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如意神侯
東方已破曉。清樂忘憂廳的后廳又多了一具尸體。
“與藍幫主、宋當家的致命傷一樣，但這次是在后心，而非前胸！”凌煙閣對眾人緩緩道。眾人哦了一聲，并未答言。
舒九娘道：“凌捕頭，你將金堂主的劃字也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凌煙閣點頭道：“金堂主俯臥在地。翻開他尸體時，見他右手在雪地上似在寫字。也許是掩蓋在身下，或是我們去得及時，兇手未及發現滅跡。”
短短一夜時間，金滿堂又斃命。眾人心中驚懼，連厲湘這回都忘了接凌煙閣的話問。
凌煙閣接道，“金堂主劃了個短短的一字，他食指停在這個‘一’字的左下方，但只戳出一個小洞。”
舒九娘道，“以金堂主如此深厚的功力，中了那兇手一指后，只能堅持寫出一筆……不知他想寫的是個什么字……”
她話只說了一半，但眾人也都明白。金滿堂在關東武林素以內力綿長聞名。饒是如此，他中指后也只支撐了一筆的時間，旁人就更不必提了。
此時，云展從外走入，咳嗽一聲道，“谷主、各位，谷中的十余位兄弟今晨都未起身。我方才去后院看，才發覺……他們……都不明不白斃命……”
他聲音并不高，眾人卻仍聽得清清楚楚，但此番卻既無人問話，甚至連嘆氣都沒有了。清樂忘憂廳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這里人人都是了得的人物，都已看出端倪。那兇手從毀谷口開始，原來是打算將眾人一網打盡的。如今看來，他連忘憂谷中尋常的莊丁也不放過，竟如此心狠手辣。
眾人向云念裳看去，見她面色木然，毫無表情，許久，從眼中滴下兩滴淚來。
凌煙閣緩緩道：“云谷主，凌某有句不中聽的話說。”云念裳似也失了原先雍容的氣度與神采，輕聲道，“凌捕頭請講！”
凌煙閣站起身來，環視眾人道：“我初到谷中，料憑在座這許多高手在，那兇手必定就擒。但不過兩日間，馮少堡主、藍幫主、宋大當家、金堂主接連殞命。我實是低估了那人。非但如此，我等連他的面亦未曾見過，再如此下去，只是有敗無勝之局。凌某在江湖日淺，還未曾辦過如此棘手的案子。依我看，我們雖仍有八人，但……”
余破陣怒道：“你是說我們在座八個人合力都不是那人的對手么？”
凌煙閣苦笑，“凌某不敢！只是敵人在暗，我在明。似金堂主他們這樣一等一的高手，沒有一個在他手下過得一招，都是一個照面斃命。他若偷襲于我，凌某自忖抵擋不住。”
余破陣霍然站起，還未開口，云念裳卻道：“余叔叔，你且息怒。聽凌捕頭有何高見。”余破陣雖是云念裳長輩，似乎卻頗聽她的話。如今聽她勸解，只張了張嘴，便又坐下。
凌煙閣沖云念裳點頭道：“多謝云谷主！凌某以為，我們當暫避那兇手鋒芒！”
眾人聽他此話出口，都頗感泄氣。曹明霽冷冷道：“總捕衙門遇到棘手的案子，便放手不管么？”
凌煙閣聽他話中有刺，也不著惱，只道，“這是凌某之意，與總捕衙門無關。況且我們只是暫避。任那兇手如何了得，總捕衙門還能怕了他們不成？云中燕、玉如來、飄萍幫主任青萍、血月天魔，這些人囂張一時，但哪個逃得過朝廷律法！”
他聲音不高，但意興風發，豪氣頓生。那幾人均是在江湖上掀起大風大浪的人物，但一個個都被總捕衙門緝拿伏法，更有幾個就是凌煙閣親手所辦。
舒九娘輕道，“凌捕頭此言倒也有理，只是如今谷口已毀，我們能避到哪里去？”她為人端方穩重，其實也有此意。凌煙閣此言正合她意，只是未想好進退之策，故才有此問。凌煙閣卻不答她話，轉向云念裳，緊盯著云念裳道：“忘憂谷中一定有秘道！”
云念裳聞言變色，反問道，“你怎么知道忘憂谷有秘道？”凌煙閣輕笑道：“我等來忘憂谷第一日，馮萬東被害。當晚我到云谷主屋外勘察，恰逢余老爺子到你房中談話。你開口便讓他離開忘憂谷，還說要送他出谷。那時谷口已被封住。若無秘道，他哪里走得了？”
云念裳微怒道：“凌大人，半夜三更窺伺他人宅第，不知可犯我朝律令？”凌煙閣上前一步道：“云谷主，凌某奉命辦案，行事若有不妥，還望恕罪！”
他話雖說得客氣，但其意不卑不亢。他兩眼仍盯著云念裳，卻不再言。
良久，云念裳面色稍和，點頭道：“凌捕頭好聰明！不錯，我忘憂谷確有一條秘道通向谷外，但已多年未用。凌捕頭的意思是讓我們一起從這秘道撤出谷去？”
凌煙閣點頭道：“出谷之后，便請云谷主與云總管隨我赴京城，此案提調總捕衙門決不會坐視！”
云念裳輕哼一聲，“我忘憂谷就這么土崩瓦解了么？”凌煙閣道，“谷主是此間主人，凡事自然聽憑你的安排。若云谷主不愿走，凌某職責所在，自當與那兇手周旋到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他句句不讓，話雖說得恭敬，其意卻甚堅。
云念裳眼望廳外，沉思不語，終于蛾眉一挑，點頭道：“好！大家若無別的意思，就聽凌捕頭安排。大家可自去收拾，一個時辰后，仍到清樂忘憂廳會齊，一齊出谷。云某在此謝過眾位前來援手！”她片刻之間，又恢復那份自在雍容的氣度，臉上一派清幽之色。
厲湘嚅嚅道，“他們幾人的尸體怎么處置？”凌煙閣接道，“形勢緊急，先葬在谷中吧！”云念裳更未接言，轉身去了，顯是默許凌煙閣所言。
凌煙閣望著厲湘，“厲姑娘，你快去收拾一下。我……”他本想說“我陪你去”，但又覺太露形跡，便轉口道：“我再四處勘察一下”。
哪知厲湘未隨眾人出廳，反走近前來。（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