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子對村邊的小山再熟悉不過,也再親切不過了。這里,曾經留下過她小學五年來來往往的身影,也曾留下她或悲或喜的歌聲,更留下過爸爸雪中送她上學的溫馨記憶。
如今,芹子還是芹子,只是,爸爸變成了哥哥。不過,那份愛沒變,依然溫暖。
芹子拉著哥哥的手,一步一步爬上了小山頂,兩人并排站定后一起回頭看著自己的村莊,那小小的山窩里安靜地靜默的村子啊,就連過年也不見喧鬧,就像一個聽話的文靜的孩子一般,依偎在山的懷里。
“丫頭,你要好好學,以后能去村外多看看,多闖闖。”大林握緊芹子的手,良久良久,說出了這些話。大林這大半年跟著師傅輾轉了很多地方,見過太多的人情冷暖,他剛才那番話,既是說給芹子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嗯,哥,我知道。”芹子靠著大林,也認真說到。
忽然,芹子身邊的灌木從里一陣響動,兩人扭頭一看,一只灰色的野兔飛跳了出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哥,兔子!兔子!快去追兔子!”芹子激動地拉了大林,搖著他的胳膊要讓他快去追兔子。
“好,看我的!”大林知道這樣跟著是不可能追上的,除非頭天晚上在山上下了套,讓兔子自投羅網。空手去追,那可是白費功夫。不過為了逗芹子開心,他還是裝出盡力追趕的樣子,朝兔子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芹子跟著大林身后,也笑著攆了過去。她哈出的熱氣把紅色的圍巾都沾濕了,芹子干脆把圍巾從脖子上解了下來,舉在空中讓圍巾舞成了一條紅色的火練,在白色的山嶺上格外鮮艷。
大林盯著兔子跑了一段路程,忽然感覺眼前越來越模糊,不覺放慢了腳步。芹子很快追了上來,不解地看著正在揉眼睛的大林。
“哥,你咋了?”芹子趕緊問。
“不咋,一下看不清東西了,估計我眼里進了蟲子。可是,也不覺得眼里有啥啊?怎么回事?奇怪!”大林站住,還在不停地揉著眼睛,同時還使勁地眨巴著眼,想試試能不能看見前方。然而,他努力了很久,眼前依然是模糊的一片,像隔著毛玻璃在看東西一樣。大林心里害了怕,更使勁揉起來。
“哥,別揉了,我給你看看!”芹子拉下大林的手,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翻開大林的眼皮,想找到那該死的蟲子。可是,東找西找,芹子看到大林的眼里除了紅紅的血絲,什么東西都找不到。
大林慢慢推開芹子,自己又開始使勁眨巴起眼睛,然后再睜大去看遠方……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林眼前的毛玻璃,像冬天被附著了霧氣后又遇到了冷空氣一樣,開始一點點清晰起來。芹子紅紅的寫滿著急的臉,遠處被雪壓滿枝條的灌木,飄著雪花的霧蒙蒙的天,都一點點清晰起來。
“好了!丫頭,我看得見了!”大林驚喜地說。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芹子快要哭出來的臉,轉眼又笑起來。
“可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要瞎了呢!”大林心有余悸地說。
“呸呸呸!胡說啥呢,大過年不能說點好聽的啊?”芹子著急地訓大林。
“好好,不說了,咱們回家吧,我餓了!”大林拉了拉芹子,不想再在山上呆下去,他感覺全身冷嗖嗖的,原來剛才緊張的身上都有點出汗了。經風一吹,更冷得受不了。
“好,回家!”芹子早忘了要追的野兔,要逮的野雞,趕快拉了大林下山。
兩人到家后直接擠進了廚房,他們頭發上、肩膀上都落上了雪花,進門不久雪花化了,把頭發弄得一綹一綹貼在了額頭上,十分狼狽。你笑笑我,我笑笑你,兩人搶著把手伸到火爐上取著暖。
天快黑時,滿堂和蘭花回家了,芹子看著父母笑嘻嘻的相跟著進門,自己莫名地也想笑。
“傻丫頭,笑啥呢?”滿堂笑著拍了拍芹子的頭,問她。
“嘻嘻,不笑啥,我媽今天真好看。”芹子說著,眼睛緊盯著蘭花。
“去!小孩子,別瞎說……”蘭花對芹子笑著罵到,臉上卻多了一層紅暈。
“我去做飯,咱們還吃扁食。”蘭花轉身回了堂屋,脫了高跟鞋,換了家常穿的平底布鞋,穿了舊棉衣來到廚房開始洗手。
滿堂早把火捅開,讓火苗旺了起來。四口人就擠在廚房,熱熱鬧鬧地說笑。芹子搟餃子皮,蘭花包餃子,滿堂看著鍋,等水熬了開始煮餃子。
大林插不上手,便坐在木頭板凳上,看他們忙活。
“大林,你回堂屋給咱拿些紅薯出來,吃了飯咱煮一鍋焙上,明早吃。”蘭花扭頭吩咐大林。
“行!”大林出去了。
白白鼓鼓的餃子在鍋里翻滾,像小白魚一樣,一會兒浮上來,一會兒沉下去,甚是歡快。白花花的面湯也吐出一串串細密的泡泡,在鍋里擠來擠去。
“扁食熟了嗎?可煮了有一會兒了……”滿堂扭頭問蘭花,他很少過鍋邊做飯,啥也不懂。
“再加兩回冷水,煮起來就能吃了。”蘭花說。
加了冷水,熬起來又加了一次,蘭花告訴滿堂餃子熟了,讓他舀到碗里。正好兩大碗。
“讓芹子和大林先吃吧,咱一會兒吃。”滿堂說。
“大林這娃,怎么還不出來,拿個紅薯這么費事!芹子,你去叫叫你哥,看他在屋里干嘛呢!”蘭花看芹子把餃子皮搟了不少,就讓她放下活,回屋里去叫大林。
“好!”芹子拍拍手,出了廚房,進堂屋去了。
“哥?哥?”堂屋里黑乎乎的,芹子喊了好幾聲,大林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