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微涼,冷的卻不只是天氣。
繁葉落盡,萬千生靈隨之死去,你看,那光禿禿的梧桐樹枝頭,曾棲于其上的烏鴉早已不知去向。
“嘎嘎...”
“吾以上帝與國王之名,特來將汝擒拿。”
這聲音聽起來洪亮有力,想必是出自某位大漢之口。
果不其然,在一條繁華街道的盡頭,一位身高二米有三的高大騎士正在辦案,地面上跪著五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據說這些人都是盜賊,先前曾偽裝成落魄的模樣,以此來博得普通人的同情,一旦得逞,便會趁無辜者毫無防備之際,果斷下手。
盡管盜賊們人數眾多,可面對這一身銀甲的魁梧男人,還是投降了,為什么?因為他不是一般人,在城里一直盛行著一個傳說:在國王的御前騎士團中,有一位騎士尤其出類拔萃,此人身高二米有余,劍術高超,能獨自獵殺一頭成年公獅子,因其公德心很強,故被人稱作——正義騎士。
他的名字叫做加斯米爾德,長著一頭卷曲的金發,現任御前騎士團副團長,平日里,肩頭總會站著一只黃褐色的鷹(正團長如今依然空缺,他實際上一直在行使正團長的權力)。
副團長的權力如此之大,為什么會親自捉拿幾個無名小卒呢?
故事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人人都知道正義騎士的名號,但卻不知道那只鷹的厲害,據說它的眼睛很奇特,有尋找寶藏的能力,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即使有所耳聞,也鮮少有人敢心生歹念,畢竟有位戰神為其親自護駕。
但總有人敢于冒險,古董商人皮爾.蒙索就動心了。
他花大價錢專門從外面雇了一支強盜小隊,其中每名成員都是個頂個的偷盜高手,有的能縮骨入室,有的能易容換面,有的則擅長攀附、懸掛,腳不沾地便能輕易得手。其中有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頗具權威,他十分擅長口技,有隔空馭物之能,當然,物指的是各類活物,甚至包括蜜蜂在內,因其技能看似有些雞肋,故常常被同行們嘲笑,人送綽號“七不像”。
一共五名絕頂好手,按照約定,皮爾.蒙索先支付三分之一的定金——一百金幣,事成后結算尾款。
盜賊們開始制定計劃,首先必須要有人混進騎士團里充當攪局者,如此才能保證行動的安全,同時還要考慮突發狀況,例如鷹會反抗或者被悶死之類的,最終經過討論,決定讓易容者混進衛隊,關鍵時能混淆視聽,支開巡邏隊,縮骨者負責偷鑰匙、看哨,攀爬者則背著“七不像”從屋頂潛入,因為“七不像”的口技可以把鷹催眠,如此以來,只需來一招偷梁換柱便萬事大吉。
還少了一個人?
很抱歉,最后的人沒有什么本事,但計劃卻是他制定的。
常言道,信任是做人之根本,背信棄義者,天誅地滅。
可有時候,許多背叛都是難以界定的,例如古董商皮爾.蒙索,他就非常善于鉆空子,千萬不要小看任意一名商人,他們除了貪婪,對于細節往往是很注重的。
盜賊們來到約定地點,正準備交易,但細心的皮爾.蒙索卻不樂意了。
“我要先試一試這只鷹,萬一是假的可就不好了!”
古董商狡黠地打量著籠子,盡管心潮澎湃,可在生意場合,又不得不佯裝鎮定。
“什么意思?”
“七不像”十分不悅地盯著商人。
“先驗貨,然后交錢。”
皮爾.蒙索知道主動權在自己手里,因此對方一定會妥協。
“謝謝了!”
