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和良是大學同學,作為學委的瑛每天忙得像陀螺一般,而男生那邊的資料需要有人幫忙收集。于是,瑛用幾頓飯便收買了良,任命他為男生宿舍小隊長。
每次見面,良“學委學委”的喊著瑛,問什么時候請吃飯。這個稱呼畢業后仍延續著,在聊天時適用。瑛曾對良說,不要叫我學委,我不當學委好久了,良于是改口叫瑛。
瑛從上海回來后,忙碌著畫室的工作,有一段時間與世隔絕音訊杳然。也許,思念可以靠一個人單獨完成,但久不聯系,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再聊天時,瑛覺得彼此之間生疏了許多,中間隔著山河迢迢,找不到一葦杭之。
瑛覺得稱呼真的能體現兩個人的關系和距離。當良再次喊瑛“學委”時,他們不過是由好朋友的身份又跌落到同學關系,瑛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云音樂,有根據口味和愛好分類的歌單,按照播放頻率推薦相應歌曲。小清新口味,文青標配。良將云音樂推薦給瑛,瑛像“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般親切熟稔,制作著屬于自己的歌單,不亦樂乎。
瑛將制作好的歌單推薦給朋友,只因共同喜歡的東西都值得被快樂分享。因為某個人,愛上某種習慣。后來,那人離開了,習慣卻保留了下來。像他留給你的那只貓,見證過往昔溫暖時光。從今以后,我只想念我的貓。
曾經的無話不談,現在的三緘其口,只能感嘆物是人非,無盡唏噓。結束一段關系,順便冷落冰封一位歌手。只因,瑛曾經喜歡的歌手是他的摯愛,現在卻不敢再聽歌手的任何歌曲,怕撣起塵封往事,塵埃嗆人。
原來《十年》到最后也只剩《不如不見》。回憶像在臂上繡上刺青,不明顯,卻深刻。聊音樂,聊人生,聊工作……那一段陪伴的溫暖,雖然人不在身邊,心卻很近。所以瑛反而更懷念那段時光,雖是霧里看花,朦朧隱晦。
記憶中,最深的是良的背影。于是,瑛不斷畫背影,重復地畫,如梵高癡迷畫《向日葵》。畫中的男孩穿著白襯衫,背著背包,走在烏鎮古巷中,微微仰望天空。
瑛呆呆看著未完成的畫像,如紅樓夢中,齡官畫薔癡及局外,唱戲的女孩喜歡上了賈家貴公子,在花藤下重復寫著“薔”字,惹得寶玉看癡過去。
多年后,瑛以《背影》、《夢里水鄉》等畫作參展,地點就在老家烏鎮文化館。瑛發表了動態,許多朋友前來捧場。畫展上,瑛一一介紹了家人、指導老師、朋友,感謝他們對自己一路走來的幫助及支持。
此時,良走進了展館,瑛愣了幾秒,對視,無言。良穿著白襯衫,低調質樸。劍眉星目,依舊神采飛揚,只是較幾年前稍胖些,多了幾分成年人的成熟穩重。
瑛該以什么身份來介紹良:“大學同學?好朋友?抑或曾經心目中的Mr.R?”瑛頓了頓說:這是良,背影……朋友們會心一笑,以掌聲歡迎。
過了一會,傳來嬌滴滴的聲音“良,人家走得腳好酸,烏鎮到處都是烏漆抹黑的舊房子、老古董,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良略顯尷尬,忙說,“我女朋友嬌生慣養的,沒見過什么世面,讓大家見笑了。”
瑛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女子,波浪卷發,烈焰紅唇,膚如凝脂,指若削蔥根,身材凹凸有致,倒是標致美人一個。瑛微微一笑,心想,這才是良喜歡的類型。
自己倒還是喜歡穿棉麻休閑裝,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常與筆墨紙硯、花草清茶相伴,倒也素雅清澈。
畫展結束,瑛邀請朋友們到“吃茶去”茶室喝茶。吃茶去本是佛家的一段公案,被喜歡舞文弄墨的睿借用。睿讀的是中文系,畢業后選擇回到家鄉文化館工作。
與瑛在畫展上認識,常有工作來往,逐漸熟稔起來。瑛喜歡水墨意境,寥寥數筆,大片留白,讓知音人自行去推敲畫中丘壑。
最初睿看到瑛的畫作時,不禁感慨:“滿池枯荷,風骨猶存,此處可以借用林黛玉的詩句‘留得殘荷聽雨聲’”看到白茫茫雪地里只剩馬蹄印,可以題字”一條逃逸的路線……”睿自言自語,帶著幾分癡勁。
瑛在旁暗自竊喜,真乃知己。猜得到我畫中之意,弦外之音,進得了山門可以見真佛。
此時,睿正端坐著泡茶,是瑛喜歡的西湖龍井。瑛特別提醒睿,今天我有朋友過來,你可以好好招待,把姑嫂餅等一干零食都貢獻出來作為茶點。
龍井茶記得添幾朵桐鄉胎菊進去,這樣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菊花茶”了。睿笑著說,你胡喝慣了,自創茶飲,朋友們也要跟著你受罪。
瑛向朋友們介紹,這是睿,名字有點俗,我直接取名字首字母翻譯為Mr.R,大家湊合著叫。朋友們笑著說,尋尋覓覓,原來“對的人”在這里。
茶室里掛滿了瑛的畫作涂鴉,每一幅,都被精致裱起來,旁有題字,落的是瑛的款。原來,《背影》只是畫廊中的一幅舊作,還有《小鎮徘徊》、《素色西安》、《念念不忘》、《秋意濃》等,這些被瑛稱為創作來源,而畫完后便被丟在一邊。
細心的睿肩負起了點睛之筆,為每一幅畫立主題、題字,并落上瑛的款。有睿一直以來的收拾殘局,才促成了這次畫展“如夢,如幻”的順利舉行,反響熱烈。
“當你不能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你是我展廳中的一幅畫,驚艷過時光,溫暖過歲月,現如今卻掛在誰的心上?你存在我的水墨丹青、字里行間,算是我對你最好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