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去的是延慶,實際上大部分時間活動在河北。要說露營,十月可不能算是一個好時節。更何況第一天會下雨,山道泥濘,山頂氣溫可能五六度,出行卻義無反顧。雖遭受夜間徹骨寒,比起封山之后再也不能上去的遺憾,著實感覺賺到了一般。仰慕于山之純粹每每自矜,而從天津出發、卻與我同一時間趕到西二旗的CP,難道不比我更加虔誠?
2號九點,載著對露營、日出的期冀,我們上路了!此時海淀已經下起雨來,一點一滴,斜斜地打在車窗上,蜿蜒地移動,最后在窗棱上堆積、散落。我沒有帶傘。早上給包稱重的時候已經13斤,還不包括露營用品和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山頂有無人機送零食!”不覺又開起玩笑起來。為減少負重,唯舍雨傘!畢竟,真下起雨來,也用不上。
喜歡在車里看景。從不覺旅途無聊,即便是去年在北疆一天跑三百公里,亦釋然、平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膠片般依次嵌在車窗,又匆匆退去。你也許想到了什么,可是又很快拋之腦后。那忽現在腦海的臉,隨著變換的風景,也模糊成了天邊的團團云絲。
西二旗到海坨山,三個多小時車程。路過居庸關,城墻巍峨,不知是誰感嘆了一句“果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一段時間昏昏睡去,餓醒時已是十一點。透過車窗,防護林外的酒店孤零零隔一段一座,門庭冷落。遠處的草甸已經開始泛黃,一片接連一片,陰雨天下,格外耀眼。群山連綿,裸露的山體與濃密的樹林相間,像頭發撥拉時的紋路。環官廳湖有許多風力發電機,三齒各自有節奏地轉動,車行漸進,越發像大白鴿子。
一點半,到達山腳。分發裝備。無人機是沒有,可是,我們有騾子!騾子解決露營用品,上路就輕松了。兩點半,行軍開始。山路泥濘,難度是平常的三倍。起初,飛羽強調的時候,不免心生恐懼,然而最后竟也五點完成任務,且并不覺有多累。隨手撿起腳邊的一根木杖,濕潤潤的,拄杖前行。山間清冷涼爽,樹葉或翠綠或金黃,偶有紅葉夾生其間,極目遠眺,對面山頭像一幅巨大的水粉畫,濃墨重彩,這金秋美麗得如此奢華、高調!不禁頓住,沖著小伙伴:“這難道不是‘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
最大的障礙是泥。黑乎乎黏糊糊的泥,膠著鞋底,越走越沉。每一次拔腳,若非借著鞋帶之力,那泥定會吸住鞋!鞋邊緣泥越積越多,休息的時候用樹枝刮掉,然而起步之后,又再次堆積。索性也不再刮泥,也不再挑著路走,聽著崔寶讓勵志的求學故事前行,一直到有人驚呼“到了!”,遠遠地看到了傳說中的避雷針,高興起來。
剛下過雨,因此我們很幸運看到了成片的云海。一種想要跳上去的云海。在喀納斯,云海親和,小精靈一般纏繞著游人,而這片云海,拘謹有余,遠遠地浮在山頭,像一床正在展覽的羽絨被,只可遠觀。這還并不是山頂,然而風極大。我們忍不住篩糠般哆嗦。
等了半天的騾子終于到了,我們開始扎營。搭帳篷是個技術活。首先是選址。為了防風,選了靠近樹叢的一片地方,坑坑洼洼在所難免,但也沒得挑了。我們都是初次露營,所以,盡管聽了介紹,帳篷還是搭錯了,還差點弄壞。一回生、二回熟,在小伙伴們的幫助下,陸陸續續,五顏六色的各式帳篷都鼓起來了。這樣,我們才都在帳篷里換上了更厚的衣物。
要說最搞笑的是自動充氣墊。拔掉閥門,扔地上一兩個小時,也沒見“自動充氣”。最后還是得靠吹起來。說到這里,感謝幫我把氣墊吹得鼓鼓的不知名的小伙伴。
解決了住宿問題,大家迫不及待等著晚餐!燒氣罐的燒氣罐,生火的生火。全身凍得冰涼的我們都圍著火烤起來。不僅后悔沒戴手套,沒穿冬天的登山鞋和襪子。手指僵硬,腳趾頭更是生疼,刺骨的寒風仍殘酷地一陣一陣地往脖子里、頭發里倒灌。一瞬間像回到了南方的冬天,陰冷的教室,冰涼的課本,凍得發紅的手指,費力地捏著筆寫字,像醉漢一般,必須十分努力,才能避免過分的歪歪扭扭。而課桌地下的腳,更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一樣,木木地疼,疼到麻木……
