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飯做好的時候，顧希南邊解圍裙邊喊徐維夏過來盛飯，喊了幾聲都沒有人應(yīng)。
走去客廳才發(fā)現(xiàn)一團白白的大型生物正休憩在沙發(fā)上，顧希南不自覺走近一些，徐維夏呼吸低沉，一聲一聲像嘆息婉轉(zhuǎn)著顧希南的心扉。顧希南沒地方坐，就蹲在沙發(fā)前盯著徐維夏羽翼一樣顫動的睫毛。
有多久沒有這樣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妥帖柔和的沉沉睡去。
回望相識的這么些年，徐維夏向來精力旺盛雞血充足，沒被她拽著去月球探險已是人生一大幸事，怎敢奢求多動癥的孩子安靜哪怕一秒。不過，細細回想一下，還是有的吧。
高三的時候，徐維夏的地理差到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地步，晚自習放學扯著顧希南問題目都要說半個多小時，男生大概一輩子都理解不了女生為什么方向感差到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所以每晚回家的公車上，都可以看見一個少女從虛心求教到失控炸毛。
“準噶爾盆地擁有我國第幾大沙漠？”顧希南悠悠的開口問道。
“第一大。”徐維夏淡定的回道，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是蒙的。
“嘶！徐維夏你腦子里裝的是花崗巖啊！第二大！第二大啊！”顧希南真是打心底服了這位姑奶奶了。
“嚷嚷什么啊！你干嘛不問第一問第二啊你誠心的吧你！嘁！”徐維夏怒把頭扭向窗外。
少年默然的嘆了一口氣，用盡量和緩的語氣說道：“準噶爾盆地位于新疆北部，盆地中部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是我國第二大沙漠，記住了啊，是第二大。”
順便把地理環(huán)境氣候變化水流山脈什么的都大致嘚啵了一遍。
說完習慣性偏過頭看小獅子的反應(yīng)，就看見他家小獅子像小雞啄米一樣，腦袋沒地方擱搖擺不定的晃悠，好像睡得不安穩(wěn)眉間還輕皺著，顧希南只得苦笑，輕輕伸手把徐維夏帶著毛線帽毛絨絨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頭。
那時候的時光啊，現(xiàn)在的顧希南想起都巴不得時光就停在那一刻，少女臉上的細小絨毛，眼瞼低垂睫毛遮蓋的陰影，膨脹著的粉粉的羽絨大衣，在車窗外一盞一盞勻速劃過的暖黃路燈下熠熠生輝。
閃著最柔軟的光，變成好多好多細小的光影碎片，揉啊揉，揉出了一個永恒緊緊的扎在顧希南的心里。
生了根，卻沒發(fā)芽。
徐維夏卻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大灰狼在追她，玩兒命的追，她玩兒命的跑，玩兒命的喊顧希南的名字。小兔子長頸鹿猴子搭著肩膀從她旁邊走過去嬉笑著笑話她，“從沒見過這么傻的人！”，徐維夏正準備反駁，場景突然一變，一個小木屋里只有她和大灰狼面面相覷，徐維夏簡直要嚇瘋了，卻只見大灰狼緩緩劃開了自己的肚子，從里面走出來了顧希南，一臉賤笑。正欲上去揍兩拳的時候，有人扯她的袖子捏她的臉，就醒了。
醒了一看，果然！顧希南正不知死活的捏她的臉，一臉賤笑的說，“維夏起來吃飯了！”，那個笑跟夢里的一模一樣，面目可憎得想讓人就地正法。
徐維夏一個突嚕起了身“哼”了一聲不搭理顧希南朝餐桌走去，顧希南也不惱就跟在后邊。
“菜色簡單，味道一般。”
徐維夏每個菜都嘗了一口之后簡單的評價了一下顧希南的廚藝。其實內(nèi)心還是深深的被shock到了，肉丸白菜湯里的肉丸好精道！魚香肉絲也太是她胃口了吧！不過，才不要被看出來呢，才不會忘記夢里的大灰狼就是面前這個人，稍有不慎就會被吞進腹中，從此暗無天日。
顧希南好笑的看著對面的徐維夏，為了擠兌他硬要說不好吃的樣子，真是幼稚得可以，只好不顧她的反抗夾了好幾筷子魚香肉絲放在她碗里，看著她別扭又開心的一點點像小貓一樣的吃著。
