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白日,山川莊嚴溫柔----莊子
天又在下雨。
整片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顏色。窗外那細雨在路燈微黃光芒的氤氳下顯得愈發明顯。窗外那雨淅淅瀝瀝,有的是那刷刷的雨聲,卻沒有那清脆的滴答聲,那故鄉青石板上的滴答聲。
我懷念故鄉的雨。
故鄉是一個很平凡的村落,如這齊魯大地千萬村落一樣的寧靜平和。故鄉處在一片曠野之上,人們依舊過著祖輩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樸生活。故鄉是愜意的,正如莊子所言:“浮云白日,山川莊嚴溫柔。”我享受故鄉的生活。
故鄉雖是北國村落,因傍水而居,卻有那么一絲江南意味。青石板房上炊煙裊裊,雨天時,雨水沖刷著那炊煙縷縷,倒真有那么一幕“千里煙波”的意味。故鄉的雨是迷人的,雨打在樹上和瓦上都清脆可聽,雨敲在那黑青的瓦上夾著一股細流順著瓦槽與屋檐落下,在門前的青石板上敲打出清脆的聲音,那細細密密的節奏,單調中自有一種柔婉與親切。小時候就總喜歡與爺爺坐在那門檻上看雨,那條短短的門檻上,承載著我整段的童年時光。門前那列青石板上有著坑坑洼洼的小洞,那時雨水經年累月打在青石板上的印記。兒時最大的樂趣便是看那雨水在洞中飛濺,經常樂此不疲,而爺爺則總是拎著他那旱煙袋坐在我后面寵溺的望著我,時不時的狠狠抽上兩口。而現在,爺爺已經離開我九年了。
我想念爺爺,就像想念故鄉的雨。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一樣的,都擁有鄉村的質樸與平淡,那是一種與城市鋼鐵森林截然不同的情感。在這其中,我能汲取到溫暖與踏實。唯有在故鄉,我才能找尋到自己的存在。
雨后的故鄉是清新的,空氣空而迷幻,細細嗅嗅,新鮮的泥土味夾雜著雨后特有的淡淡的草木香氣裊裊升起,襲響鼻間。匆匆回家避雨的男人此時吆喝著牲畜走向田間,女人則把剛剛收進屋中的濕衣重新晾曬出來。雨后的田間小路是迷人的。那樹葉上的水滴,那嬌艷欲滴的野花,無不昭示著剛剛接受了雨水的洗禮。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場大雨過后還可尋覓到彩虹的蹤跡,小小的水滴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顏色。小時候爺爺告訴我那是天女的彩綾,所以如今每當看見彩虹我都會想念那些爺爺曾經陪伴過的時光。
臨近傍晚,男人趕著牲畜往家里走,女人則開始生火做飯,不一會,家家戶戶開始冒出淡淡的炊煙,巷子中也傳來呼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整座村子籠罩在煙雨中,? ? 云絳煙繞,仿若米氏父子筆下那江南山水。忙碌的一天結束了,村莊逐漸恢復平靜,整座村子被寧靜與黑暗所包圍,漆黑的曠野上只有那幾聲狗吠與點點燈光。
我懷念故鄉的生活,離開故鄉已是許久,除非過年已經鮮有機會再回故鄉了。我很懷念家鄉那些白墻黑瓦的房子,坐落在水上。河水安靜地流過青石板橋,屋頂上的炊煙升起,耳邊傳來古樸的聲音。我向往祖輩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即使沒有物質上的享受,但精神上是自由的。而現在的一切都被快速的洗刷,那些曾經擁有過的,躲藏在歲月背后的善良傳統、淳樸個性、清凈心地,全被世俗的 喧囂所覆蓋、淹沒。
最怕異鄉看雨,最恨異鄉聽雨。而現在身處異鄉的我,又懷念起故鄉的雨。蔣捷寫到:“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蔣捷聽雨的心情是頗為復雜的。異鄉又逢雨,無論是疏雨滴梧桐。抑或驟雨打荷葉,總有那么多的凄涼、凄慘、凄清。
看慣了城市的雨天已經逐漸忘卻故鄉的雨天所給我的感覺了。在城里,那雨敲瓦鳴的音樂竟成了絕響,我失去了兒時那清脆的滴答聲。我感覺自己又尋覓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我好想再回到故鄉看一次故鄉的雨,即使沒有了爺爺的陪伴。
我懷念故鄉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