終于,水開了。輪流煮泡面。飛羽竟然還帶了蔬菜!我和喬艷大概是吃貨,竟吃了三輪!什么料都放進去了。這會兒再也沒有窮講究,跟白河踏冰那次一樣,分不出什么彼此。從來也沒覺得泡面是如此美味。幾片綠葉子也是稀奇得緊。我和喬艷,吃的時候,互相換手打燈。即便是如此,捧著泡面的手,也沒有暖和起來。
就是這一小撮火,讓我們六個人填飽了肚子。才七八點。誰也不想這么早去睡。我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搓火,瀕臨熄滅時,放一把松樹枝,再吹一口“仙氣”,奄奄一息的火堆又隱隱竄出火苗來。每到這時,我們就很興奮。手機在山頂上已經失去了聯絡的功能,對于習慣了網絡的我們,重歸原始的生活,還能如此地對自然滿懷興致,實屬不易。我開始放音樂。崔開玩笑,如果放的歌沒有一個人能猜出來,那么,放歌的人得去撿柴。我是不是該慶幸手機里剛好只有一首歌?哈哈。雖然這有點賴皮。
九、十點的時候,夜空開始清明。云層散去,星星漏了出來,涼涼的月光灑了一地。烤完了最后一點熱火,我們各自準備回帳篷睡覺。雖然月光足夠照明,但是仍然感謝勿忘幫我打燈直到我找到帳篷。
如果說搭帳篷是技術活,那么,睡覺更是!平常躺在舒服的床上,誰也沒把那幾個小時當一回事。然而,這晚上的幾個小時,得“熬”。帳篷里自然比外面暖和,仰躺在睡袋里,渾身冰涼,不敢隨意動,生怕驅走了好不容易產生的一點兒熱氣。由于整個地形是個小緩坡,再加上睡袋和地墊摩擦力不夠大,所以身體難免會往下滑,每次都感覺到腳下的睡袋扭成一堆了,腿也蜷縮得不能再進一步了,才用腳往上蹬,重新調整睡姿。我開始側睡。
沒有被地釘扣住的帳篷入口“刺啦啦”在風中亂舞亂叫。一波又一波的風闖進來,直接撞在我的臉上。睡得著就見鬼了。我們讓崔接著講世界政事,聽故事期間,我偶有幾秒的昏迷,但每一次都被風給刷醒。帳篷燈也不敢關。誰知道飛羽來檢查我們了呢?稍稍給緊了緊帳篷,都覺得更暖和一點。想想賣火柴的小女孩,我們應該比她要好很多吧。再后來,飛羽又給我們送來一個睡袋,我和喬艷高興極了。同時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說說飛羽為什么又給我們一個睡袋?是不是怕早上發現兩具冰冷的尸體呀,哈哈哈哈。
于是重新整了整地墊,重新鉆睡袋,把第三個睡袋攤開,蓋在身上,把喬艷的背包壓在腳上,我的背包就堵在帳篷門口,如此這般,竟暖和了好多倍。我開始有了困意,不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大概是五點半了。哆嗦著起來,去看日出。許多人裹著睡袋,像企鵝一樣,迎著太陽。飛紅的云彩,深藍的天空,并立的一只只“企鵝”,竟有神秘之色,宛如巨石陣。日出很短暫,不經意間,太陽就整個兒彈了出來。然而等待日出,尤其是嚴寒之中等待日出,卻是痛苦地著急。眼瞅著云彩變換,逐漸著色,紅光、金光,但千呼萬喚,始終不出來。起初你期待著是一小半一小半的探出,事實上,眨眼之間,一個明晃晃的白球就掛在了天上。我看過北戴河的日出,這與山頂看日出有所不同。當太陽從水平之下逐漸升上來的時候,陽光不遺余力灑在翻騰的水面上,蕩漾著的璀璨金光,能晃瞎人眼睛。
海坨山的最高峰被封了。整個山頭圍著帶刺兒的鐵柵欄。早上吃了幾根“杯面”,想到一會兒即將返程,也不再想守著火堆,便開始四處溜達起來。拍了拍枯草,再看向遠方的云海,猜想,或許,那兒是官廳湖。Charlie也在看云海。突然發現Charlie不見了,山坡下的草叢里忽現他的身影,我叫住他。原來他想找途徑翻去被封的山那邊看云海。于是,我也加入其中了。拽著枯草,先下坡,再上坡,不多一會兒就到了最高頂點——2198.388米的地方。云海盡收眼底,群巒盡收眼底,白的云,青的山,全部都在腳底下。也似乎離太陽更近了,手腳開始暖和起來。再望向我們扎營的地方,五顏六色的帳篷像彩色的旗幟,而走動的人像一只只螞蟻。說話聲傳來,卻是窸窸窣窣。我大喊了幾聲,對面卻并不能聽見。
折返時,這邊守山的管理員竟然出來了!剛開始我以為是要罰我倆亂入禁地。沒想到卻是打開鐵門讓我們直接出去。樂得偷笑。一方面更省時,另一方面,非常安全就到了營地。大家開始拔營。我們速度投入工作中去。
約九點,帶著一袋垃圾,我下山了。
約摸倆小時,到達山底。
再一覺醒來——回到了溫暖的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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