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遠處的他給我一個通知,接著就是電話過來,在我剛點開看了一眼。他說他還是覺得我沒必要走一趟。我回他一句,我還是寧愿走的,如果碰上了什么沒那么好運的事情,我也認了。他說好吧。如此,我和他約好的見面,還可以如期而至。掛了電話,再點開之前收到過的另一個通知,看看那不利于自己的言辭表述,再看看訂票時那有利于自己的言辭表述。不利于自己的遭遇是無從排除的,莫非我該取消這個行程?再想想,還是選擇了就這樣。
蹺蹺板兩邊的情形都想象到了。順的話,所有的障礙不會出現;不順的話,自己閉關幾天會出現。接到了一個電話,在那之后,有人找你,我告訴他我是你爸爸。他說要你去做核酸檢測,他說不知道這時樓下還能做不,他說他從警務室打來的。有點意思:我倒是想讓你直接聽到他的通知。你還在寫作業,相對我有絕對的高度。好吧,回他:今天不行了,明天吧。他那頭說句他知道情況了,我們的通話結束。在你忙著做作業的時候,沒有什么能阻饒你。
就像在沒做作業的時候,你坐在那兒隨意地涂畫著什么,或者拿一本閑書看著,我若是這時提議我們出去走走或者你這會把作業做了唄,遇到的總是你的白眼。說了跟沒說一樣,還不如不說呢。那會,我還在屏幕前弄著什么,你來到了身邊,好奇地看過來,也不說話。扭過頭去,我問你:可以出門啦?你笑笑:當然。在要出門的時候,開你玩笑:說不定過兩天,我被隔離,你們被關起來,剩小黑一個在家,最后變成了臘狗肉。你聽了笑笑:怎么可能。
我的鍵盤出了點問題,弄得我很狼狽。大概是這陣子老吃烤饅頭的緣故,有些小粒粒鉆到按鍵底下去了。有兩個按鍵,按下去沒有反應了,這是前天開始的,到昨天晚上還是。想到了裝個軟鍵盤,裝了,湊合著能用了。有些需要敲密碼進去的地方,那個輸入法好像不能無縫連接,就沒法登入了。找辦法湊合,改在手機上登入,還行。實際上,感覺比在電腦上用還方便。只是,這不是自己的習慣,先前一直由著舊習慣而將這會的手段排除在外。不停地震動。
試圖將鉆進去的粒粒震脫出來。想一想,以前總背著它走這到那的。想一想,它長久地固定擺放在這,沒有挪窩了。想一想,過兩天它又要被自己背著走這到那了。也許,這么走一走,它會喜歡的。就像,這么走一走,我是喜歡的。那天晚上,因為一位冒出一句:看樣子你回不了XX了。本來還要過兩天才來看情勢決定是否訂票的,在這觸發下,提前操作:情勢看上去是允許的,需要備案先,備案又要提供行程,要確定行程當然就要把票給訂了。訂好。
備案好。覺到一種興奮,把這消息給幾位報備一下,收到一條反饋:這個時候出行?這當然似一盆冷水,被澆其實不舒服。不舒服歸不舒服,自己懷著忐忑懷著堅信。顧慮是潛伏在那里的,如此以至于在早上四點來鐘醒來,思襯著可能遇到的那自己要是預先知道肯定會遇上、就寧愿不上路的可能情形,這是忐忑。然后,想象著那樣的遇到會是怎樣的,想象著那樣的遇到下自己有口難辯、對面有耳不聽,整一個秀才遇到了兵的畫面。真的那樣,又怎樣?
雖然不想這么遇到,好像這么遇到的背后也可以給到自己帶來些什么,這些什么給自己足夠好奇,覺到這次的出發是值得的。朝著那個地方去,即便中途會因為意外而懸隔一陣,這懸隔并不會導致自己無法到達那個地方,無非是多一段插曲,多一個花絮,出發是合適的,旅程是有趣的,這是堅信。忐忑也好,堅信也好,都像是一種本能:前者是要趕緊逃開,后者是要站住直面。忐忑總是隨時都在的起起伏伏的噪聲,堅信則是那有時強有時弱的主旋律。
早上。看著幾天的走勢,以為是一路走晴的天,又變得灰蒙起來。連著第三天沒有見到大雁了。還在懷想著見到的那最后一只,想著它先前不知是因了什么,延擱到了那個時候?想著,以前在那個地方,自己好像也見到過頭頂上有一隊大雁北去,那是什么時候?這灰蒙的天,和自己對于這次行程的灰蒙的想象,似乎在相互渲染。頭頂上聽到了飛機路過的聲音,見不到它的身形。頭頂上甚少見到有鳥在飛,除了有那么三兩只燕子,在或高或低的空中飛舞。
早上。站在廚房里,一面等待著水開,一面看著屏幕。看著看著,自己的眼睛亮了。就像,你在滿天的烏云之中,看到一道裂痕,那裂痕起先很小,然后越來越大,越張越開,從那投射過來的光線讓你覺到刺眼,讓你覺到暈眩,令你不敢直視,你將視線移到別處,久久地再移回來。這時,你發現,眼前的天空已經是晴空萬里,先前的那些云不見了,先前的刺眼的光柔和了。好些的分享,散發出發自內心的喜悅。有人說:摘星之夜,今年的愚人節禮物。
讀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先前,自己還在那灰蒙之中的時候,想到的是自己就像個傻子,就像個愚人。她這么一說,倒是讓自己一下子想到了今天的日記所要用到的圖片了。那就是昨天中午,我們在太陽底下所拍的。那時,你坐在蹬腿的那頭,我坐在蹬腿的這頭。那時,我見到眼前有一只烏鶇躍上了橫枝。我把它拉近,把它拍下了。恰好,那時候它跳起飛開。湊巧,它在空中還沒有將翅膀完全打開的樣子,凍結在了畫面上。我自夸著自己的這功夫。
將手機遞給你。你對于這自夸沒有回應。你的回應是拿著手機在對面拍我。你的回應是拿著手機站在我的身邊拍我。你站在身邊的時候,我抬頭往上看,一陣刺眼的光射來,讓我趕緊回避,將自己的頭擺放到規規矩矩的姿勢。那時,我能夠感覺到光線照射在臉上的溫度,那溫度并不均勻。那時,我說這樣子拍是最好的,光線最美,有亮有暗。這些個都是你的游戲。你坐在對面時,一次又一次地曲起左臂,我向你打招呼,臉上帶著笑,牙齒露出來:嗨。
你笑,半天你說還沒準備,我說你讓我浪費好多的表情。你笑,你在這笑中拍下了一次又一次,你因為你拍下的,笑得更歡。等到你不那么笑得厲害了,把手機遞過來還給我,我查看一下你的這些作品。挺好的。很久很久,我沒有看到過眼前的這個愚人的如此這般模樣了,看上去還挺陽光的。就從這當中取一張作為這個節日的禮物吧,你送給我的禮物。上一次,幾年前的一個四月天,就是你拍下了一張這愚人,這愚人用了你拍的那張做了自己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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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來,完成于2022年04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