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汪老師心梗住院這事兒,我一方面想記錄下來,退休之后無聊的時候看看,回憶下舊時光。一方面又不太想寫,擔心詞不達意變了味道,不過是掰碎了的日子流水的賬。
在9月14號之前,我就覺得9月好慢啊,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搬了家兒子上了初中一家人都需要適應,很長一段時間每天下了公交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聽著劉瑜雜文,一邊問自己“Any good news today?”然后沒來得及認真思考回答就又投入到洗洗涮涮吃吃喝喝看書瑜伽的下班生活中。然后第二天再來一次…
14號那天是周二,我在辦公室待到七點多,跳跳說我上班不是對著電腦敲字就是跟訪客聊天。那天我也在跟訪客聊天,操心著訪客部門最近的種種,然后打氣加油。家里的汪老師發來信息,說太難受了,沒力氣做飯,讓我給兒子買點吃的。撇撇嘴,一天了,還沒好啊,外賣都點不了嗎?于是我寫好第二天的to do list ,在訪客的堅持下,帶了公司的血壓計背了電腦樓下買了兩份星美樂25塊三個的面包坐公交回家。沒想到訪客這次的堅持“救”了汪老師。
回家就給量血壓,血壓挺高,雖然醫學知識比較缺乏,看著汪老師無精打采的樣子,我還是堅持要去醫院,于是就一邊啃面包一邊步行去了家附近的醫院。出門時八點多,叮囑兒子好好做作業,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了。路上還跟汪老師說,最近還是有好消息的,投資賺了點錢。但沒跟他說多少錢,怕本來就佛系的他更加無欲無求。
醫院的種種檢查就不說了,汪老師一邊檢查我一邊在小紅書看包,我打算給自己買個包當禮物,不為了啥,就是想買。當“心梗”這兩個字在我耳邊響起時我覺得很是恍惚,這詞兒聽過但是那一刻還是覺得陌生而遙遠。很快汪老師就被弄上急診室的床開始點滴,我提著一個紙袋子在急診室溜達,(出門時著急隨便拎的袋子,路上我還跟汪老師說這個紙袋的帶子好俗氣,一點不符合我的氣質。)給老板部門還有公司好朋友發了信息說我明天不能去上班了。打算暫時不告訴家里人,太晚了不想打擾他們怕他們擔心。
我問醫生,他這點滴得多久啊?醫生說今晚就別想回去了。我說:那我要回去了,我兒子一個人在家呢。醫生說不行,他是重癥,家屬必須在。我說:啊!那我睡哪兒啊?醫生白了我一眼走了,他心里肯定在說:it is none of my business.(新概念2第一課,我背得最熟的文章)
看來只能認命,我迅速做調整,給兒子打了電話讓他乖乖在家早點睡覺爸爸媽媽回不去了,去村里給汪老師買了面包買了水他說餓了,不甘心的取消了第二天的瑜伽早課,然后看看自己當天穿的衣服,幸好穿了條長裙晚上應該不會太冷。
凌晨12點,醫生給辦了緊急入院,因為核酸沒出來,費盡周折走了特殊通道到了住院部,兩個女護士推著床,我提著鞋子,聽護士妹妹叫汪老師“阿叔”,我偷偷樂,這個一直以為自己挺帥的男人此刻一定心碎了一地吧。
到了病房,兩張床,還好,哪怕沒枕頭沒床單床上還有血跡好歹我有地方睡了。(梁冬有一篇文章說,信道教佛教不如信睡覺,睡覺真的太重要了)
然后醫生護士就開始進進出出,檢查啊詢問啊配藥啊點滴啊,這夜深人靜的,大多數人們都已經在熟睡了吧,醫生護士還在高強度的工作,真是不容易。管床醫生問:患者抽煙不?我翻個白眼,抽,二十多年了。醫生說,二十多年你也知道?我說我19歲就認識他了,認識的時候他就是個熟練的吸煙者了。(想起上大學的時候為了讓汪老師每個月的月底也有錢吃飯,我把他生活費沒收了,每周定時給發點錢,夠他吃飯買煙買體壇周報)。
夜深了,有點熬不住了,我打算睡一會兒,調了六點的鬧鐘,到點就起來回家管兒子。一夜睡得斷斷續續,很不舒服。甚至有點羨慕對床的汪病人有枕頭有被子有干凈的病號服,而我什么都沒有。6點一到,我立馬醒來,得回家管兒子早餐收拾住院需要的物品(睡夢中已經列好了物品清單,不得不說二十年的外企沒白待,工作習慣還是可以的),結果護士不讓我走,說陪護跟病人一樣來了就不能走。我急眼了,我兒子還一個人在家呢,我們什么都沒有怎么住院?看我一臉焦急,護士只好開門放我走。
沿著村里的小道走路回家,路上很多晨練的人,如果沒發生昨晚的事兒我也該開始我的瑜伽早課了,變化來得太快。到家,雖然有一堆東西要收拾要處理,可是看到陽光從臥室的窗戶灑進來覺得很是美好,我打開衣柜拍了好幾張陽光灑在衣柜的照片,打算發給我的同事,讓她看看陽光下/ 她指導我收拾好的衣柜有多煥然一新。
