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村長說,辦法也不是沒有,就從你家的危房下手。現在回去,西廂房后墻暫時別修了,萬一上面來檢查,我就帶他們去看。報告我來打,你回去聽信兒吧。至于能不能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胡瞎子趕緊說好,全聽村長的。
胡瞎子一拍大腿,緊接著又說,你看我這豬腦子,把正事給忘了。翠蘭在家燒了幾個小菜,讓我來喊你跟嫂子上家吃飯。現在估摸著也燒好了,那咱們走吧。我陪村長喝兩盅。
村長笑著說,我可喝不過你,酒桌上人家都喊你胡八兩哦。
胡瞎子喊上村長老婆,三人一起就往胡瞎子家去。翠蘭早已準備好了飯菜,一桌人坐下來,邊吃邊聊。酒喝到一半,村長說,老胡你別光顧著陪我酒,你也得陪翠蘭一個。這些年,你多虧了翠蘭,一個人操持,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搞得妥妥當當的。而且,手藝還不錯,燒的一手好飯。來來來,你陪翠蘭一個。村長說著給翠蘭也倒了一杯白酒。
胡瞎子說,家里燒鍋的,有什么好陪的。還是我倆喝吧。胡瞎子說完,又要跟村長碰杯。村長這下可不依了,一定要胡瞎子陪翠蘭喝一杯,村長老婆也在旁邊幫腔。胡瞎子沒辦法,只好跟翠蘭抿了一口。翠蘭那一杯,卻一口下了肚。胡瞎子說,你少喝點,又不會喝酒,逞什么能。
翠蘭說,你不陪我喝,那我陪村長和嫂子喝。三杯酒下肚,翠蘭就有點暈了,說話總帶著笑,到后來,卻又變成哭腔,眼淚巴巴的就滾下來。胡瞎子趕快攔住她,正吃著飯呢,你怎么還哭上了。
翠蘭不聽胡瞎子的勸,越哭越傷心,有點止不住的意思。她一邊哭,一邊嘟囔著,嫁給你我可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讓你陪我喝杯酒,你還不情不愿。死瞎子,你摸摸良心,我翠蘭有哪里對不起你的。你說,咱倆剛訂親那會兒,你還在部隊,我連你的面都沒見著,是你爹帶著媒人到我家去訂的日子。后來,你出了事,我爹要退親,不讓我嫁給一個瞎子,那是為我好,可我說什么了。我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非你不嫁,把我爹氣的吐了幾回血,都落下病根了。十幾年了,到現在都還沒恢復過來。可我不還是跟了你,哭兩句算什么。今天當著村長和嫂子的面,我說兩句怎么了,還不能說了。你說你這個破房子,當初村長要你搬到下面去,你搞死不挪屁股,現在好了吧,房子也砸爛了,想到下面蓋新房都蓋不成。
翠蘭說著又是一通哭,胡瞎子也不說話,低頭在一旁喝悶酒。村長老婆只能一再勸,可也沒什么效果。翠蘭哭完了又握著村長老婆的手,接著訴苦,你說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嫂子。嫁給了一個瞎子,還是個算命的瞎子。我怎么就沒給自己先算算命,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呢。
村長看著也沒轍,只好讓老婆把翠蘭扶下桌,攙到房里去安慰。
胡瞎子又陪了村長一杯酒,對不住啊,燒鍋的不懂事,你別見怪,就會人來瘋。
村長擺手說,不礙事。翠蘭是個好女人,你得好好對她。她說的可沒錯,能嫁給你,那是你的福氣。
胡瞎子點點頭,我知道,這么多年辛苦她了,可我一個大男人,你讓我說謝謝她,怎么說得出口。當年我所在的部隊是工程部隊,有一次出任務放山炮,我們班組里的一個新兵蛋子沒經驗,結果炮沒響。你說作為班長,我不上去看誰上去看。結果我剛一上去,就出事了,炮響了。當時,我就感覺嗡的一聲,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后,是躺在軍區醫院的病床上,四肢都還在,沒缺胳膊沒少腿,可一雙眼睛,被灼壞了,只能看見一點點光。退伍后,我也不想耽誤人家姑娘的后半輩子,可翠蘭鐵了心要嫁給我。這十幾年來,都是她一個人操持家務,還要照顧躺在床上的老娘和我這個瞎子,真是難為她了。
胡瞎子說著,從深陷到眼眶里,瞇成一條縫的眼睛中滾落兩滴渾濁的淚珠,掛在兩腮上,竟然停住了。
村長拍拍胡瞎子的肩膀,來,在再喝一個,記在心里,對她好一點就好。你宅基地的事,我幫你想想辦法。
那就謝謝村長了。胡瞎子再一次端起酒杯。
這頓飯吃得很漫長,漫長得感覺好像過了十幾年,對翠蘭和胡瞎子來說。十幾年的風風雨雨都一幕幕重現在眼前,讓人唏噓不已。
回家的路上,村長老婆說,翠蘭真的挺可憐的。宅基地的事,你幫他們辦一下吧。村長說,可憐有什么用,當初叫他搬他不搬,現在想搬也搬不了。頂多讓你在原來的宅基地上重蓋。要想占用耕田,太難搞了。現在正是查的最嚴的時候。怎么辦,我還要不要當村長了?
老婆說,沒那么嚴重吧,你好歹給他出出主意,想想辦法。
村長嘆了一口氣,你懂個屁,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快走,回家睡覺。這頓酒喝多了,頭疼。
我是茶人老七。
2016年最后的100天,堅持每天寫一篇文章,分享美好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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