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大門,朝著所有人開放。
每日,策馬飛奔而來的人不計其數,每夜,黯然退場者也難以數清。
有人曾言:“都城裝飾了多少人的夢,就有多少人會跌入更深的夢境。”
走在乾清街上,牽著馬的白衣少年滿臉驚訝地打量四周,他簡直不能再贊同這句話。小攤小販的吆喝聲,街坊鄰居的爭吵聲在他夢里已出現無數遍,然而,不同于周公給他看的畫卷,他目光所致之處均是流光溢彩,彩旗高掛,就連鱗次櫛比的房屋的每一處細節都透露著都城的繁華。
白衣少年不得不把擦汗的手巾放回懷里,一手牽著馬,一手緊緊地抓著包袱,小心翼翼地避開路邊的行人,活生生得像一個死死護住財寶的守財奴。行人不住地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讓他的臉有些發紅,他只得低著頭加快步伐,祈求著能快些走過這條街。不過他的馬卻在這個關鍵時候不懂主人的心思,扭捏地不肯邁步子,弄得少年好一陣尷尬。
乾清街旁,蓬萊仙居。
二樓客房內,一華服男子負手而立,望著街上的場景,若有所思。
“沈璧君確已到連家堡。”有人跪下向他稟告。
“被那個老江湖擺了一道也是心服口服……刀呢?”
“只看見沈璧君下馬車時帶出一個刀匣,若帶刀來,刀應該在其中。”
“有被擺一道,就會有第二道等著我們,找個人去探探虛實豈不好?”華服男子冷笑道。
“是,屬下這就去。”
“不,那個人不是你,這幾天你要去放消息,要讓所有人知道,刀在連家堡,而蕭十一郎要去偷刀……至于那個人,我已經找到了……”男子摩挲著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盯著還在街上奮力拉著馬前行的少年,“鄉下小子,背著口銹鐵劍,初到都城,想的不都是名滿天下嗎?”男子很隨意地笑了起來。
跪著的人后背冒出一陣冷汗。這笑聲,陰森地像從地獄傳來。
…… ……
少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逃離了恐怖的人群,拐進一條巷子。這條巷子比乾清街窄了約一半以上,卻冷冷清清,沒什么人往來,只有在巷子盡頭有一個人擺著攤,趴在上面睡覺,他猛得松了口氣,覺得空氣一下子涼爽起來。他估摸著出了這個巷子不用半柱香的功夫就能找到地方了,不禁哼起了歌,連步子都輕了很多。
他半瞇著眼,一邊走,一邊滿心歡愉地想象自己叱咤江湖的英姿,不時得還用手比劃與別人決斗的招式,口中還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突然,身邊冒出一陣咳嗽聲,嚇得他猛然跳起,把手搭在劍柄上,差點抽出劍來。等冷靜下來一看,才發現是趴在攤子上睡覺的商販,他發出輕哼聲,不作理會,準備離去。
“哎呀,少俠真是好功夫!走路中氣十足,想來練武許久,少俠貴姓啊?”
白衣少年看向不知什么時候正坐起來笑容都要飛出來的貨郎,竟一時忘了詞,許久之后才發現原來是對他說話,于是連忙賠笑道:“免……免貴姓曾。”
“哎呀,原來是曾少俠啊!真是久仰久仰!”商販抱拳行禮,“呀,這回曾少俠來到都城,定可名揚千里,我是何德何能啊,能偶遇到你呀!”
商販恨不得抱著少年的大腿大哭一場的表情著實讓少年吃驚不已。
“少俠請看,這是我十年前偶然得仙人所賜一幅畫卷,仙人告訴我說,一定要找到畫中人,他以后定是大富大貴之輩!你看看,這畫不就和你一個樣嗎?”
少年看著商販不知從哪兒掏出的小張白紙,上面的畫像還真是自己,翩翩風度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這就是緣分啊!”商販又是鼻涕又是眼淚,“這對少俠來說是個彩頭,彩頭要被買走才是好彩頭,買彩頭的錢總要供奉仙人,給仙人當辛苦費不是!”
“那……要我買了?”少年覺得都城里的習俗有點奇怪。
“別說買,我就想送給你!但是啊,這是仙人所贈,我又不敢隨便送人,怕他責罰,我又不愿你花大價錢,這樣二錢銀子,你拿走討個彩頭怎么樣!”
少年心想,這商販還挺實誠,于是掏出二錢銀子雙手遞給商販:“曾阿牛就在此謝您和仙人了!”
商販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叫曾阿牛?”
“是啊,我叫曾阿牛。”曾阿牛越來越感覺這人奇怪。
商販咬著牙齒強忍住笑意,收起銀子,將畫遞給少年:“祝曾少俠……早日聞名,茍富貴,勿相忘!”
曾阿牛回禮,將畫收入包袱中,牽著馬離開,當然,他不知道在他消失不到十息的功夫商販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
“哈哈哈,那個傻子竟然叫阿牛!好土的名字!名字比我的都土!”
阿牛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走過了一條街總算回過神來。
“他不是說久仰嗎,為什么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呀!被騙了!”他猛拍腦袋,憤怒地準備回走討回那二錢銀子,一只大手不知從哪兒竄出,如同猛蛇一樣迅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
“是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