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醬(二)

怎么樣形容這種夏末的天氣呢?太陽雖然躲在云后,但地球上的生物依舊可以感受到它帶來的熱氣,當然在這個海洋性氣候為主的國家能夠感受到太陽已經很不錯了,還是且熱且珍惜吧,不然進入秋末便要長期和雨水打交道了。微安已經收拾好他的“行囊”(如果你愿意的話),因為那不過就是一個軟手提袋,里面裝了2件換洗衣服和錢包,以及那罐醬(我真的很奇怪那罐醬在那么熱的天氣竟然一點都沒變質,微安是怎么做到的,難不成你有冰箱?)“我當然沒有冰箱,話說冰箱是什么?可以淋浴嗎?”(額,你還是上路吧)。

微安趕上了清晨第一班進城的馬車,雖說他年齡已經不小了,但進城次數不多,反正老巷的生活已經很充實了,何必去城市里做外來客呢,總之城市對我們的小湯師來說還是有些陌生。別說此刻坐在馬車上的微安已經開始懷念卡波拉老巷了。馬車上坐著從這座城不同區域來的人們,他們相對無言,有個胖子一直大嚼夾著兩塊火腿的煎餅,那味道充斥著整個馬車,讓一個清爽的早晨有點昏昏欲睡。微安有點后悔沒有多帶一本書什么的,或者只是一份當日的報紙。所以他把頭伸出小窗戶,老巷熟悉的石頭路已經成了石板路,上年頭的房子已經換成新建的四層小樓。他已經和爸爸城里的朋友東尼通過信了,東尼非常歡迎微安的光臨。東尼是個和車上那個胖子一樣豐滿的胖子,但卻非常有才華,彈著一手好鋼琴,當然他的主業還是賣書。東尼的書店就在市中心,有許多不錯的藏書,當然最熱銷的還是當下的小說,反而每回微安去那里時喜歡找角落里的舊書,比如他最喜歡的一本書莫過于已經積了3寸厚灰塵的《玫瑰的自由》,這本書是兩百年前一位有名的巫師寫的,講的是生活在這個世界里不同種族和平相處的故事。那個年代巫族并未受到人類的排擠,但是這本書面世沒多久,人類就發動了搜捕剿滅巫族的戰爭。巫族,呵,他們吃人肉、可以用眼睛殺人的神秘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但是微安聽東尼說,其實巫師和普通人一樣只不過他們可以洞察、運用人類所不能的事物。而且他們也有很多不如人類的,比如他們不懂算數。

“算數,我要懂那么多算數做什么。”微安望著窗外的景色想著有關巫師的事情,說來也奇怪他從來不怕巫師,小時候甚至還想做一名偉大的巫師,但是現在他滿腦子只有湯和醬。胡思亂想是打發時光的好方法,轉眼馬車已經駛入市中心,不變的匆匆路人,不變的繁忙車輛。當馬車向左轉入中心大街時他已經看到了東尼叔叔綽約的體態。“嘿,小微,你東尼大叔在這里,哎呀,小微你又瘦啦。”東尼從遠處一路小跑,揮舞著雙臂生怕微安眼神不好看不到他。微安下了馬車和東尼大叔緊緊擁抱,他確實有點想念這個胖叔叔。東尼一見到微安便告訴他剛收到的好消息,他前些天已經打聽了阿倫特大廚的地址把微安寫好的信寄給了他,大廚昨天下午回信表示很有興趣探討一下那個醬。這消息振奮了昏昏欲睡的薇安,他決定第二天就去拜訪阿倫特。

大街上已有賣報紙的小孩在叫賣“快看嘍特大新聞,巫師聯盟浮出水面,國王下令一網打盡;各國數百位作家聯名上書希望國家不再殺戮;塔爾國大巫師露面本國,希望回復兩族和平……”從有意識起,微安便記得全國最大的新聞不是巫師被殺,就是巫師反抗,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人類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這是一天最美好的時刻,太陽還未出現,東方泛著微紅,小鳥的鳴叫喚醒了寂靜的城市,昨夜的余涼仍未消退,人們的步伐還不匆匆。微安緊緊握著那罐醬朝阿倫特的飯店走去,今天對于他來說可是個大日子,他特地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并打了發蠟。

