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跟外公一樣,是在家里走的,冬天,半夜。
外公當(dāng)年走得很突然,外婆則給了我們半年的緩沖時間,唯一安慰的是這半年里的大部分時間,她并不痛苦,還陪我們過了最后一個新年。
洛洛在過年的時候,最喜歡唱巧虎里面的:我愛爺爺奶奶,我愛外公外婆。卻不料正月還沒結(jié)束,這對我來說卻成為一首悲傷的歌。早上七點,還在睡夢中的我,被媽媽告知外婆離開的消息;而悲傷真正襲來卻是12個小時后,洗澡時,腦海里兒時的一幕幕回放。
我爸媽是雙職工,爸媽是跟爺爺奶奶一起住的,所以我從小就習(xí)慣跟祖輩一起生活。幼兒園前和小學(xué)前的寫字班那年,都是在外公外婆家度過;其余時候,都是跟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起吃飯。所以,外公的書香氣質(zhì),外婆的勤勞要強(qiáng),爺爺遭厄運卻未被命運擊垮,奶奶的攜手相持,從小感受到的這點點滴滴,其實是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的性格,雕塑著我的三觀。
我們小時候都會接受過這樣的命題作文,我的xx,我記得我寫的是《我的奶奶》。因為我從小的衣服就出自奶奶之手,無論是裁剪縫紉還是針織繡花,奶奶樣樣精通。奶奶身上具備了舊時代女子的傳統(tǒng)美德,念過書,女工好,勤儉持家,三從四德。尤其針線方面,我實在沒有技能點,所以這點我很崇拜奶奶。
相比而言,大字不識一個的外婆要樸實很多,不像奶奶這樣才貌俱佳,卻有一顆火燙的心。孕育了七個兒女的外婆,對子女孫輩的愛好習(xí)慣全都記得,生活細(xì)節(jié)打理得井井有條,帶我去喝茶,點我最愛的燒賣,帶我吃牛腩粉,給我點最大份。比如告訴我擰衣服一定要擰干,不要像沒吃飽飯一樣擰完還濕答答;過冬的時候要煲湯,因為冬大過年。而且做苦工出身的外婆,頗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賺錢養(yǎng)家,掙錢比外公還多,做苦工時肩膀落下了輕微殘疾,但七個兒女沒有一個餓肚子且全部供書教學(xué)。樂觀堅強(qiáng)的她,跟我們回首往事的時候,卻從來不提當(dāng)年的苦,只念著現(xiàn)在兒女的好。所以,當(dāng)我長大之后,我由衷敬佩著我的外婆,這個沒有念過一天書卻胸襟開闊頗有見識的妻子、母親及祖輩。
然而,人生總有無數(shù)的離別,我們的長輩親人終究會坐上末班車,離我們而去—
空著手 猶如你來的時候/緊皺的額頭 終于再沒有苦痛
鳴笛聲 悄悄地刺進(jìn)耳朵/這一次揮手 恐怕再沒機(jī)會問候
別說話淚水你別帶走/鏡子里的我 已留下你輪廓上的笑容
別回眸 末班車要開了 你不過先走
在淚眼斑駁中,我寫下了這篇欠了三十多年的作文—《我的外婆》。“末班車要開了/路到了盡頭/回頭是為/永留心口的人/好好走…”外婆,去到天堂,不要那么操勞了,好好休息,跟外公好好團(tuán)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