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3.jpg

                                世界無水日算命

過了幾天，不知道過了幾天，其實李慕子心里也不清楚過了幾天，他只是覺得過了幾天，具體過了幾天他也搞不清楚，只覺得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三天，或者也許是七八天。只是迷迷糊糊的。

其實李慕子心里已經猜到了，會有事情發生，但是他畢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么事情。他有過許多次找人算命的經歷，他找過的算命先生加起來可以拔河了。但是他仍然對算命無所了解，算命先生似乎對他很了解，而他自己似乎永遠不了解算命先生，哪怕僅僅是一位算命先生。

這天，李慕子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窗外陽光刺眼。“見鬼，什么時候了！”李慕子慌慌張張從床上爬起來，發現木木美在客廳。什么時候了，木木美晨練都已經回來了！

李慕子慌慌張張趕到客廳，像是去參加別人的婚宴晚了的樣子。

“慕子，你可終于醒了！”木木美一見他的身影出現在房間里，立刻就問。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奇，似乎根本不認識李慕子，而李慕子是個體型龐大的怪物，一出現就占據了整個視野。而木木美的眼睛睜得大極了，整個眼眶里只剩黑眼仁。而她美麗的睫毛似從眼睛里延伸出來的黑色光線，更增添了黑眼仁的巨大。

“難道我沒有醒嗎？！”李慕子說，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這話是對誰說的，自言自語不像是自言自語，而語氣里木木美似乎根本就不在這個房間。他說話的對象是空氣還是頭頂的天花板還是那沙發？？！

“你可把我給嚇壞了，你一直都沒有醒！”木木美說，示意李慕子過去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走過去，李慕子才發現電視機根本就沒有開，而剛剛木木美一直盯著電視，雖然沒有聽見聲音，李慕子一直以為木木美在看電視呢！或許今天此時此刻是木木美有意關掉的。

“我怎么會一直沒有醒呢！”李慕子說，內心甚是奇怪，他也確定自己確實一直沒有醒，但是他為什么沒有醒呢！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而木木美的臉色極為難堪，就像一夜沒睡的樣子，極為憔悴，嘴唇的血色都沒有了，只有一層蒼白，臉上看上去甚至流過了不止一次汗水。木木美不是晨練后都洗澡的嗎，怎么會這樣！

“我怎么知道，你一直都沒有醒，我擔心得很。”木木美說，嘴角是一絲苦澀的笑容。

“現在幾點了？”

“你不知道，我晨練回來以后，就喊你，可是你一點回聲都沒有。所以我就直接進臥室看你，我以為是你睡得太深沉了，聲音小了喊不醒你。所以就大聲地喊你，整棟樓都聽得見，可是你絲毫沒有反應。我心里瞬間有些恐慌，不知道你怎么了！我扯扯你的耳朵，又拉拉你的頭發，恨不得扇你兩耳光，可你讓人沒有半點反應。我還想你是怎么了，怎么不醒了呢！忽然一種可怕的念頭如閃電穿透腦海，你是不是死了！雖然一夜什么事都沒有，連滴雨都沒有下，你怎么會死呢！可是你的樣子跟死人沒有多大區別，靜止不動，身體沒有絲毫的移動，眼睛閉著，再自然不過了，似乎永遠不會再睜開。臉上還有些血色，似乎沒死多久。我趕緊用手指試探你的鼻子，還有氣！我徹底放心了，本來有些僵硬的身體一下子可以活動了，噗噗狂跳的心臟平靜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這應該不是什么病吧，沒有聽說過有一種病是這樣的。而你唯一的病可能只是感冒而已，也沒見你生過其他的病。我確實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木木美說，死死盯著李慕子的眼睛，似乎李慕子的眼里寫著剛剛的過去。

“現在到底幾點了？？”李慕子說，時鐘就在他頭頂后面，但是他怕，他不敢回過頭去看。

“你自己回過頭去看不就是了，還問我干嘛！”木木美頗不耐煩，但是又擔心。

“還是你告訴我吧，還是你告訴我吧，還是……”

“十點四十七分。”木木美準確而確定的告訴他。

“糟了，趕緊走吧！早飯不吃了！！”李慕子說，拉起木木美的手就往外沖，木木美只能慌慌張張換好鞋子。

“到底怎么了，慕子？”木木美邊走邊問。

“去找一位大師。”越走越快，接近小跑，木木美雖然每天都鍛煉，但是別人拉著手跑一點都不習慣。

“什么大師？這里哪里有大師啊！是哪方面的大師？你沒有遇見什么困惑吧！”跑步加說話加慌亂了心情，致使木木美幾次差點跌倒。

“算命！”

木木美立馬停住腳步，被來被李慕子拉著的手反握著李慕子，用力把他一拉，李慕子差點一屁股坐下去。

“干嘛呢！”李慕子說。

“我說你干嘛啊，找人算命？？你干嘛不找豬聊天，干嘛不教螞蟻寫字，干嘛不和蛐蛐玩捉迷藏。你是糊涂了還是現在都沒有醒啊！”木木美說，眼神恨恨的，仿佛打開李慕子的頭蓋骨，看看里面是不是長蛆了。

“我病了！”李慕子只說，想再次往前走，可是根本拉不動木木美。

“病了干嘛找算命的！”

“心病。我每次得了心病，都去找那位大師的，除了能算準彩票的號碼，他什么都算得準。”

“他能算得準你去找他嗎？”

