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花符(五)下

映雪堂曹家自恃名門正派,對快刀會有些勾當(dāng)一向不大看得起,平日素?zé)o往來。曹明霽又是年輕氣盛,心中有所懷疑便順口說了出來。宋三畏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忍不住便向曹明霽出手。

曹明霽雖看不上宋三畏的為人,但卻不敢小覷他武功,見他左指連彈,嗤嗤之聲不絕,亦不敢怠慢,臉色轉(zhuǎn)得凝重,雙足微屈,袍袖連拂。

來襲的指風(fēng)被曹明霽擋得四散紛飛。群雄一個個運起功力,悉力抵擋,以免被指風(fēng)誤傷。只聽撲撲之聲不絕,清樂忘憂廳中桌椅擺設(shè)紛紛被宋三畏的指風(fēng)擊中,結(jié)上一層層若有若無的寒霜。

宋三畏攻了十余招,見奈何曹明霽不得,右手佛手印一翻,五指忽地連彈而出,左手食、無名、小三指不再彎曲,翻成虎爪,隔空拍出。曹明霽不敢硬接,“嘿”了一聲,雙手隔空拍出,帶得這一掌五指之力斜斜飛出。

群雄見宋三畏動了真怒,不由失色。他的六道掌指之力加上曹明霽的力道,聲勢何等駭人,被帶得直向一旁的厲湘撲去。凌煙閣見勢不妙,飛身搶出。他左手一帶,接過那道掌力,右袖拂起,消去五道指力。

只是宋三畏和曹明霽的合力實在太過霸道,凌煙閣連退數(shù)步,畢竟沒卸得完全。“撲哧”一聲,宋三畏的小指指力正中凌煙閣右肩。凌煙閣眉頭一皺,頓覺右肩冰寒刺骨。他身后的厲湘早退開幾步,卻也嚇得花容失色,半晌無言,說不出話來。

云念裳起身道:“為了我忘憂谷之事,累兩位起了紛爭。念裳心中不安。”她面色沉靜,但話中自有一份雍容。宋三畏與曹明霽心中亦知對方了得,又見累了凌煙閣受傷,均默然不語。宋三畏畢竟心中不忿,方才坐下,又起身出廳而去。

曹明霽忍不住道,“宋……宋當(dāng)家哪里去?”宋三畏頭也不回喝道,“方便也要向曹少俠稟報么?”曹明霽臉色不由一紅。凌煙閣心道:“這曹明霽身為映雪堂少主,可略嫌得毛燥些了!”

曹明霽坐下片刻,仍覺氣氛尷尬。他不由輕咳一聲,“我也去方便一下!”說罷轉(zhuǎn)身出廳。

“如今形勢險惡,曹少堂主方才說兇手就在莊內(nèi),這話倒也幾分道理。大家以為如何?”舒九娘見廳中氣氛仍未從宋、曹二人爭斗中解脫出來,好久無人說話,便開言緩解。

凌煙閣一直屏氣運功,方將一道陰寒之氣從右肩傷口逼出,聽舒九娘問道,緩緩道:“兇手應(yīng)不是宋大當(dāng)家。他的凝冰指雖然厲害,但還沒有如此怪異!”

厲湘見凌煙閣面色由凝重漸漸舒緩,心下歉然,如今聽他說話,好奇心又起,不禁問道,“你怎么知道那姓宋的不是兇手?”她雖對曹明霽無甚好感,但更厭惡宋三畏的陰陽怪氣,因此聽曹明霽說出懷疑宋三畏的話,先信了三分。

凌煙閣微笑道:“若兇手是宋大當(dāng)家,他這一指中我右肩,這里勢必象藍(lán)幫主胸口了?!彼f著伸左手揭開右肩衣衫。眾人看去,只見他右肩上有個極小的洞,血早凝住,但周圍并無異樣,與藍(lán)千山身上的傷口迥然不同。

厲湘臉微微一紅,輕啐一聲,將頭扭開。凌煙閣亦是微窘,他邊說邊為,未曾顧慮到有厲湘這少女在場。舒九娘點頭道:“凌捕頭所言極是。兇手八成不是宋大當(dāng)家!”

“錯了!兇手十成十不是宋三畏!”

眾人一驚,順聲音望去,見曹明霽站在廳門口,一臉鐵青。眾人納罕,卻均知他話中有話。

厲湘搶道:“曹少堂主,你方才不是還懷疑宋當(dāng)家么?”她雖頗信服凌煙閣的話,但仍忍不住要搶白曹明霽一句。曹明霽似未聽出她話中之意,臉上如鐵般僵硬,“宋大當(dāng)家死了!”

