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到“金盆洗手”四個字時憂羅在一旁樂了:“哥,你還是別洗手了吧,我怕你那手把金盆給腐蝕掉了,不如把盆給我拿去換棟房子換幾百畝地再順便給你我都換個老婆。”
“嚴肅點行不?”我狠狠瞪他一眼,又看下在座的其他人。
沒有人吭聲。這不符合常態啊,平時嘰嘰喳喳的獨孤和雪梨竟然安靜得像深閨小姐?
“都不主動表態?那我就點名了。”我清了清嗓子,剛喊出個“雪”音,神醫雪梨已搶先拱手道:“教主,屬下內急,去去就來。你知道屬下自幼身子骨不好……”語未畢,人已自議事堂大門口消失。
我輕哼了一聲,眼神瞟向雨公子涼城:“涼城啊……”
“教主,屬下突然想起今晨收到一個急報,我竟然忘記拿過來呈報給教主了屬下該死現在立刻去取。”對,雨公子負責整個魔教信息的上傳下達,工作極其重要,此時一著急,說話都不帶停頓的,話音剛落,人也翻身而去,雖然身型略寬,卻同樣姿勢輕盈優美。
我皺皺眉,“不著急”三個字被活生生憋回肚子里,有點氣悶。端起茶杯,緩緩啜一口碧色清茶,閉目深吸了一口氣,茶香沁入心脾。淡定,淡定,畢竟這不是小事,而且對大家伙來說確實有點突然。我提醒自己,緩緩張開雙目。眼前,竟然,已經空無一人。
“他媽的,都給我滾回來!當本教主是擺設嗎?”我騰地站起身,順手把手中上好的玉杯猛砸在地上。沒有人回來,因為這幫被我慣壞的兔崽子們知道我發脾氣的時候離我越遠越好,等這火熄了再回來,我已經懶得收拾他們了。
我只好獨自坐在那張雕龍琢鳳的椅子上大口喘氣。眼神瞄到地上那個碎了的杯子,我的心那個疼啊!那是明月心送我的啊,剛才怎么給忘了!
二
我是光明頂神教教主圓月明,自前教主隱退以來,我勤勉努力、上敬前護法,下愛眾教徒,真正坐到教中眾生平等,人盡其才。自己更是每夜子時必練我神教教主代代相傳的穿葉拂柳功。
如今,我任教主不過七年,神教在江湖上已威名赫赫,遠非青衣樓、鬼谷所能比肩。而我的穿葉拂柳功也已突破八層,只剩下最后一層未達了。
是的,我雄心勃勃,勢要帶教眾們入主中原武林,揚我教威,正我教名,甚至掙一個千古留芳也不錯。
可是,自從認識了明月心,有些什么在悄悄改變。
明月心,青衣樓最紅的姑娘,青衣樓最貴的姑娘,青衣樓衣著最素簡的姑娘,青衣樓唯一賣藝不賣身的姑娘。
她眉目溫婉,笑意淡淡,她唇角有詩眉尖有畫,她素手可彈琴可弄劍,她削肩長身體態婉轉。與她談詩,她上自《詩經》、《離騷》,下至李杜王維,應景應時之句信手拈來;與她講佛經,她可金剛可菩提;與她是酒逢知已的欣喜,是一見傾心再見鐘情的傳奇。
那天她淺淺一笑,飲了我半杯殘酒,眉眼半斂,說,最向往攜良人塞外牧羊,大草原策馬揚鞭,遠離紅塵煙雨,江湖風云。又曼聲輕嘆,當今江湖風起云涌,江湖好兒女都雄心萬丈豪情滿懷,誰又舍得誰能放下呢?
聞此軟語溫言,我突然想起喬峰。他英雄一世轟轟烈烈,卻抱憾至死……熱血一起,我慨然允諾,若她不嫌棄,我愿舍下這三千教眾,放下這多情光明頂,陪她策馬揚鞭,陪她放羊牧馬。
她當時的驚喜羞怯,欲拒還迎啊,每想起都會讓我心跳加快。
我們約定一個月后青衣樓見。
三
從試圖商量金盆洗手到計劃直接宣布這決定,用了九天的時間,每次開會我最多只能見到兩三個教眾。
我無心教務,更是將穿衣拂柳的修習給擱下了。據悉左右使和護法們也無心教務,也許在挑選新教主吧。
距離與明月心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我決定留一封書信就離開算了。對教中一應人事安排我已盡量考慮周全寫入信中了。
“教主,密件!”雨涼城連通報都無突然直接自窗闖入。
“我已下定決心金盆洗手,密件呈左右使吧。”我收拾行裝,頭都不回。斷就徹底斷,放下,就徹底放下吧。
“教主,事關青衣樓,”
我猛然轉身。
“明月心,乃冷閣主親妹妹,”雨涼城偷偷看了一下我的表情,繼續道,“她近一年在青衣樓,重要任務是重創神教、鬼谷和書劍山莊。”
“從何而知?”
“我們截獲了她的信使,教主請過目。”平日里對我并不大恭敬的雨大少此時怎么那么恭敬?
是她的字,娟秀中透著勁道:“圓月明七月十五攜妹赴蒙,魔教自當大亂。又及:盼兄及早援妹歸閣。”
“哈哈哈哈哈……”我放聲長笑,之后大踏步往議事廳而去,一邊朗聲喊:“憂羅憂羅,快給我滾出來!那個金盆哥賞你了,你去換個漂亮媳婦回來!記著給哥也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