商人一把接過籠子,掀開蓋布,放出了被拴的鷹,不遠處則放著五塊遮布,其中只有一處藏有金幣,此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緊張地關注著鷹的一舉一動,但很遺憾,它沒有找到金幣。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無論盜賊們如何辯解,古董商都不愿給錢,他始終堅稱自己得到的是冒牌貨,不符合契約上的條款。
交易以失敗告終,盜賊們甚至把鷹落在了原地,憤然離去。
“只需幾十個假金幣,就能騙得他們團團轉。”
待對方全部離開,商人突然笑了一下。
任誰都無法相信,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的東西,最后竟被一名奸商的幾句話給打發了。
正所謂: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沒過幾天,古董商就被抓進了大牢,人贓并獲,辯無可辯。
在奧丘國的律法里,冒犯高級長官是重罪,最高可判處死刑。
加斯米爾德不僅鯨吞了商人的全部財產,同時還得到了一位絕世佳人——商人的妻子弗利斯蒂娜。
盜賊們不愿善罷甘休,果斷出賣了皮爾.蒙索,在其被抓之后,又反咬一口,最終,兩撥人被一網打盡。
“以上帝與國王之名,我,正義騎士,愿做您的貼身侍衛。”
為博取弗利斯蒂娜的好感,騎士謙卑地放下了身段。
“我不需要侍衛,放我走。”
她十分不滿,同時轉過身怒視著加斯米爾德。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真是天生尤物,只需一眼,便能把人的魂魄勾走。她看上去二十三、四歲,身高約一米七,褐色卷發,單眼皮,右眼角的旁邊有一顆痣,
“我可敬的夫人,您的家里并不安全。”
他故意挺直身軀,以彰顯自己的強大。
“我不怕,放我回去。”
弗利斯蒂娜繼續堅持。
“美麗的女士啊!您的家被盜賊們燒掉了,您的丈夫皮爾.蒙索于三天前不幸遇難,我一直不敢說出真相,害怕您聽了以后,身體會承受不住。既然無家可歸,倒不如暫住于此,我不忍心看您在外面流浪。”
加斯米爾德開始央求,聽得一旁的女人臉色微紅。
他們本是陌生人,幾乎初次見面,但這個高大男人竟如此直白的表達愛意,哪個女人能不心動呢?
“什么!皮爾.蒙索死了?真的嗎,你確定嗎,尸體在哪?快帶我去看!”
她有些迫不及待。
“您不要激動,不然會傷及身體的。”
騎士走上前,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真的死了嗎?”
“死了!以后您就住在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仆人......”
加斯米爾德用正欲往下說,突然從門外跑來一名衛兵,簡單行了長官禮,然后趴在他的耳朵上小聲嘀咕著什么。
“我有要事,忙完就來看您。”
隨即,兩人一同離去,屋子里只剩下愁眉不展的弗利斯蒂娜。
她四處走動,隨意翻看,顯然沒有找到感興趣的東西,于是縱身撲到了柔軟的床上。
“他死了!皮爾.蒙索真的死了!這么說,我現在解脫了!”
弗利斯蒂娜自言自語,然后嘴角上揚,十分詭異地笑了出來。
“我自由了!這難道是夢嗎?”
女人的幻想總是很豐富,所以常常會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大人,您看,麥田里落滿了烏鴉,屬下擔心有什么不祥之兆,所以才特意向您稟報。”
衛兵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著烏鴉落地的方向。
不遠處黃綠色的麥田里滿是烏鴉尸體,靠近細看,尸體上并沒有明顯傷痕,有醫生曾專門取走死烏鴉拿去化驗,但并未檢測出任何中毒跡象。
如此詭異事件,在附近的居民區引起好一陣恐慌,人們普遍相信這是災禍的前兆。
“什么時候發現的?”
加斯米爾德的表情很凝重。
“今天早上,根據知情者的講述,烏鴉應該是昨天晚上集體死亡的。”
“知道了,你們繼續調查,我回去找大巫師算一算。”
說罷,騎士翻身上馬,朝王宮方向疾馳而去。
四十分鐘后,加斯米爾德來到巫師的住所。
“正義騎士啊!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說話間,從內室里走出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枯槁老人。
“您看,這是昨晚死去的烏鴉,麥田里還有幾百只。”
他邊說邊把尸體遞了過去。
“好!好!好!我來看一看。”
巫師伸出雞爪般的小手,拎著烏鴉的頭接了過去。
“這并非天災,而是人禍,我從這尸體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怨念,它一定來自外部,應該是某類馴獸異士搞的鬼。”
加斯米爾德聽得一臉茫然,而巫師好像故意只說一半,以此來提高自己的身價。
“什么意思,還請賜教。”
“我剛才利用通靈術,在烏鴉的意識里看到了一個女人,她長得美若天仙,但她的腳下卻堆滿了男人的尸體,從高處望去,擺成了兩個字‘正義’,真是紅顏禍水啊!”