送走上學的兒子,收拾好東西,又是步行20分鐘去醫院。我在想這來回的路我得走上一段時間吧。一邊走一邊開始給我姐我媽汪老師弟弟發信息報告情況,我姐急死了,心疼我,說要請假來幫我(我姐是CT醫生一年有一個月放射假期,但是她幾乎從不請假因為她說她們科人少,如果一個人請假其他人就會很忙。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善良的,可是在我姐面前,我就是個自私又現實的家伙)。汪老師弟弟也打電話過來,弟媳婦兒是學心血管的博士,在哈爾濱當醫生,很是專業,詢問了各個指標各種情況包括醫院情況。
到了醫院,科室保安又不讓我進了,說要辦理陪護的話要什么什么資料,而且進去了就出不來了。這怎么可以,我還要回家管兒子呢!說是疫情期間規定,沒辦法!我坐在科室門外發呆,這可怎么辦?管大管小?我心里很快有了答案,但是怎么也要去給大的一個交代啊。我跟保安說,我要去找點東西,馬上出來,他昨晚才入院…于是我混進去了。
細節不說了,醫生說要住院一周觀察情況再決定什么時候手術,這一周要好好臥床休養接受治療。大的嘰歪了很久,接受不了高大偉岸的自己一下子生活不能自理了,更不想讓別人管他。我抹了會眼淚,跟他說那我中午跟兒子商量一下,問問他愿不愿去同學家。然后保安進來趕我走,我只好回家。路上坐在公園凳子上給弟媳打了電話,點了中午我和兒子的外賣,回家倒頭就睡,睡得不省人事,自然也沒得出空問兒子他愿不愿去同學家。睡前我還抽空給汪老師請好了護工。
睡醒了,很餓,吃了紅油干拌牛抄手,胃口還是很好說明一切還好。吃飽了泡了杯茶開始思考下一步的方案:汪老師看來得住一段時間,兒子中午回家沒人管他了,趕緊聯系老師給他辦學校午托吧。這個醫院的方案行不行啊,要住一個星期以上,手術時間定不下來,真讓人沒底。于是打電話給弟媳,她的研究生老師剛好是北大醫院心血管科主任,我想轉院,如果北大也說要住院觀察我就認了。聯系好之后,打電話給主任,主任給了住院醫生的電話,又聯系醫生。這些事兒以前從來沒干過,事到臨頭不干不行啊。為什么說learn from experience是最好的成長,平時接受再多培訓也沒用,哈哈,我職業病又犯了。
汪老師的推文寫得很啰嗦,上中下,目前下還在醞釀中。我一直很嫌棄他話多,沒想到自己更是一地雞毛。不到一天就快三千字了,可能是因為這一天來得太突然,所以記得格外清楚。接下來的細節就不多說了,去醫院厚著臉皮跟醫生說要出院,醫生一臉詫異然后又表示理解。第二天一早就趕過去,等著辦出院,然后焦急的等著北大通知入院。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自己想要的節奏來,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轉院當天最記得的就是烈日下推著輪椅到處找內科住院樓的門,累得我要死,很希望輪椅里的大個能主動說:你太累了,我自己走吧。最好輪椅也能自己推那就完美了。當然,我忍住了沒表達這個意思。轉院那天是周四,手術安排在周六,所以周五我還有時間準備自己的核酸檢查,去醫院辦理社保手續…還抽空自己練了一會兒瑜伽,看了兩小時的脫口秀大會傻樂了一陣,給自己和兒子買了不少好吃的,接送他上英語課。這樣的日子里,要點名表揚黑芝麻湯圓,吃完后頓時覺得心滿意足,感覺自己又滿血復活了。
手術的那天,安妹妹從珠海過來照顧弟弟,我就專心陪護。手術后我給自己買了好多吃的,和汪老師一起在病房追劇,拿了本書坐在床邊打瞌睡,后悔沒把茶具和瓜子帶到病房。醫院的主任說:“你倆感情真好,我問他用什么支架,他說我家我說了不算得問我家領導,不過領導肯定說用貴的。果然我一問你,你就說用貴的。”后來說這事兒給兒子聽,他不屑的說:那是因為主任不知道我媽的風格,只選貴的,不買對的。
關于汪老師這次入院經歷,我有過無數的想法和體會,現在都有點記不太清楚了。我想過那些沒有醫保沒有錢的人看病肯定很難,我想過夫妻無論貧窮與疾病都要不離不棄是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我還發現汪老師不在家我開始在汪子兮身上操心,擔心他的學習他的心情他的狀態,差點因此吃不下睡不著。所以無論如何,汪老師得趕緊回家,回來守著兒子,守著家。而我又可以身體思想靈魂三自由的在這個世界行走。
雞湯說無論生活給你什么都要微笑面對,我覺得這是瞎扯,神經病,反正我做不到。面對就很好了,好好的找到應對的方法,調整節奏,尋找和體會新的節奏可能帶來的之前沒有過的大大小小的不同。
我還特別想感謝我身邊的人們,真的,我覺得這些年我都被寵壞了,被我爸我媽我哥我姐我老公(兒子只寵他爸不寵我),還有我的公司我的同事們。我要鄭重感謝給予我和汪老師支持和關懷的家人現同事前同事同學鄰居,你們讓我覺得人間值得!
另外恭喜汪老師再次成為太太團回家數落老公的模板,以前是:你看人家老汪帶跳跳帶得多好陪吃陪玩陪學習,對跳跳媽媽多好做包做飯還寫詩。現在是:你看人家老汪都心梗了,你還不戒煙戒酒早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