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七月的江南，悶得人透不過氣，合歡坐在空調(diào)房里，翹著二郎腿跟學(xué)姐侃大山。顧成譯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

看到陌生的來電，視線落在歸屬地上，心尖顫了顫，合歡公式化的開口：“您好！”

明顯感覺到那邊的沉默，合歡也跟著收斂了笑容，她似乎猜對了。

“我要結(jié)婚了，請柬會發(fā)給你，有時間的話來參加。”這是五年來，合歡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通知她參加婚禮。

“那恭喜你啊！可是最近論文被導(dǎo)師逼得緊，怕是沒時間參加了，不過份子錢肯定會轉(zhuǎn)賬給你啦！等下支付寶賬號發(fā)我啊！”合歡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講完這句話就發(fā)現(xiàn)眼睛難受得緊，快速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

電話那邊的顧成譯依舊是沉默，合歡也不再說話，直到那邊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阿譯！電話打完了來幫我晾被單……”是未來的顧太太吧！那邊依舊不做聲，合歡自作主張地掛掉了電話。

這么多年的脾氣還是沒變，一樣的悶騷，合歡撇撇嘴走出衛(wèi)生間，卻覺得胸口悶悶的不舒暢。學(xué)姐們從合歡微紅的眼眶看出一絲異樣，也不再聊天，各自趴在電腦前碼字。

合歡就坐在桌前不斷刷新桌面，壁紙里模特清瘦的背影像極了當(dāng)年的他，驕傲又孤獨。

緣起

合歡是顧成譯在高一那年認(rèn)識的第一個女孩子。

高一開學(xué)第一天，點名之后就是排座位，顧成譯坐在后一排應(yīng)付新同桌的問話，說是應(yīng)付一點都不過分，因為一直是同桌一句話他回復(fù)一個字。然后合歡突然就扭過頭去問人家“你叫顧成譯吧？”

“嗯”處女座的男生白凈的臉上居然浮起紅暈來。

“我叫葉合歡，我們倆學(xué)號挨著，老師點名的時候我記住了名字，剛剛又聽到你說學(xué)號，就知道是你啦！”合歡生怕人家誤會自己關(guān)注他，急忙開口解釋。

似是被合歡的雀躍感染到，男生俊俏的臉上也漾起笑容。

合歡又與其他同學(xué)說了什么卻是想不起來了，只清楚記得自己再回頭跟顧成譯同桌說話的時候余光瞥見那人在看窗外，像是周圍的嘈雜都與他無關(guān)。合歡第一次發(fā)現(xiàn)，男孩子也能用“遺世而獨立”來形容。

被破壞的初戀

后來合歡憑著活潑開朗的性格跟周圍的同學(xué)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而顧成譯的同桌當(dāng)然也不例外，那是一個有著女孩名字的高個子黑黑的大男孩，叫朱安琪，是個資深籃球迷，會告訴合歡很多NBA球星和球隊的東西。人家稱之為常識的，合歡卻聽著跟天書一樣，那時候她還暗自感嘆這個學(xué)渣居然能記住這么多球隊這么對球星。后來才知道不是人家多厲害，只是她自己從來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所以才記不住。

高中是一個躁動的牢籠，禁錮了少男少女的肢體，卻管不住他們的心。合歡也像許多的懷春少女一樣期待著自己的初戀。收到第一封情書的時候合歡偷笑了好久，因為那個男孩子人還不錯，是個可發(fā)展的對象，只是合歡不太關(guān)注人家，自然對人家也是無感。

之后那個男生給合歡送過很多情書，還會送一些小禮物，合歡最喜歡的是一條絲巾，粉色薔薇的印花。合歡其實不喜歡絲巾，可是這條卻很符合她的審美。合歡想著，既然能挑到自己喜歡的禮物，那人的眼光不錯，應(yīng)該去考慮考慮的。

可是就在合歡打算告訴那個男生可以嘗試交往的時候，男生的情書斷了，因為有人看不慣他給合歡寫情書，回家路上把人痛扁了一頓。后來就沒再有人給她寫過情書，合歡的高一就這么枯燥的過完了，原本應(yīng)該有的美好初戀也徹底被扼殺在了搖籃里，更可惡的是合歡還不知道那個拆散鴛鴦的罪魁禍?zhǔn)资钦l。

