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讓人深惡痛絕,盡管如此,身邊仍不乏愛遲到的朋友。
朋友小A算一個。我們認識快二十年,在這樣漫長的歲月里,我無數次被她的各種借口所搪塞,無數次信服了她,又無數次被她惹惱,當然,我又無數次原諒了愛遲到的她。
經驗都是在血淋淋的事實面前積累起來的。原來與小A相約,她說三點到,按照摩羯座的個性,一定會在三點之前趕到。直到近四點,小A仍不見蹤影,她說“快了,馬上到。”這一馬上就又是半個小時過去。等人的焦急在于,必須等,但又不知何時能等到。與小A見了面,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解釋為何遲到,任你發狂,她仍“嘿嘿”地笑著。
時間磨平了大家的耐性,也消磨了朋友們的容忍。現在,與小A約定事情,她說三點,我們肯定會四點才到,就算這樣,小A仍會姍姍來遲。我們也像對待那個喊狼來了的孩子一樣,每次不再對她抱以希望。
小B也是朋友中最愛遲到的一個。時間一久,就會發現她們遲到的理由總有一個,那就是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才無法準時前往。
有一次我親歷了小B遲到的過程。有人打電話催促她,她說一會兒就到。這時有同事來找小B,說了一件不要緊的工作上的事。小B耐心解答,談性正濃,又與同事聊起了前天的那場雨,他們都在下班的路上淋了雨,兩人互相打趣,直說到上周的某件事。小B泰然自若,全然忘了還有約會的事。坐在旁邊的我有些局促不安,小B剛在電話里明確地答應對方十一點之前趕到。可現在時間的指針指向了十一點半。小B還在暢快地聊著,直到兩人口干舌燥,同事道了別,小B這才起身慌慌張張地趕往約會地點。
等她的人是位女士,不知那位女士此時是否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
沒多一會兒,小B就回到了辦公室,她有些垂頭喪氣。她說,到那的時候,那位女士早就離開了,但是卻沒給她信息,害她白跑了一趟。我心中竊喜,總算有人對遲到亮起了黃旗。
事實再明白不過,作為小A和小B的朋友,每次她們遲到,不管她們自己找了什么理由,在心底是愿意相信她們,也愿意為她們再亮一次綠燈。但那位女士不一樣,平等的交流,不摻雜任何個人情感,她沒理由也沒有耐心去等一個她認為不值得信任的人。
每當她們遲到之時,我總在想,是什么原因讓她們不愿意按計劃前往,是什么理由讓她們如此心安理得的把約定的時間拖了又拖呢?
撥開重重迷霧,與她們交往的時間達兩位數以后,我終于找到了她們遲到背后的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如一道亮光,讓我瞬間理解了她們,這個原因就是——貪心。
遲到與貪心究竟如何劃成了等號?
她們的貪心不是對物質的苛求,也不是對金錢的渴望,她們的貪心是不忍拒絕。她們遲到總是因為一邊要應付要眼前的人與事,一邊還要想著趕赴另一場約會,哪邊都不肯旁落,總是顧了這邊,又顧不了那邊。其實她們有足夠的時間處理突發事件,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拒絕其中一方,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愿意放棄,她們要參與全世界的事情,她們以為她們能顧全到全世界。
她們沒想到的是,她們如此地“顧全大局”,最終是在疲于應付,打亂生活節奏,打亂坐息時間,甚至還要付出打亂人生計劃的代價。
麥克尤恩《追日》中說,“遲到是一種特殊的現代病,其原因紛繁蕪雜,包括與日俱增的壓力、自責、自憐、厭世以及某種唯有理論物理才能滿足的渴望——時間倒流。即便你命令自己堅忍克己,也不會因此早到一分鐘。”
原來,遲到還有對時間倒流的渴望,還有對時間逝去的不舍,他們想象著牢牢地抓住眼前的時間,卻不知時間早把她們拋棄。
在對時間的追趕中,我早就奔向了下一秒,而我的愛遲到的朋友們還在上一秒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