，我把卡片全都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里。
不管怎么說，住旅館還是比住在員工宿舍舒服些的，好久沒有看過電視了，夜晚降臨，我們打開電視打發無聊的時間，電視里好多個粵語頻道，里頭講的都是地地道道的粵語，在廣東看粵語節目的感受還真是不一樣。我看著看著，一陣陣困意籠上心頭，我不知什么時候混混沌沌地睡著了。
深夜，床頭的電話機傳來的刺耳鈴聲劃破沉寂，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接起了電話。
“您好，請問需要服務嗎？”話筒里傳來一個女子又細又尖的聲音，我一下子清醒了，果斷把電話掛了，不一會兒電話又打來了，我厭煩地把話筒反扣到桌面上，不讓那個女人再把電話打進來。都說東莞是性都，看來性都附近的深圳也近墨者黑，性工作者竟然明目張膽地打電話賣服務，從門口那些丟得亂七八糟的卡片來看，這里的競爭應該挺大的，估摸著那些卡片都是打著按摩服務的旗子在賣性服務，不知這推銷電話的背后有多少失足少女。我們剛來還不熟悉這里情況，不曉得我們是不是住進紅燈區里頭來了，這萬一被老板賣了可咋辦？況且我們現在住的房間的鎖頭也是壞的，這要是有人進來就麻煩大了！老板該不會是想把我們這幾個女孩子給賣了吧……
我被電話吵醒之后，卻怎么也睡不著了，再加上東想西想，大半夜的睜著眼睛杞人憂天，于是開始失眠了。在這個漫長而無盡的夜晚里，我輾轉反側，回憶著暑假以來的經歷，簡直讓人后怕，在這個過程中，遇到太多的事，結識太多的人，我想，我將來的人生與他們今后的人生必然是不一樣的，這樣的人生不屬于我，我的生活與他們的生活僅僅是在廣東產生了交點罷了，明天，又是什么樣的生活呢？我有點忐忑不安，又有點小小的期待……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