阿倫特的飯店在護城河對岸最繁華的街市上,鮮花包圍著白色外墻的三層建筑,這是老巷絕對不可能見到的大飯店。微安走進飯店,一名正在擺放桌椅的服務生看到微安問“你是來拜見阿倫特先生的吧?”微安點點頭,服務生帶著他走向飯店后面的廚房。廚房里只有幾名上了年紀的阿姨在洗菜擇菜,大廚們還不見身影,服務生指了指架子后面便離開了。微安轉過放廚具的架子,看到了曾在畫報上見過的身影——阿倫特。他高大結實的身軀正站在爐旁煮什么東西,但是微安已經可以聞到濃濃的乳酪胡椒味。“咳咳,嗯,對不起先生,我是說阿倫特先生,我”阿倫特扭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年輕笑著說:“來先坐下,等我一分鐘馬上就好。”哦,天啊,這是一張多么快樂的面龐啊!沒有功名成就后的傲慢,更加沒有閱歷無數后的冷漠,只有早晨牛奶餅干里的溫情。一個笑容消除了微安來時的一切不安,他靜靜坐在椅子上嗅著濃郁而又不膩的乳酪的香氣,以及淡淡的穿插其間的胡椒味。“哈哈,想來你已經聞出來了,說說我在做什么?”大廚笑著,“啊,這個,我只聞到了乳酪、胡椒、番茄的味道,會不會是乳酪烤土豆?”“哈哈哈,你聞到土豆了嗎?”“沒有。”此時大廚端起小圓底鍋超一旁的烤鍋上一澆,蓋上烤鍋鍋蓋再一次扭頭看著微安“不要急,馬上你就可以聞到其他的味道,主材料的味道。”別說沒過多久,從鍋里便飄出剛才掩藏在乳酪下的小牛肉的味道。阿倫特用平鏟從鍋中鏟出小牛排放入兩個盤子,轉身端著盤子坐進微安對面的椅子里,放一盤給微安,自己留了一盤。微安驚訝地望了望牛排又看了看阿倫特,他沒有想到自己來麻煩大廚竟然還可以嘗到大廚的手藝,而且還是牛排。阿倫特看出了這個靦腆青年的心思,笑了笑“這是我最近剛剛研究出的一道新菜,叫胡椒乳酪小牛排,味道絕妙處應該是那層滾燙的乳酪,正好有你來就先試吃一下提提建議。”微安感激得使勁點頭,“先吃先吃,吃完再讓我們來討論一下那個醬,你還沒吃早餐吧?”微安拼命搖頭,就算早晨出門前嚼了兩片冷火腿也要搖出幾年沒吃早餐的感覺出來。兩片綠油油的生菜墊在切了花刀的牛排下,乳酪還在小牛排上冒泡,?胡椒粒均勻地鋪散在乳酪上。肉煎到了七成熟,用叉子叉起一塊肉放入嘴中,乳酪隨即化開,濃郁的乳酪奶香伴隨著胡椒的辣味包裹著外酥里嫩的牛肉帶著微安走在了初秋的牧場,香醇卻不失自然,溫熱卻不失清爽。微安閉著眼睛感受著這種有別與老巷質樸單調的味道,牛排做法并不復雜但每一步都細致入微,堪稱完美的火候加之高品質的材料,這份感覺或許就是所謂的奢華吧。阿倫特瞅著年輕人沉醉的表情笑了,

“嘿,小伙子覺得怎么樣?”微安像是從夢中驚醒“簡直太棒了,無與倫比。”“哦?比你那加了醬的湯呢?”微安想了想說“不行,還差太遠,而且感覺完全不一樣阿倫特先生。”阿倫特驚訝地停下刀叉,搖著頭“天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食物?快,我已經等不及要見識一下這種可以帶給整條街的人快樂的東西。快拿出來我瞅瞅。”大廚擦擦嘴收拾了盤子刀叉,只留下一把新勺子。微安拿出口袋里的玻璃罐子遞給大廚,阿倫特打開蓋子臉上的肌肉立刻緊繃,他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沾取一點醬放入嘴巴,一剎那間他釘在椅子上望著遠方。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他重新看著微安的臉,搖著頭喃喃地說道:“怎么會這樣,我從來沒有嘗過如此神奇的醬,它它竟然可以舌頭上分成幾種不同的味道然后再匯合成一種完美無缺的味道。”微安很興奮偶像竟然和他有同樣的感覺,他激動的問道:“那您嘗出它里面的配料了嗎?”大廚搖搖頭說:“我就是窮盡一生的才學和經驗也不足以做出這種感覺,我無能為力啊,這里面出了幾種最普通的材料還有很多很多東西,至少有上百種。”這句話掃除了剛才的興奮和喜悅,一種絕望感襲來。眼前坐著全國都想吃他做的飯的大廚,可是他竟然也無能為力,做醬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阿倫特無奈地望著微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受傷的年輕人,“你知道的,我雖然做了半輩子的飯也接觸過很多人,但是有些問題不是經驗和閱歷可以解答的,貌似需要其他一些更加有力的東西。”微安抬起頭盯著這位上了年紀的大廚,點點頭,小聲說:“謝謝您,還是很感謝您的幫助以及您帶給我的從未吃到的最好吃的牛排。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您呢?”阿倫特搖搖頭(我覺得這可能是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叔叔一個標志性動作)想了想說:“年輕人,能不能送一點醬給我啊?我只要一點點一勺或者半勺都可以。”“當然可以了先生。”

阿倫特送微安到飯店正門口,他拍拍微安的肩膀“繼續吧年輕人,或許你應該試試其他的方法,但是如果你找到了配方或者找到了那個做醬的人一定一定記得告訴我。”微安使勁點點頭(這個或許是微安的習慣性動作,小心別腦震蕩),帶著他只剩1/12的醬離開了阿倫特大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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