巫師惆悵地搖搖頭,然后將烏鴉的尸體還了過來。
“大師,您說的女人,長什么樣子?”
“褐色卷發,右眼角邊有顆痣!”
“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千萬不要碰那個女人,否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巫師特意加重語氣,試圖喚醒無知的騎士。
“我想起來了,她就在我的住處。”
“趕快放那個女人走,不要心存妄想。”
“大師,難道......”
騎士的話還未說完,巫師便轉身進了內室。
“大師,大師...”
無論加斯米爾德怎么喊,都沒有回應。
假如一個人中了愛情的魔咒,那么他一定會變成施咒者的玩偶,正義騎士也不例外。
加斯米爾德回到住處,很快便將巫師的話拋于腦后。
弗利斯蒂娜很快活,獨處時總會忍不住輕聲哼唱,但只要騎士一進屋,她就裝得很嚴肅。
對于他的愛,既不明確拒絕,也不主動接受,始終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加斯米爾德只要一靠近,她便往后閃躲。
“都一個月了,難道您看不出我對您的愛嗎?”
騎士終于沉不住氣,開始主動索愛。
“放我走!”
她還是同樣的話。
“如果沒有遇到您,我也許不會難過,可是您偏偏出現了!我尊貴的女神,求您開開恩,接納我這個癡情的追求者吧!只要您愿意,從今以后,我任您使喚。”
愛情真是神奇,竟能讓一個兩米多的巨人也變得如此不堪。
“我想離開,這是我唯一的請求,你如果不答應,就不要往下說了。”
弗利斯蒂娜說完,便轉身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并不在乎騎士的感受,因為他太過卑微。
“好吧!我會繼續等待,終有一天,您會回心轉意的。”
他失落地離開房間,弗利斯蒂娜則視若無睹,她的心里一定裝著什么別的事,因此才會忽略如此大的一個活人。
“千萬不要碰那個女人,否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騎士在臨死前,突然回憶起了這段話,他一直想不明白,老天為何要詛咒自己,詛咒她呢?
加斯米爾德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年輕人,二十三歲便當上了騎士團副團長,一般的青年皆視其為楷模,前來提親者數不勝數,但都被他一一回絕。
“我為什么會愛她?弗利斯蒂娜,我對您一點都不了解,可是從看到您的第一眼開始,我的視線就再也無法挪開,我的夢里、記憶里、呼吸里全都是您,我到底迷戀您的什么?弗利斯......”