他一句話出口,廳中眾人大嘩。

凌煙閣先跳起來,“曹少堂主,你莫開……他在哪里?”他本擬說“你莫開玩笑”,但才出口半句,便意識到,曹明霽應(yīng)不會開這種玩笑,看他臉色便知必是出了大事。

曹明霽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出廳。凌煙閣雙足一點地,如影隨形跟在他身后出廳。眾人心中大駭,但更加詫異,紛紛跟出。

曹明霽左拐右轉(zhuǎn),來到清樂忘憂廳后院角落的茅廁。他停住腳步,回首對凌煙閣道:“凌兄,我才來方便,推門便見到宋大當(dāng)家倒臥在地,探他鼻息全無,脈搏已停……還請凌兄細(xì)察?!?/p>

他心感凌煙閣方才出手化解二人爭斗,此時又見宋三畏殞命,言辭間客氣了不少。

凌煙閣也不進(jìn)門,飛身上房,只道,“兇手應(yīng)該便在左近!”他一語出口,趕到的群雄紛紛四出躍上房頂,四面巡視。只見莊內(nèi)莊外,四野茫茫,只有天空中偶有一、二飛鳥掠過,大地上人跡全無。

凌煙閣遙望片刻,雙眉緊鎖,躍下地來,推開茅廁進(jìn)去。此時眾人接連躍下,搶著擁進(jìn)門去。凌煙閣這次勘驗宋三畏的尸體較驗藍(lán)千山的傷快了不少。有了藍(lán)千山的經(jīng)驗,他徑直解開宋三畏的胸口衣襟,赫然發(fā)現(xiàn)宋三畏胸前暗紅一片,但傷口只有左胸一個小洞。只是他尸體尚溫,顯是剛剛斃命。掩上宋三畏的衣衫,凌煙閣站起身來。眾人圍在他身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幾個人走出屋來。厲湘不便進(jìn)入,早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搶道,“怎么樣了?”金滿堂嘆道:“和藍(lán)幫主一樣!”

群雄默然。不消說,這自然是一人所為。此人在忘憂谷中縱橫來去,居然在一日之內(nèi)擊殺藍(lán)千山與宋三畏二人。那日在雪野中馮萬東被殺,群雄便驚詫于那人能在如此短時間內(nèi)得手,但好歹他還占了地利。今日看來,他擊殺藍(lán)千山與宋三畏,居然也是一擊得手,又從容離去。此人武功顯然遠(yuǎn)過此前想象。

凌煙閣掃視眾人,見群雄表情復(fù)雜,難掩驚詫和難以置信的神情,間或亦露出一絲畏懼之感。這些人都是威震一方的大豪,原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太也難以置信。眾人自忖自己的武功,縱然能強過馮萬東、藍(lán)千山和金滿堂三人,也相去無多。本來入谷前眾人皆豪氣沖天,只道有這許多人在一處,任他再強的對頭,也不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形勢急轉(zhuǎn)直下,誰也不敢擔(dān)保能全身而退。

凌煙閣拱手向眾人道:“凌某辦案多年,此等案件倒也見過,只是受害者中從沒有藍(lán)幫主、宋當(dāng)家此等高手。我實在推想不出兇手是何等樣人?!?/p>

他停了一停,見眾人無言,續(xù)道,“鳳陽府梅家、湖州碧霄堂和百草玉劍門三件血案發(fā)生時,只有梅枝兒、岳輕影和江無波三人遇害。梅家和碧霄堂或事先不知情,或未放在心上,也就罷了。百草玉劍門預(yù)先做了防范,江掌門還是遇害,但其所邀幫手卻安然無恙。如今……”

凌煙閣說到此處,并不再說,但其意分明得很。此番兇手出手,與前幾次果然大不相同,并不是一擊而去,而似是長久在側(cè)窺視,從毀谷口開始,將眾人逐一擊殺。

舒九娘緩緩道,“凌捕頭的意思是……”

“我也說不準(zhǔn)確,只是隱隱覺得,從其手法來看,與前三個案子似有不同?!?/p>

余破陣突然大吼,“任他是誰,有膽便與老夫較量較量!”他人雖瘦小枯干,內(nèi)力卻極充沛。這一聲喊直遏云霄,震得眾人耳鼓嗡嗡直響。

余破陣反手一抽,已將一對幽竹風(fēng)雷鞭掣在手中。兩鞭相擊,錚然作響,隱有風(fēng)雷之聲。他兩日來胸中憤懣,無處發(fā)泄,長嘯聲中,將兩鞭擲向院中斜靠的一塊巨石。錚錚兩聲,兩條鋼鞭竟沒入巨石半尺有余。

群雄不由駭然。縱然那對風(fēng)雷鞭精鋼打就,能一擲之下入石半尺,亦可見其“八極雷神”之號自非浪得虛名。

凌煙閣走到巨石之前,一掌拍在石上,激得兩條鋼鞭突地跳出。他左手一攬,將鋼鞭接在手中,回身恭恭敬敬遞給余破陣,“余老爺子息怒。既然那兇手狡猾兇殘,我等才應(yīng)籌劃個萬全之計才是!”

余破陣擲出雙鞭,心情稍和。他接過雙鞭,點頭道:“凌捕頭年紀(jì)輕輕,這手功夫可是俊得很吶!也罷,老夫這脾氣始終改不了,一切聽你們的便是!”

凌煙閣聽他爽直,心下不由產(chǎn)生親近之意。須知“八極雷神”余破陣成名數(shù)十載,實是在場眾人前輩,他既能說聽眾人吩咐,毫無架子,單這份爽快脾性,旁人便是不及。凌煙閣又轉(zhuǎn)向云念裳道,“云谷主,如今形勢甚險惡。凌某有一言斗膽說出,請云谷主莫怪!”

云念裳雙眉一挑,“哦,請凌捕頭明言!”

“此處講話不方便,還請各位移步回清樂忘憂廳!”(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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