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春秋之一:卿制及軍制 —— 8.26 魯國的“卿序”與“職序”之間關系的探討(下)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文/有殷天乙湯孫師虎父


除了前述由歷代魯國司徒負責狹義上“為政”的史實之外,在春秋末期同樣出現了并非由司徒“為政”的例外局面:

…….齊人歸鄆、陽關,陽虎居之以為政……(左傳.定公七年)

注意,這里并非指陽貨居鄆、陽關以為該二邑之政,而是說為魯國之政。按照次年(前502)“陽貨之亂”時候林楚對季桓子所言:

……桓子咋謂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爾以是繼之。”對曰:“臣聞命后。陽虎為政,魯國服焉。違之,征死,死無益于主。”……(左傳.定公八年)

可見,陽貨對魯國的執政是為國人廣泛認可的,因此陽貨至少自定公七年起已經以司寇之職負責“為政”魯國,至早可能發生在定公六年(前504)末陽貨“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國人于亳社,詛于五父之衢”之時,這就是司徒以外之卿負責“為政”的一個案例。按照我們之前分析列國情況,這完全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在許多邦國都出現了多卿共同執政的局面,而魯國當時的情況也可以被視為陽貨與“三桓”分享執政權的例證。

除了關于“為政”可能出現與卿序和職序不匹配的特例外,魯國的歷史上確實還另外存在一樁與卿之身份存在爭議的事件,即魯隱公末年公子翚提到的“大宰”身份:

……羽父請殺桓公,將以求大宰……(左傳.隱公十一年)

這里的問題在于,“大宰”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職務?我們在整部《春秋》或者《左傳》中,除了這個例子之外其實都從來沒有提到過魯國曾經存在這個官位。這里清注意筆者前文曾經詳細區分過掌管邦國內政外交的“冢宰”與主管內廷事務“大宰”的區別,那么公子翚提到的“大宰”又對應著二者之中的哪個呢?

我們首先來看看《傳》文中提到過一個與“大宰”有著間接關系的身份:

……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盡舍旃。故公鉏氏富,又出為公左宰……(左傳.襄公二十三年)

此處記載季武子的庶長子彌(公鉏)單獨分家為公鉏氏,并由季氏的馬正改為擔任公室的左宰。有左宰就必有地位更高的右宰,前文我們也分析過魯國的右宰長期由厚氏(《傳》文也作郈氏)世襲,而左宰則可能由不同家族輪流擔任。所以魯國掌管內廷日常事務的官職分別是右宰、左宰,此與衛國類似,那么魯國的“大宰”看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來看主動“求大宰”的公子翚(羽父)當時的身份:

……秋,翚帥師會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春秋.隱公四年)

……秋,諸侯復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會之,公弗許,固請而行。故書曰“翚帥師”,疾之也……(左傳.隱公四年)

可見公子翚(羽父)與隱公同為魯惠公庶子,最早在隱公四年(前719)已經有獨立帥師作戰的記錄,身份當為“三有司”或司寇之一,已經名列諸卿,而右宰只是上大夫級別,所以公子翚是沒必要通過提出以“弒桓公”這種大事來爭取一個大夫身份的,那么他所希望得到的其實就是一個上卿的身份。

將魯國的上卿稱作“大宰”盡管后來不再見諸《經》、《傳》,但仍然有資料可循,按照“召陵之會”(定四、前506)衛大祝佗(子魚)的說法:

……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藩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于周為睦……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大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左傳.定公四年)

可見西周初年,周公的身份是“相王室”、“尹天下”,即諸卿之長,或者說就相當于我們之前提到的出現于《左傳》和《詩經》中的“冢宰”,但是由于周初“冢宰”和“大宰”的職權劃分仍然模糊且重疊,所以兩個概念應該暫時是一回事,才留下了周公擔任“大宰”的記載。

后世“冢宰”與“大宰”的定義發生了與分工有關的變化,因此許多邦國分別用來稱呼兩個不同角色。魯、衛等國則堅持使用“大宰”代表“冢宰”的含義,而將管理內廷事務的長官稱作右、左宰;齊國則將地位低于“三官”的“三宰”中最長者稱作“大宰”;而周王室和鄭國則將大宰改用作稱呼主管內闈事務之人,諸卿之長則稱為卿士、當國或冢宰。

在齊、衛等國的歷史中,大宰一職屬于常設的標配,而魯國歷史可能在春秋早期仍然保留該職,而公子翚也可能確實通過弒隱公而在桓公初年獲得過這一身份,但至遲于莊公年間魯國將該職務廢除,轉而強調君權,且以“三有司”作為諸卿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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