話沒說完,騎士就咽了氣。
有傳言說,他能獨自戰勝一頭公獅子,可誰料,最后竟死在了獅子的手里。
這場悲劇始于那只叫做金雀的鷹。
加斯米爾德與金雀相伴了至少有兩年,彼此間心意相通,他發出指令,金雀無不照辦,無論辦案、玩耍還是狩獵,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有一天,加斯米爾德從金雀的暗示里看到了巨大的寶藏,于是他開始制定計劃,打算將寶藏占為己有,為了保密,出發時,只帶了五名親信,一行人深入叢林,足足走了五天五夜,最后被困在一片空曠的草地里。
四、五十頭獅子圍著他們打轉,一開始,獅群并不敢貿然靠近,直到天色將晚,才嘗試進攻,四、五名騎士對戰十倍有余的獅子,結果不難猜測。
到了夜晚,野獸們終于爆發,嘶吼、咆哮、扒地聲不斷,終于,幾頭母獅子猛撲過來,騎士們提起長矛便刺,但獅子們很狡猾,立刻側身退去,背后則是另一批偷襲者,如此反復,弄得這群人精疲力盡,最終公獅子也加入到戰斗,勝負立馬見了分曉。
盡管殺了接近十頭獅子,騎士團仍未能幸免于難,六人全部戰死。
騎士死后,弗利斯蒂娜就神秘失蹤了。
那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她著一身黑色便裝,從后門登上了馬車,前來接應的是位白袍少年,他的臉看上去有些熟悉,很不巧,正是盜賊團里的年輕軍師,其他四人均已被處死,而他卻安然無恙。
少年的名字叫卡勒斯,本是無名之輩,既不識字,也沒什么武力,后來竟神奇地蛻變成了最大的幕后黑手,關于他傳奇的經歷,必須要從五年前開始講起。
在距離奧丘城堡十公里之外,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落,住戶不足百人,但環境卻極好,水產充沛,野味遍地,鄰里之間和睦相處,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村子里有個叫做莫奈爾的農夫,其膝下育有一女,年芳二九,長得極其嬌艷,農閑時,附近的青年們常常會圍著少女的房子蹓跶,他們都渴望得到佳人的青睞,但她卻一個都看不上。
卡勒斯比少女大一歲,十分擅長音律,在他的家里放著數以百計的自制樂器,雖然看起來奇怪,但只要到了他的手上,便能立刻演奏出美妙的樂曲,在鄉下,一般人并沒有欣賞能力,身邊的人都以嘲弄的態度看待卡勒斯。
“一個不務正業的愣頭青而已!”
每當提到或者看到卡勒斯,人們便會給出如此評價,而他則專注玩弄著樂器,完全不予理會。
“哎!我說,你這么能表演,為什么不去國王的樂師團呢?”
一個瘸腿的中年流浪漢帶著嘲諷調侃。
“那里有山有水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才不稀罕!”
卡勒斯似乎聽不出對方的言外之意,他十分熟練地爬上樹,繼續尋找制作樂器的材料。
當一個人專注于某件事的時候,他一定是神圣的。
卡勒色的曲子不僅迷人,甚至還吸引了許多飛禽,其中有鸚鵡、麻雀、百靈、貓頭鷹......等,它們偷偷地趴在附近的樹上,愉快地享受音樂,每當聽到動情之處,總忍不住高聲附和,許多人見過這一奇異場景,于是將他住的地方命名為:鳥人屋。
農夫莫奈兒的女兒正是弗利斯蒂娜,那時的她還很稚嫩,即使跟熟人說話,也會臉紅。
有一天,她上山采蘑菇,在快要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樂曲聲,少女順著聲音的方向尋找,沒多久,就來到一棵頹敗的老槐樹下,此時演奏者正坐在低矮的樹干上,十分入迷地彈奏著怪樂器,聽起來類似豎琴,但音色要原始的多,弗利斯蒂娜出神地站在原地,直到曲子結束。
“你剛才彈奏的是什么曲子?”
少女鼓起勇氣,大聲說話,但在旁人聽來,卻像蚊子的叫聲一樣微弱。
“馴靈曲!”
“真好聽!”
她忍不住夸了一句,卡勒斯見狀很是得意,細細的眉毛輕輕挑動。
“曲子是根據動物的叫聲創作的,里面有各種鳥類的音色,你看,那里,有只喜鵲睡著了。”
他邊說話,邊指了指旁邊山楂樹上的深藍色喜鵲。
“哦!那你手里的樂器叫什么?”
弗利斯蒂娜的好奇心很強。
“這個叫賦閑琴,只有沒事的時候才能演奏。”
“哦!這樣啊!賦閑琴,好厲害,我叫弗利斯蒂娜,你呢?”
自報姓名!這在少女的身上極其罕見,顯然她很喜歡面前的靈動少年。
“卡勒斯,一個不務正業者。”
“為什么這么說?”
