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從復興公園到113到K歌之王》第一部 House

入學登記好以后,我們幾個男的跟著胖頭魚去了他管的MF House宿舍,兩個女生被帶去了女生宿舍。

后來有一次在學校看到了她們的Head,是一個短頭發女人,瘦瘦高高得像個骷髏頭,表情像個女吸血鬼。她每天會牽著三條兇殘大狗進進出出,樣子異常駭人,還好她與我們男生沒什么交集,相比之下我們的胖頭魚正常多了,我只能替同來的幾個女生捏一把汗了。

慢慢跟在胖頭魚后面,從靠近校門口的辦公樓沿著學校里面的柏油小道一路走。我發現這個學校真的很大,比我上海的高中大多了。

小道兩旁一邊是斑駁的紅磚墻,一邊是草地和綠化,連綿不斷。

走了一會,一排高大的建筑突然映入眼簾。

視線正當中矗立著一棟寬大的平頂樓,由旁邊兩支略窄一點的塔樓烘托著,后者比前者高出一層樓。

塔樓帶著灰藍色尖頂,上面插著不知道是避雷針還是十字架的東西。

平頂樓最下面是一個大門洞,供人和車子通行,從門洞里可以看到遠處建筑的一部分。兩支塔樓又各自從左右延伸出去一排和平頂樓同高的建筑,組合在一起像一道城墻。

整排建筑由深紅色的石磚砌成,墻上遍布著紅色和綠色的爬山虎,顯得非常古老,每一扇窗戶的邊框都被刷得粉亮透白。

這就是這個學校的標志性建筑了,我之前在中介那邊的學校宣傳冊封面上就見過,那配圖里還有幾個身穿校服的英國學生在微笑,雖然是擺拍,還是顯出妥妥的英倫風。

然而真正親眼見到它時,我腦海里即刻浮現的卻是小時候一部外國動畫片《怪鴨歷險記》里的陰森城堡,仿佛搞怪的達寇拉伯爵,老頭管家雨果和胖大媽保姆南妮都生活在里面……

不過,相對于我之前見到的奶牛、農場和小樓,這棟建筑還是很宏偉的,雖然只有三層樓高。

我們穿過塔樓門洞,眼前隨即豁然開朗。

里面仿佛一個大廣場,稍左一點,有一棟古色古香的深黃色大建筑,樓南面有一個木質小門,門上半部是尖尖的橢圓形,像古堡一樣的風格。建筑四面都延伸出好幾米的平整草坪,綠油油的。

后來知道這里是圖書館,里面是個大平層,有時候被當作大禮堂使用。

圖書館被一群塔樓的裙樓一樣風格的建筑所包圍,形成一個口字型,全部坐西朝東,相得益彰。

我想這些應該是學校的主體建筑群了,等等,怎么沒有看到一棟現代化建筑?

回想上海高中方方正正的建筑風格,基本就是由幾棟白色墻磚砌成的大樓組成,再用暗金色的宋體字在樓上寫著“宿舍樓”、“辦公樓”、“教學樓”、“食堂”、“體育館”等大大字樣,我總覺得很缺乏美感。

其中最煞風景的,我覺得還是那白色外墻瓷磚間的灰色水泥縫,讓整個建筑的檔次一下子降到底。

再看看眼前學校的達寇拉古堡風格,突然覺得上海高中的建筑雖然丑,雖然設計得很不走心,但至少有點現代化氣息。

這里最高的樓也就三層高,想想上海高中寢室樓就有六層高,再想想上海十樓以下的居民區只能叫做小高層,真有種錯亂感,又很諷刺。

我開始好奇這學校的教室長什么樣,可能要等到第二天正式開學才能知道了。

胖頭魚帶著我們往左邊繞過圖書館,經過了一個大草坪,來到了一個凸出的尖頂房子,走了半天終于來到了我們的MF House。

遠看的時候沒注意,就感覺看到的樓有點古老,不過就當領略一下英國,或者說北英格蘭鄉下特色。

一靠近,就觀察到這棟建筑的外墻其實已經被風化得很粗糙了。

我們進了吱吱作響的大門,里面是一個長廊,鋪著深藍色地毯,感覺年數不小。

墻上刷著深黃色的油漆,天花板則是白色的,都有點掉漆的痕跡。

胖頭魚領我們進了右手邊第一間房間,面積很大,接近于國內學校一個教室大小。

中間放著幾只老舊大沙發,坐墊靠背都很塌,想必上面發生過不少故事。

沙發上面吊著一個大吊燈,很古董的感覺。忘了有沒有壁爐了,反正感覺家具裝飾都年久失修。

胖頭魚對我們說這里是Common Room,我們每天早上要在這里集合,接受點名。

我心想這個英國鄉下學校還蠻嚴格的嘛,我在國內都很少遇到有點名的場合了。不過國內也不需要,誰不來老師一看就知道,然后教導處伺候。

隨后他帶我們走到了長廊盡頭,上到了二樓,幫我們分配各自的寢室。

首先到了Ryan的寢室,打開門我們都詫異地發現居然是單人間!

里面有一張小床,一個小書桌,一個小衣櫥和一個小書架。說是小床,比我上海高中寢室的上鋪床好多了,起碼是一張正常的床。

家具雖然不是很新,但Ryan也很愉悅地立刻拉著箱子走了進去。

接下來Frank、Gary和Max都很開心地進了自己的單人間。

只剩下我和Derek了,我滿懷期待地跟著胖頭魚走到了盡頭。

打開門,發現面積比其他人的還大了一點,但是眼前赫然出現了兩張床!

“This is the room for both of you. Enjoy boys.”胖頭魚不冷不熱地說道。

不怒苦,就怒不公。

想到自己長途跋涉被騙到了這個鄉下破學校,都是交的同樣的學費,怎么我就要和別人同住一個房間,還是這個唯唯諾諾的Derek!

看著胖頭魚那副肥頭大耳的腔調,再看到Derek在一旁不敢發聲。

頃刻間,一股怨氣涌上心頭,使我怒發沖冠。

我馬上激動地問胖頭魚,為什么我們是雙人間?

胖頭魚似乎有點意外,回答道這是學校的安排,表情有點不屑。

我和他說,帶我回去見登記處的人,我要問問他們。

看我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胖頭魚只好答應,帶著我和Derek一路走到了剛剛的登記處。

登記處的老師也很意外的樣子,但沒有吵架的意思,和我解釋道,學校的房間有限,如果實在要單人間,就只能和其他同學換,只要有人同意。

看樣子真的是運氣不好了,我不想顯得很自私,上來就和其他上海來的同學搶房間,只好被迫接受了這不公平的安排。

自己初來乍到,英文又不好,平時最怕惹事,卻敢和英國班主任拍桌子。

現在想想,老實人被欺負,忍無可忍而爆發出來的力量是極其恐怖。

如果爸媽知道,肯定會把我罵一頓,然后覺得我將來在社會上要吃很多虧了。

現在還記得我初中剛開學就和那個娘娘腔班主任吵架,直接說他重女輕男,老是包庇女生,最開始被罵的還不是我,是其他男生,我是路見不平。爸媽當時就是狠狠地批評了我,讓我以后不要頂撞老師,不要把心里話都說出來,我很委屈地哭了。

可在英國中學的第一天,我就又和老師翻毛腔了。

也許那樣做會得罪胖頭魚和其他老師,甚至Derek,但當時沒有想那么多。

現在想起來,我還是為自己當時沒有做縮頭烏龜而驕傲。

其實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在沉默中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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