那段回家路

與顧成譯混熟之后合歡才發(fā)現(xiàn)兩人居然住在一個小區(qū)，只是一個走南門，一個走東門，居然就一次也沒碰過面。不過后來合歡就要求人家跟她同路了，理由是她一個女孩子家晚上回去不安全。顧成譯也居然沒有拒絕。

回家的路上合歡的每次吐槽都是以顧成譯的微笑不語結(jié)束。那時候合歡說“顧成譯你就像故事書里那個聽人家吐槽的樹洞”，顧成譯一本正經(jīng)的糾正道“故事書里可沒有‘吐槽’這個詞。”

路燈下兩個少年的影子重重疊疊，合歡一路蹦跶著踩著顧成譯的影子直到到自家樓下，揮揮手說句“再見”就奔上樓，而顧成譯則在樓下等著她回家站在陽臺上看他了才離開。

高二的課業(yè)負擔(dān)無疑是最重的，重到很多人都沒了心思再去想什么風(fēng)花雪月。而合歡也被滿天飛的試卷累的根本沒時間再顧及什么戀愛，只有放學(xué)回家那一段時路的間是屬于自己的，所以合歡就開始想辦法拖延著，走幾步就喊累，蹲在地上看螞蟻，顧成譯就站在一邊等著。原來不過十分鐘的路程被合歡硬生生拖到半小時才能到家，合歡媽媽幾次懷疑合歡是不是早戀，合歡不滿的白她一眼“除非一棵樹也能談戀愛。”

顧成譯的秘密

發(fā)現(xiàn)顧成譯的秘密是一次偶然。合歡的物理一直是最差的，所以總是找顧成譯的摘抄本看他的筆記。處女座的男生不管是試卷還是筆記，字跡整齊到讓合歡作為女孩子都羞愧難當(dāng)。那次合歡拿著顧成譯的筆記本翻看，結(jié)果中間掉出來一張紙，軟軟的紙上娟秀的字體陳述著一個女孩子的心事，而女孩思慕的對象居然是木頭一樣的顧成譯！

這一天放學(xué)回家合歡破天荒的沒有等顧成譯，用最快的速度走回了家，可是她也知道，顧成譯一直在她身后不遠，跟著她到樓下，站了好久才離開。合歡媽媽說合歡是失戀了，合歡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可說的，反正失戀跟沒談戀愛也沒什么兩樣。

第二天合歡收到顧成譯的紙條，說是自己一開始誤以為那封情書是她寫的，因為落款處畫了一片合歡花，可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合歡沒有那心思，知道是一場誤會卻舍不得扔掉那份期許。合歡想，這應(yīng)該是在表白吧？于是傻乎乎的又一起回家，又對著他吐槽，顧成譯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悶騷。

躁動

高二會考之后，合歡拉著顧成譯去網(wǎng)吧，顧成譯一直不能理解為什么家里有電腦還要去網(wǎng)吧，直到這天他和合歡一起去。像其他小情侶一樣，他們買了零食，開了一個隔間，顧成譯聽歌，何歡戴著耳麥跟隊友語音英勇殺敵，看著合歡一張一合的唇，顧成譯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卻終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最后合歡是被顧成譯拉出網(wǎng)吧的，原因是要去吃晚飯，不能餓肚子。

其實合歡已經(jīng)跟媽媽打過招呼，說晚飯更同學(xué)在外面吃，所以顧成譯就被合歡拐去吃了米線。中學(xué)時候，一頓路邊攤的飯已經(jīng)算是美味，合歡看著對面盯著砂鍋發(fā)呆的顧成譯笑得滿足。飯后顧成譯早早送她回家，隔天卻請了病假。

合歡是在后來才知道他不能吃辣的，那天的米線害得他胃疼了一晚上，第二天居然還要去醫(yī)院掛水。“你確定自己不是林黛玉轉(zhuǎn)世？”合歡在回家的路上這樣問他，換來顧成譯一記白眼。

喬琳

合歡是一個長情的女孩子。她以為，他們可以這樣相安無事到大學(xué)，然后一起去同一所城市，談一場真正的戀愛，最后結(jié)婚生子，過完一生。直到喬琳的出現(xiàn)。