“身邊的人都這樣講,我也樂意接受,嘿嘿!我每天都到這里來,如果想聽,明天你還可以過來。”
卡勒斯熱情地邀請觀眾,果然,少女點了點頭。
他們倆實際上只隔了一個村落,按道理,卡勒斯本應認識以美艷著稱的弗利斯蒂娜,但顯然,他是個異類,全身心陶醉于韻律與樂器,難免不孤陋寡聞。
之后的日子里,弗利斯蒂娜每天都會來到樹下,每次也都能聽到新的曲子。
在這天真少年的腦子里,似乎有著無窮的想象力,只要閉上眼睛,放松身心,他的音樂就能把一個人帶到最純粹的自然之美中,不知不覺,兩人相愛了,她不僅愛,而且瘋狂地愛著少年,準確地說,是迷戀。
隱秘的戀人相處了只有兩個月,但演奏者卡勒斯卻早已習慣了她的在場。
那一天,弗利斯蒂娜沒有出現,他一直等到次日天亮才離開,后來,又等了一個星期。
失魂落魄的少年到處尋找,沒多久,就打聽到了弗利斯蒂娜的住處。
他無暇顧及剛剛制作一半的樂器,換上最好的衣服,準備親自登門,可當卡勒斯來到村子時,卻發現老農夫莫奈爾已然離世,他的房子也被拆了,根據鄰居們的說法,是一個叫皮爾.蒙索的大財主搶走了弗利斯蒂娜。
卡勒斯怒氣沖沖地來到奧丘城堡,經過路人指點,很容易找到了皮爾.蒙索的住處,他在外面大喊著弗利斯蒂娜的名字,但很不幸,他不僅被仆人攔下,甚至還挨了頓揍,悲痛欲絕的少年守在門外,不吃不喝,三天后昏倒在了地上。
把他帶走的是一位灰袍老人,因其有通靈、警世之能,故被人尊稱為殿前大巫師,即使最高貴的國王也曾親自為之加冕。
老巫師不僅治好了卡勒斯,同時又將其收入門下,傳授巫術。三年以后,當他再次出現,卻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純真少年,這次,卡勒斯是為復仇而來。
正義騎士加斯米爾德為得到商人的妻子,曾親自處死皮爾.蒙索,追根溯源,古董商其實是死于卡勒斯之手,后面的故事,不妨讓見證人來親自講述,啊不!是烏鴉。
“我是一只寒鴉,最喜愛冰冷之地,其中既指氣溫,也暗指人心。
知道為什么我們喜歡在死人的時候出現嗎?因為人的尸體會散發寒氣,其溫度要遠低于周圍的環境,寒鴉一族能感受到這股寒意,如果沒人看守,我們便會上去啄食。
但在兩年前,我被一個通曉馭獸之術的人控制了,他強迫我成為奴隸,即使有心反抗,我的身體卻不受控制,無奈之下,只能屈服。幸運的是,每次匯報完任務,我都能得到一頓豐盛的腐肉大餐。
一開始,我得到的指令是呆在商人家的樹上或者房頂監視,每天傍晚匯報消息,后來他又安排我去到騎士的家里,整個過程很長,有好幾年,所以不要著急,我會把看到的都說出來。
對了!他的名字叫做卡勒斯。
古董商人皮爾.蒙索:
這個人長得極其丑陋,而且貪得無厭,只要有坑害別人的機會,他從不放過。
在蝗蟲肆虐的災情期,古董商囤積居奇,把糧食的價格提了至少五倍,被餓死的人數以萬計,而他卻賺得盆滿缽滿;許多人有了錢,便會生出歪心思,例如放高利貸,皮爾.蒙索也沒閑著,他滿大街宣傳自己的低息貸款,同時又與錢莊勾結,私下里強占了不知多少土地與民宅,而弗利斯蒂娜正是那個時候被抵押的。
烏鴉是高貴的物種,一般只吃死人的腐肉,而皮爾.蒙索卻吃活人的血肉。
監視期間,主人卡勒斯曾暗自差人送來一封書信,信最終被送到弗利斯蒂娜的手上,讀完信,她似乎很興奮,甚至開始流淚,我認為她一定是得到了主人的暗示,所以才會如此激動。
沒多久,商人的家里就來了幾個怪人,其中也包括主人卡勒斯,他們密謀偷取正義騎士的至寶金雀——一只能尋寶的奇鷹,不知道這消息是哪里來的,想必是弗利斯蒂娜告訴他的吧!
