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蘭跟著胡瞎子和村民們一起回到了村里。一路到家,翠蘭一直哭著罵自己太傻,村長和鄰居也沒辦法,只得好言相勸一番,也都各自歸家了。胡瞎子現在也冷靜下來,不罵翠蘭,但也不來勸,坐在角落里抽煙生悶氣。
翠蘭哭到后來,估計也是累了,漸漸沒了聲響,只是時不時的抽兩下鼻子,到最后竟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翠蘭做了一個夢,夢里她又見到那個小貨郎了,挑著挑子在她前面走。翠蘭沖上去,一把抓住他,不讓他走,嘴里說著,我終于抓住你了,快還我錢。小貨郎轉過身,好奇的問,大姐,你抓我干什么,是要買東西嗎?翠蘭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認錯人了,這個小貨郎根本不是上次騙她的小貨郎。小貨郎看著她既不說話,也沒有放手的意思。只好放下挑子,說,大姐你要什么?
翠蘭問他,你有沒有見過其他的小貨郎。小貨郎低頭想了一下,說,剛剛還有一個小貨郎,我不認識他,往左邊這條道上走了。翠蘭問,走了多久了。小貨郎說,大概十多分鐘吧,應該走不遠的。
翠蘭聽完轉身就去追,一口氣跑了三五里路,眼看著前面影影約約有個挑貨的人,翠蘭覺得,一定是他,就加快了步伐追上去。可追了半天,那個影子仍然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走著,怎么也追不上。翠蘭攤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一連幾天,胡瞎子都沒好臉色,翠蘭也蔫了,不能原諒自己。畢竟一萬塊不是小錢,能蓋半扇房子。有幾次喂豬的時候,看著豬仔不停的拱食,翠蘭恨不得自己一頭撞死在豬食槽里算了。可轉念一想,自己死了,瞎子怎么辦?老娘怎么辦?想著想著又狠不下心來。
可是,錢丟了,房子還是要蓋的。不然,花費了老大力氣批下來的宅基地,萬一又有什么新政策,給作廢了就不值當了。胡瞎子心想,只要我房子蓋成了,總不能把它拆了。再說,這老房子也是不能再住人了,離山太近,萬一哪天再下個大雨滾個大石頭下來,全家人的命可就搭進去了。
本來算好了初八動工,可出了翠蘭這檔子事,工期就延后了。過了十五,十六也是個好日子,胡瞎子就選在了這天動土。正好,最近天一直晴著,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胡瞎子請來劉石匠,去河邊打了不少條石,叫王德全和老郭他們抬到新宅基地,當屋基用。一連十天,屋基就搞好了。
屋基搞好后,大家歇了兩天。胡瞎子再也不敢讓翠蘭一人去買材料,一定要跟著去。盡管胡瞎子眼睛看不見,但多少比翠蘭還是要懂行一些。兩個人在縣里忙活了一天,水泥白灰、鋼筋、鐵釘、紅磚、青瓦等材料都一一采買了。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付全款,因為上次翠蘭被騙的事情,導致家里財政上有些緊張了。胡瞎子只好給他們一些訂金,尾款等到年底再付。當然,縣城比較小,大家也多少沾親帶故,或是認識的,賒賬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胡瞎子此舉并不出格。
盡管他不是一個喜歡賒賬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讓翠蘭一下子把家底都取出來。但迫于現實無奈,也只好到處賒購一番。
這些材料買完之后,就剩下門窗樓板和大梁了。當然,這些都是木工材料,家里前兩年也準備了一些杉樹和松樹。那是胡瞎子上山砍的,翠蘭給拖回來,放在稻場上,晾曬了好久。胡瞎子找來王木匠,將杉木鋸開,做成門框和窗戶。剩下的杉木都刨光了做樓板,而大梁是花錢從老郭家買的。他們家門前種了兩棵碩大的杉樹,筆直光滑,翠蘭很久前就看中了這棵樹,幾次要找老郭買,老郭都不愿意。他說,那是他和老婆留著做棺材用的。
后來,胡瞎子給老郭算了一卦,拍著胸脯對他說,他命中富貴長壽,至少能活到八十歲,如果活不到,棺材胡瞎子來出。然后,又給了他兩百塊錢,老郭才終于同意將杉樹賣給他。胡瞎子把樹砍回家,削了皮晾干,請鄰村的楊漆匠在大梁中間畫了八卦,兩頭中一頭是百鳥朝鳳,一頭是福祿壽三星,周邊再配以福貴牡丹花。老郭和王德全他們看了,都說楊漆匠的手藝真不賴。翠蘭也忍不住贊嘆幾句,胡瞎子雖然看不見,但聽他們說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這一個月來,天公作美,一直都是大晴天。所以,胡瞎子家額新房子蓋的極快。轉眼間就到了上梁的日子了。鄉間的風俗,上梁那天,也是要選個黃道吉日,然后通知親朋好友,前來賀喜的。當然,這里的上梁,并不是真的把大梁抬上屋頂,架到屋脊之上。其實,大梁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架到屋脊之上,只是中間用一塊大紅布包住,不讓人看見里面的八卦圖像而已。一般大梁架上之后,就可以蓋瓦了,整個房子基本上就蓋好了。待到選中的黃道吉日,所有親朋好友和鄰里鄉村都聚到一起,燃放鞭炮,揭開紅布,就算上梁了。上完梁,主人要請大伙吃一頓上梁飯,喝一盅上梁酒。
胡瞎子就選在農歷十八,上梁請客。
我是茶人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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