喬琳是轉(zhuǎn)校生，高三轉(zhuǎn)到合歡所在的班級。喬琳自我介紹之后下臺的時候，沖著合歡身后的顧成譯眨了下眼，合歡回頭卻只看到顧成譯鎖緊的眉頭和落在喬琳身上晦暗不明的眼神。

“告訴你！你是我的，敢多看其他女生一眼小心我挖你眼珠子！”合歡說這句話的時候沖顧成譯皺鼻子，這是她的招牌小動作，顧成譯說她這樣像只小公雞，合歡說他是呆子。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直覺，合歡總覺得喬琳針對自己，不管是課上合歡回答問題之后喬琳質(zhì)疑的語氣，還是公布月考成績時喬琳挑釁的眼神。合歡覺得她就是來搶顧成譯的。

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猜錯了，錯的離譜。喬琳不是來搶顧成譯的，搶說明顧成譯曾經(jīng)屬于自己，可后來的事情說明的卻是顧成譯從來沒有屬于過她。

化悲憤為力量

合歡和顧成譯一起放學(xué)回家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開了，老師們聽到的傳言居然是他們兩個同居！合歡置之不理，以為流言無稽，卻不想班主任較真，居然還問到兩個人是不是在高二會考那天在外面獨處了大半天。合歡想起來是網(wǎng)吧那天。顧成譯什么都沒有解釋，合歡一反常態(tài)的安靜，老師以為他們是默認(rèn)了。勒令兩人分手，以后不許再一起回家！

那天合歡垂頭喪氣的回家，媽媽卻沒有一句責(zé)備，只說相信她，讓她不要太難過。顧成譯卻在那之后和她成了陌路，倒是跟喬琳走的越來越近，合歡看到喬琳臉上勝利者一般的笑，只覺得刺眼，于是選擇埋頭苦學(xué)。

高三剩下的那段時間里，合歡化悲憤為力量，再加上原本底子就不錯，成績直接就跳到了年級前三，H大的報送名額就落到了她頭上，而這，以前卻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合歡想要把這份喜悅分享給誰，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祝賀卻不及那人一個微笑。

高中畢業(yè)那年的暑假，合歡去了廈門，離家遠遠的，斷了跟所有同學(xué)的聯(lián)系，直到媽媽打電話說錄取通知書到了，他們要搬家了。合歡買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家，匆匆忙忙的收視東西，匆匆忙忙的搬離那棟單元樓。

新家離原來的地方并沒有多遠，合歡偶爾會回去原來的房子里拿東西，卻再也沒有碰到過顧成譯。在踏上南下的火車的時候，合歡最想的是能夠在站臺上看到那人的臉。兩人之間的沉默太久了，都快要成陌生人了。

后來，他們也的確成了陌生人。

大學(xué)里，合歡被繽紛多彩的生活吸引著，跟以前好友的聊天也都圍繞著新的生活，也有回憶過去的時候，卻絕口不提顧成譯。

因著出挑的樣貌和優(yōu)秀的表現(xiàn)，合歡一直不缺追求者，卻從來沒答應(yīng)過任何人。她嫌棄那些男生的邋里邋遢，嫌棄他們話多，嫌棄他們不懂自己的審美還要裝作欣賞的樣子。潛意識里，最合適的男友卻還是是內(nèi)斂、溫潤又默默然的樣子。

慢慢的，合歡覺得自己能夠接受顧成譯不屬于自己這樣的事實了。同學(xué)聊天談起他，說他高考失利，也在合歡的城市，談了女朋友，嘰嘰喳喳的一個女生，活潑開朗，倒是跟他性子互補了。說起喬琳，紛紛搖頭，那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可惜了，早戀分心，最后只能去一個普通一本，合歡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當(dāng)初她偷聽到老師跟喬琳說，她那么優(yōu)秀，H大的名額非她莫屬。合歡有一種鳩占鵲巢的愧疚。

后來顧成譯聯(lián)系過合歡，刪掉的QQ也加回來了，可是，就是再也沒了當(dāng)初一起放學(xué)回家的感覺。合歡不傻，知道顧成譯為自己做的所有事，可是，太晚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年少的感情，純粹到可以為對方放棄所有的退路，可是卻輸給了默默付出，輸給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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