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遙看近卻無,果然這樣兒。樹皮脹青時節,俶爾一場洋洋灑灑的桃花雪,似夢,飛花落盡。春才伊始。
迫不及待的想著花開、天藍、燕回,早已將衣柜整了三遍,所有的大衣毛衫都已洗過、放好在別處,滿柜子掛著的都是西裝和長短的裙子。連小狗都理了發。三月,跟寒冷告別,輕裝度日。
有人折了早開的花枝,欣喜的拿回去插在好看的花瓶里,日日換水,天天祈禱,希望能留春駐。我卻是滿懷了憐憫去看花,含苞的時間再久一點兒吧,花苞外面的絨毛也很好看,那是它尚在幼年的表征。等到內心的力量勃然迸發,花兒打開了面龐,那些絨毛就會變得生硬,花枝也會滄桑,或許還生出刺兒來,令你柔軟的心嘆息。
風依舊清冷,可是快了,溫暖的日子。雪已消融,雨還會遠么?幾次春雨的趕場,就能迎來繁花錦簇的世界。嬌俏的,搖曳著,披著露,微笑說出:三月,你好!
你好,三月。你從冰層下來,從泥土里來,從人們的笑靨中來。和緩的,微漾的,輕佻的,自信說出:世界是我的了,你們都是我的了。
孩子長大了,上了十幾年學以后,在這個春天,像花兒憧憬綻放,像鳥兒欲上青天,寫簡歷,投志愿,不斷的選擇與被選擇,希望與失望,下定決心與調整目標。他的歡樂與憂愁如這三月的雪雨般,既浪漫,又切實。他渴望步入社會,好奇能有怎樣的一席之地,如這萌發的草芽不知外面是怎樣的世界,又努力并期待哪怕只是三月,只要是春天就要有花開,還應有鳥鳴,有瘋長的與用世的激情相匹配的山林,林中還有無盡的寶藏……
我說他像這三月,還稚嫩著,想當然著,理想化著,提醒他無論何時都不用過分的期待,而要順其自然。他說我安之若素的人生還不如隆冬酷寒,隆冬尚知春水欲動,不去享受青春的拼搏,與深秋的枯葉只等著土地的回收有何差別?
好吧,沒有哭過長夜,何以語人生?每個生命都是鮮活的,每季的花開都是嶄新的,生命不是復制,是一個又一個三月。誰知道哪個三月會落雪?誰知道哪個三月有奇跡?這一生,譬如朝露,宛若三月,料峭春風吹著,冰河暗涌,花開荼蘼,總得向著明媚,燦爛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