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上水
水秀山清眉遠長，歸來閑倚小閣窗。
很喜歡這首《憶江南》,我的故鄉正好在長江的南邊上,也可以說是江南吧.江南地區的特點之一，是雨比較多.
有人說,有雨的地方,就會有故事.
是啊，一個有故鄉的人，誰的身上沒有被故鄉的雨打濕過？一個在外漂泊的人，誰的夢里沒有一次次飄灑過故鄉的雨？
小時候,喜歡聽大人們講故事,直今記憶猶新的是關于雨的傳說.
我們家鄉的人們，把雨叫做天使之淚.
天上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天使,他非常喜歡欣賞人間的美麗愛情故事.
但是當他看到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會非常難過,以至于大哭大鬧，所以天上就會下雨.
我們一直相信，雨水也便是天使的眼淚.
兒童時代,家里住的是用紅磚砌成的房子,屋頂是那種大灰瓦，由于年代久遠,一到雨天,屋里好多地方都漏雨.
特別是下暴雨的時候,找盆接雨,是我們小孩的任務，盆不夠用，就用桶。
如果不接好雨,就會漏濕糧食,導致生霉壞掉;還會漏濕柴火,無法煮飯;床上漏雨,是一定要用厚膠膜在床架上保護好的.
那時候,如果小孩疏忽大意,一些重要地方被漏濕了,是要挨揍的.
所以,一到下大雨天,屋里很多地方都是滴滴答答的聲音.
在我的記憶里,故鄉的雨,是一種很有詩意的雨.
那個年代，我們穿的是用手工縫制的布鞋，一到下雨天，小孩子就只能打赤腳了。
小孩子如果能穿上雨靴，那是很難得的，那時的下雨天，就非常羨慕有雨靴穿的大孩子。
記得我上小學了，哭鬧了好久，奶奶終于給我買了一雙雨靴。
是那種黑色的小雨靴，黑黑的膠漆，能模糊地倒影出人的頭像。
我當時是歡喜得不得了，一到晚上，就要拿出來穿上，神氣地走上幾步，然后用細布把它擦干凈，放回木柜里。
唯一遺撼的是，自從有了雨靴，卻好久都沒有下雨。
那時有了新靴子的我，自信心一下子增加了好多，連說話的聲音也高了好幾度。
每當晚上睡覺時，就默默祈禱，明天一定要下雨。
我有天問奶奶：“怎么還不下雨呢？”
奶奶早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笑著問：“上水，為何這么盼著下雨呀？”
我臉紅地說：“下雨了，我就可以穿新雨靴了，就可以神氣地在小伙伴們面前顯擺了.”
奶奶笑著說：“今天不下明天下。”
于是我就好期待下雨的明天。
我的孩童時代，小孩子是要幫家里干活的，象放牛，割豬草，拾做飯的柴火，甚至去河邊挑水。
說起挑水，我們孩子用的是家里的木桶和扁擔挑的。當然，因為人小，我們每次只能挑半桶水，挑水時，是不高興老天下雨的。
因為小河邊全是滑泥，一不小心，小孩子就會滑倒。
記得有一次，我一不留神，連人帶桶滑進了河里，那時還不會游水，為了搶救木桶不被河水漂走，我嗆了好幾口水。
也算是我命大，后面來了個挑水的大人，用扁擔把我拉了起來。
經過這次以后，每逢下雨天家里人為了安全，就不讓我再挑水了。
當然，一到下雨天，我并沒有閑著，我會和小伙伴們一起去小溝里捉泥鰍。
一到雨天，小溝里會突然冒出好多魚，最多的就是泥鰍，還有刁子魚，死光皮（一種小魚）。
那時，在我們小孩的意識里，家鄉下暴雨時，天上是會同時下魚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魚雨。這是一種奇特的自然現象。
至于我們家鄉，因為離海很遠，很少有龍卷風，魚雨現象，是缺少科學考證的。
但在那個年代，在我們小孩子的心里，魚雨，是一直都存在的，一直頑固地占據著我們懵懂的記憶。
我們是用竹撮箕當工具的，我們下雨天喜歡捉魚，一方面是因為孩子愛玩的天性，另一方面是因為可以改善家里貧脊的伙食。
有一次雨天抓魚，我的小腿不小心被水蛇咬了一口，針扎一樣的痛啊，我睡在床上痛了三天三夜才好。
水蛇，一到下雨天，喜歡漂在水面上尋食，但水蛇是沒有多大毒性的，是不用上醫院的。
一些膽大的孩子，在雨天抓魚時，遇上了水蛇，會連帶一起抓。蛇魚湯，味道也是很鮮的。
小學快讀完了，人也慢慢地大了，但仍然喜歡下雨天。
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
我們家離小學學校不算太遠，門前一條大道直通學校。
如果下大雨了，漂亮的小翠會從我家門前的大道上走過。
平時不下大雨，小翠會走小道去學校。但一下大雨，那條小道會被水淹住。
所以，那一段時間，特別希望老大下大雨，特別希望看到路過的小翠。
每次大雨天，我都早早地吃完飯，躲在屋里的玻璃小窗戶邊，在窗戶帶水汽的玻璃上，寫下心中的小翠的名字，一雙賊眼的焦點瞄向前面的大路......
我心中的小鹿在亂撞，直到那個穿青衣裳的身影出現，我的百米沖刺，肯定是在那時候打下的基礎。
“小翠，早上好。”
“上水，真巧，你以前不是老早就到校了的嗎？”
“哦，下大雨天，情況不一樣了。”
“上水，你說明天還會下雨嗎？”
“明天還會下雨。”
“那后天呢？”
“小翠，雨會一直下。”
“瞎說，哪有一直下雨的。”
“張宇說的，《雨一直下》。”
“呵呵，好喜歡雨一直下。”
“我也是。”
“......”
故鄉的雨，順著小翠的故事，匯集成美麗的記憶。
故鄉的雨，是多情的，是深情記憶的雨。
故鄉的雨，是難忘的，是珍貴歡樂的雨。
朋友，你那兒下雨了嗎？
朋友，你的心里，有時也會下雨嗎？
……
“奶奶，怎么還不下雨呢？”
“今天不下明天下。”
“奶奶，你說天上會下魚雨嗎？”
“天上會下魚雨。”
“上水，你說明天還會下雨嗎？”
“小翠，明天還會下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