“去了，你就會相信我說的話百分之百是事實。走吧！”李慕子說，拉著極不情愿的木木美往前走。

沒有多久，沒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李慕子說的大師的地方。確定還沒有出小區，而這個小區居然大師，木木美聞所未聞，就算是個騙子，蓋了大師的名號，也應該是頂頂有名。可是木木美根本沒有聽過。

到了一個狹小的門市門口。門市上沒有任何招牌，沒有慣常的算命先生的八卦旗，連個字都沒有。門市門口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看上去就是一間沒有租出去的門市。只是門市一眼看上去就有點不一樣了。門市門口比一般的門口窄了很多，顯然處理過的，兩個人并排著剛剛好過去。而且門楣是斜的，木木美進去，只要踮起腳尖頭就會觸碰到門楣。

“什么破地方！”

“你看不出這里很干凈嗎，一點灰塵都沒有，這里根本不用打掃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里面是一條長長的彎彎曲曲的路，時寬時窄，寬的地方可以并排著三個人一起走，窄的地方木木美只能靠著李慕子走。而且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有的地方彎度大，有的地方只有一小個彎，左左右右，左左右右，一直往前，沒來過的人根本分不清楚到哪里了，好像進入了一個迷宮。可是這里只有一條路，而且一直在前進。

“什么破地方！”

“你看不出來這里很光亮嗎，這里沒有一盞燈，只有門口的陽光，而且這里的四壁沒有玻璃也沒有鏡子，你不覺得這里很奇妙嗎！這里到處都亮堂堂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

光線越來越昏暗了。兩人只能感覺到彼此的身影，但是看不清彼此的臉容。

轉過一個彎，路顯得極為昏暗了。左邊的墻上出現一個甲骨文的水字。木木美看著。水銀般的光澤，像一種發光的昆蟲。而對面就是一缸水，沒有任何攪拌的機器，但是水在微微蕩漾，仿佛有一雙小孩子的手攪著。

“神了！”木木美感嘆。

再往前走，拐了一個小彎。出現一個綠色的發光的木字。對面是一顆發光的小樹，兩掌大小，生長迅速，綠葉生而脫，脫而生，樹皮粗而落，落而再生。仿佛就是一個不斷被吹脹的氣球。

“真是神了！！”

又拐了一個彎，一個黃燦燦的發光的金字。對面的墻上是一條小瀑布，由熔化的鐵構成，可是沒有熔爐，鐵水落在地上也不知去處。

“會不會有鬼啊，慕子！”

“這里是五行算命，不是陰陽算命，沒鬼的！”

接下來應該是火了。果然，一個赤色的火字，依然是甲骨文。對面墻上是一個火把，火焰燃燒五秒鐘就會熄滅三秒鐘，然后沒有火種而復燃。

“慕子，這里陰氣好重啊！”木木美緊緊抱著李慕子的肩膀走，生怕給鬼擄走似的。

“不要在這里自己嚇唬自己！”

最后是土字。墻對面的土卻不是黃色的，是黑中有點發紫的，黑色本身看不見，只是因為微弱的紫光而明顯了。

“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鬼啊，慕子！”

“大師，我又來找你了！”已經走到了盡頭。這里稍微寬敞一點，有半間房那么大。對面的正中央是一尊神像，但是恐怕除了大師自己，沒人知道那個神像究竟是誰。神像眼睛大而且是紅色的，嘴唇薄得像一張紙，滿臉都是雀斑，李慕子其實一直奇怪為什么不是痣！頭很小，身材卻很大，左手放在胸口，右手虛托著，掌心沒有任何東西，但是卻十分用力。

“裝個鬼都裝得不像！”

“閉嘴！林美！！”李慕子說：“大師，我碰上麻煩了，你應該知道的。但我不知道我碰見了什么麻煩。我該怎么辦，大師！”

“桌上有筆墨紙硯，你去寫一個字吧，去吧！”大師說。“有必要裝得這么像嗎？”木木美小聲說。

“大是大，就是不是師，應該是個江湖騙子吧！別信他的，慕子！都他媽的見鬼去吧！見過算命的，沒見過這么算命的，你還是省省吧，老不死的，算算你什么時候死吧，我給你買花圈。你要是不滿意，棺材錢我也包了。反正你早晚得死！”木木美壯起膽子說，李慕子卻不理會她，走到桌前。

“老規矩，寫一個帶五行之一的字，今天是世界無水日，五行不帶水字的。原因，木木美知道的！”大師說，也不太理會木木美說。

“世界無水日？？干嘛不說世界無大師日呢！”木木美低聲說，而她聽到五行不帶水字，心里就亂極了，仿佛有幾百只螞蟻在咬。而木木美從未和大師碰面，而且她以前沒有和李慕子一起來過！

李慕子寫了一個“森”字。

大師依然坐在旁邊，桌案和他的眼睛齊高，他沒有看就說：“森，木無邊也！上善若水，凡人皆若木，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有開始就有結束，有高潮就有低谷，有順境就有逆境，有完美就有缺憾。你以后看見水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天是世界無水日，記得！”說完，大師就揮手叫李慕子他們離開，并沒有收錢。

出門又見到陽光了。

“水和你有什么關系，慕子？”木木美壓抑著心頭的想法。

“或許和我老了有關吧，我最近老是在擔心老境。”李慕子說，平靜，但是大師的話他是銘記在心的。

“怎么又聯系上老境了？？”木木美真的困惑了。

“就算我老了有病痛，我還是會愛你的，林美！”

“慕子，我還是會愛你的，就算你老了有病痛。”

兩人就在這不明不白的話中結束了這次算命之旅。
一首不適合唱給你的情歌（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