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維夏定定的看著來往的車輛,紅燈停綠燈行。任憑指甲嵌進手掌肉里,呼吸低沉,
“顧希南,想念太奢侈,你用不起。”
那一年,徐維夏十九歲,徐家突生變故,徐海潮被人拉下馬似乎只是一夕的工夫,背影寬厚的男人依舊還會對著心愛的女兒微笑,在女兒眼里卻只是強撐。徐維夏在父母的刻意隱瞞下只知變故卻不知其中緣由。
只記得徐母方怡然面色晦暗的坐在沙發上,緩緩的對她說,
“維夏,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要搬家了。”
要搬家了,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離開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甚至,要離開放在心尖的顧希南。
徐維夏在等,等顧希南得知此事像往常一樣“咚咚咚”的敲她家的門,等著他給她擦眼淚,等著他的溫切懷抱。徐維夏料不到的是她等的是一個等不到的人,整整一周,徐維夏看著打包好的行李,顧希南還是沒有來。
搬走那天,凌晨四點卡車在院子里等著。
徐維夏只抬頭看了一眼顧家的陽臺,花團錦簇,空無一人。
往常立在花旁的少年已不見多日,怕是家中大人交代不便親近以免牽連,往日里兩家還算親熱的,父輩是戎馬政界的好搭檔,誰知今非昔比無人問津。情意淡薄那便算了。
少女緩緩低下頭,坐在一堆家具里,隨著卡車離開了大院,不作揮別。
少年隱在窗簾后的臉陰沉悲慟,卻只能化作一灘雪水悄無聲息的匿跡在冰河里。
過了好幾日,徐維夏大三開學重回校園,路過學校公告欄,看見玻璃后邊某人的照片賤氣兮兮清冷依舊,紅底黑字寫著大大的“喜報”,十分刺眼。
徐維夏看完面上一哂,心想,“喲,顧希南真夠行的,躲得夠遠的呀,一聲不吭跑去金光閃閃的美國讀狗屁建筑了呀,你怎么不去當宇航員一輩子呆在外太空和外星人做好兄弟呀,你干嘛還在地球上跟人類較勁啊。”
心里罵了一陣就覺著沒意思,那人說不定已經花花世界迷了眼,自己卻還在怨一個沒心肝的人,沒意思透了。
人最經不起往事如烈酒劃過喉嚨,生生吞咽,宿醉難消。
徐維夏沒等顧希南回話便招手攔下出租,身影鉆進后座,高筒靴也收進了車里,淡淡的道了一聲:“再見。”,車門關上,合著汽車尾氣呼嘯了顧希南一臉的風,不一會兒車就入了車流辨認不清。
顧希南摸摸鼻子嘴角苦笑,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景闊,十分鐘之內到繁夜,我受了情傷要療傷。”
繁夜夜里總是魅惑的,顧希南坐在卡座里手里端著1990年的瑪歌,食指輕敲著杯壁,聽對面的景妖孽已經嘚啵了半個多小時孟佳音的壞話了,給他遞了一杯酒讓他消停會兒。
“女人就是不懂事愛拿喬不把男人當人看!”景闊喝了一口酒做出了總結性的發言。
“注意你概括的時候用的名詞,你在孟佳音眼里只是一個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多的生物,夠不上男人這個高貴的稱號,僅僅是想把你當人看,都很難。最后我記得是我說我受了情傷找你出來喝酒療傷的。”顧希南冷靜的分析了一下,重音在“我”字上。
“嘶!我手里還有兩個大案子還沒了結呢明天就開庭了,接你電話我就出來了你還想怎么的!而且!科學研究證明,一個人向你表示他很慘需要你安慰的時候,你告訴他你比他更慘,比你去安慰他一百句都要有用你知道嗎你,多讀報多睡覺,別整天這么消極!”
景闊懶得搭理顧希南擠兌他那茬,改教育他健康的生活方式,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好兄弟已經沉浸到另一個情緒里了。
顧希南看著杯里的酒沉沉的說道,“景闊,你說,我和維夏是不是再很難走到一起了?我聽到她怨我了,聽到她和別的男人打電話笑得好溫柔。”
景闊聞言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情也不怪你,要怪就怪顧”后面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只得轉了話鋒,“其實誰也怪不了,希南,維夏心里有你的,那天吃飯的時候全桌的人都知道她愣愣盯了你半天,那哪是無情的樣子,你耐心些吧。”
最后一句話也像是對自己說的,說完都沉默了。
景闊也是難忘當年的,顧希南慌不擇路敲他家的門,襯衣扣子扣錯了兩顆,眼神里盡是驚慌失措眼圈盡泛紅,景闊心里一緊,雖都是年少不羈,卻幾乎從未見過顧希南如此魂不守舍不修邊幅。
“景闊,我剛剛聽見我爸爸打電話說要把徐叔叔拉下馬。這事兒你千萬不能讓維夏知道算我求你。”
景闊慎重的點點頭,看著眼前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第一次聽見他那樣淡薄的性子說出“求”這個字,便可知那份煎熬和崩潰,簡直滅了頂,覆沒整個世界。
之后那一周,景闊日日到顧家陪著顧希南,他不說話,只偶爾站在窗簾后向外瞧兩眼,那會兒正是每天徐維夏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景闊每每看到顧希南孤絕的背影,心里總是暗暗發苦,卻又只能束手無策干皺眉頭。
徐維夏走的那天,顧希南決定出國的那天,景闊一進顧家的門就看見顧希南歪坐在沙發上,電視里在放Love Actually。
小男孩兒滿臉傷懷疑惑的對著父親說:“Worse than the agony of being in love?”顧希南眼也不眨,按下暫停鍵愣愣的盯著,面容冷峻。
有比受愛情煎熬更慘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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