交易的夜晚,我也在場,他們似乎起了爭執,最終不歡而散。
不知為何,一股寒意突然襲來,這是寒鴉特有的本能。
自以為占了大便宜的古董商偷偷樂呵著,卻不知大限將至。
“‘嘎嘎,嘎嘎,嘎嘎...’”
我遵循本能叫了一聲,但他顯然沒聽見,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中。
世人皆如此,對于危險一無所知,人們認為烏鴉是災禍的前兆,這難道不是好事嗎?災難的發生與我們無關,那是天意,而我們只是好心的前來提醒而已。
寒鴉一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嘎’代表嫉妒,‘嘎嘎’代表警示,‘嘎嘎嘎’代表嘲笑,四聲則很罕見,因為那代表著祝福,在葬禮現場送上美好祝愿,確實有些違和。
主人借著騎士的手殺死皮爾.蒙索,本以為能與愛人團聚,可團圓的路上卻又豎起了一面高墻——加斯米爾德!他恰好也愛慕著弗利斯蒂娜,出于私心,才處死了古董商,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愫,騎士或許會饒了奸商,但命運就是如此神奇,總喜歡用最最荒唐的方式來維持正義。
正義騎士:加斯米爾德
二十三歲當上騎士團副團長,聲名顯赫,誰人會不傾羨呢?
可實際上,他也有很多污點。
在監聽加斯米爾德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一件駭人聽聞的秘密:金雀只是誘餌,他故意等人上鉤。
騎士肩上的鷹并沒有尋寶的能力,而謠言正是出自這里,加斯米爾德故意遣人散布消息,只為吸引那些想要不勞而獲的富人。在奧丘國的法律里,侵犯貴族的財產便相當于侵犯其本人,甚至整個家族,所以只要有人敢打這只鷹的主意,那么他離傾家蕩產也就不遠了。
大部分情況下,騎士并不會處死被捕的獵物,通常先是折磨,然后用威脅的手段逼迫他們交出更多的隱藏財富,直到把一個人徹底榨干為止,沒了金錢,犯人也就失去了價值,身無分文的不幸者們被趕到街上,悲慘地死去。
誰料,精明的古董商也中了計,他的消息一定是來自弗利斯蒂娜,而背后的操縱者則是卡勒斯。
主人略施小計,商人與騎士便都死無葬身之地,由此足以看出這男人的可怕。
復仇計劃很簡單,卡勒斯故意埋下財寶,然后用口技引誘金雀前來,長此以往,謠言便會成為真相,那只鷹確實得到了尋寶的能力。
人的貪婪是個無底洞,號稱正義騎士的加斯米爾德也不例外,他最終還是中了圈套,在欲望的驅使下,貿然闖入獅群的領地。
人們常說他能獨自戰勝一頭公獅子,可面對一群技巧高超的獅子時,還會有勝算嗎?當然,這個謠言再也無法證實,因為他根本沒有機會。”
老巫師其實什么都知道,他曾當著騎士的面一語道破天機,怎奈加斯米爾德冥頑不靈,始終不愿放棄美麗的古董商妻子。
若非知曉命運者,誰又能猜到災禍的源頭呢?世人不信,騎士也不信,于是死在了荒山野嶺。
加斯米爾德死后,那只叫金雀的鷹一直守在他的墓旁。
有一天,卡勒斯前來墓地,無意間說出了全部真相。殊不知,金雀能通人語,只見其毛發豎起,朝著毫無防備的卡勒斯猛撲而下,利爪深深地嵌入到卡勒斯的眼眶里,他以兩只眼睛的代價,殺死了金雀。
弗利斯蒂娜陪著瞎了的卡勒斯回到村落,然后重新找人建了一座簡陋的小房子。
他繼續鼓弄樂器,創作曲子,而她則為其書寫,為其歌唱。
那只寒鴉也早已死去,因為大部分的飛禽都有強大的感應能力,金雀一直都能意識到隱在高處的那雙不懷好意的雙眼,在弄瞎卡勒斯之前,曾提前殺死了監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