面前是如花美眷柔光溫語，顧希南心里卻在想自己是不是在懸崖邊上了，好像已經(jīng)感受到懸崖下吹上來的山風，冷冽又刺骨，跳下去萬劫不復，但不跳又怎能抓住最后一點的溫柔。
可最怕，最后的溫柔變成冰錐一樣的利器深邃的插進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能做到萬死不辭卻做不到執(zhí)手年華。
“誒！想什么呢！跟你說話呢！”徐維夏看著眼前神游太虛的男子不滿的提高音量。
“你說，我在聽著呢！”顧希南收了收心緒，笑著說道。
“我說，以后別老往我家里躥，也少碰面，我有我的生活，你不要隨意打擾我。”
徐維夏又認真的說了一遍，這段時間她不是沒想過顧希南，每每想起他，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勁兒纏著她極不舒服，五年過去了，顧希南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想法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招惹她呢。她想不明白卻也不想知道答案。
她決不允許自己還像五年前一樣傻不愣登等人踹，既然做不到在這個人面前理智清醒，那就不要見了，相見不如懷念。
“好。”顧希南還是一副笑臉，看不出真實的情緒。徐維夏看得背后一麻無故一陣心悸。顧希南其實什么也沒想，只是覺得先答應(yīng)著免得小獅子炸毛，以后的事他要是不小心出現(xiàn)在徐維夏的面前，那也不能怪他吧是不是。
“對了，開鎖公司怎么還不來也太不敬業(yè)了吧！”徐維夏突然想到這廝還賴在他家里的重要原因，滿眼都是“來了你丫就快滾”。
“可能堵路上了吧，他們來了我保證不在你家多耽擱一秒！”說著還面容肅穆發(fā)了個誓，他連開鎖公司的電話都沒有人家來什么來。
徐維夏聞言拍了拍吃飽的肚子放心的臥倒在沙發(fā)上準備打開電視看動物世界，不小心壓到顧希南做飯脫下的大衣外套，好心準備幫他放好，一拿起來一串什么東西就從大衣口袋里滑了出來，徐維夏定睛一看四肢百骸都充滿了怒氣。
“顧！希！南！這鑰匙怎么回事！”徐維夏舉著一串鑰匙眼光帶火的沖著顧希南喊叫。
顧希南腦中紅體加粗“完蛋了”三個字從左往右，不斷閃現(xiàn)。還是定了定神沉著冷靜的回道：“哎呀！原來鑰匙在這里呀！我還以為落在家里了呢！維夏謝謝你幫我找到了鑰匙嚎~”顧希南一定是被徐維夏的怒火打到了頭才學了一聲小沈陽。
“要是我沒找著鑰匙，你還要在我家過夜是吧臭流氓！”
徐維夏算是看透了，什么開鎖公司他丫的壓根就沒打電話，敗類啊人渣啊比周口店的野人還原始的流氓啊簡直！
“那也是有可能的。”顧希南滿臉的“畢竟我剛剛真的不知道鑰匙在哪嘛”的無辜樣。
“現(xiàn)在！馬上！立刻！給我滾出去！”
徐維夏手指著門眼睛瞪著顧希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顧希南實在也沒理由待下去了，就訕笑著拿著大衣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著，不大的客廳顧希南挪了好幾分鐘了，終于磨蹭到了門口。
道別的俏皮話都到嘴邊了，正要說出口的時候，徐維夏的電話響了起來，顧希南就倚在門框邊等著，徐維夏邊滑開手機接電話邊擺手讓顧希南快滾。顧希南想了想來日方長，就打開門準備走了。
風聲不大，門在慢慢的閉合，顧希南回身望了一眼徐維夏，還是寡淡的家居服，暖黃的頂燈籠罩著她，她又在笑，柔美又安逸。
“之游啊，明天回來嗎？真的？幾點的航班我去接你！好的！”只來得及聽到這一句話門就關(guān)上了，顧希南的心在這夜晚涼風過境之時突然就像被拽了一下。
像在說，你看，我費了這么多功夫還不及一個電話讓她笑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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