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沽水隱龍盤
不知過了多久,秦凌海覺得隱隱有日光刺目,睜開雙眼,才發覺窗紙發白,天已大亮。他一翻身而起。自隨師父學武以來,心如止水,起居有常,每日都是天不亮便起。似今日這樣睡到天光大亮,還是十年來未有之事。他推屋出門,微風撲面而來。北方的早晨干冷清寒,秦凌海倒覺得神氣一爽。
“秦大哥,睡得可好?”他不由一愣。武芊已在院中盈盈而立,想是早在此等候他起床。秦凌海面上一紅,連聲道歉。武芊渾不在意,反道:“我今日要出去一趟,秦大哥用過早飯,若沒有什么事,我讓人陪你四處轉轉。”秦凌海正想探尋一下高渤海的情形,便客氣幾句,推說自己一個人慣了。武芊也不堅持,只是笑笑。
早飯后,秦凌海走出戲院。他沿街走了一陣,見行人漸多,當真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既有車馬相接絕塵,亦有乞丐躑躅而行。身邊時有報童穿行,小販叫賣,談笑吵嚷之聲隨處可聞。街兩側煙館酒肆、茶樓飯堂鱗次櫛比,門前三三兩兩的車夫聚在一起,邊吃邊聊。再往前行,地勢寬闊,販賣小吃者不絕如縷,驢打滾、崩豆張、銅壺茶湯、切糕糕干,一應盡有。撂地賣藝者亦漸漸多將起來,雜耍相聲,戲法百家,文武俱有。擺跤場的、舞大刀的、耍中幡的,不一而足。間或從圍觀人群中傳出陣陣采聲。
秦凌海凝神望去,見有人面色枯槁,想是久浸淫煙館之徒;有人神完氣足,肩平膊乍,敞胸而行,必是武行中人;亦有人面容呆滯,六神無主,不是賭輸了錢財,便是債主逼得甚急;還有人無所事事,東張西望,顯是一干地痞混混。他不由暗自嘆息:“說此處一句魚龍混雜,倒也名符其實。”他轉念又一想,“魚龍混雜,卻哪里有龍在?民智未開,國運如何能昌?”
轉了半天,他才漸漸搞清了四周幾條道路。待到回到戲院時,已是日色偏西。將近黃昏時,武芊才回來,也不多說,只邀他吃晚飯。接連幾日,武芊都是清早便出去,傍晚才歸。這戲院有時開戲,有時整日閉門,似也不十分繁忙。他每日只晚飯時與武芊閑談,武功而至飲食,不拘大小,竟頗為契合。
他連續幾天回到天后宮榮古齋附近明查暗訪。雖然人們大多不敢說個究竟,但多少也能透露出一二。看來情形與那日那老漢所說相去不遠。高渤海要盤了榮古齋,他舅父不肯,終致大禍。秦凌海怒火一日盛似一日,便尋思找到高渤海住處。以高渤海在天津聲勢,這本不難,但秦凌海不欲暴露行藏,只小心尋訪。
如此接連十余日。秦凌海終將高府情形摸得八九不離十。他當晚收拾停當,悄悄潛出天和戲院,向高府而去。出了三不管,直向南去,一直跨過海河,再向東行,曲曲折折,約前后小半個時辰,才找到高府。來前,秦凌海早打聽清楚,高渤海手下本有所謂四猛八將之流,府中家丁上百,加之高墻深院,旁人休說打他主意,平日便是靠近也難。
但以秦凌海身手,這些倒也不算什么。他到高府門前,打量一下,見院墻不及丈許,墻上亦無鐵網倒刺之類的埋伏,心下稍安,但仍不敢從正門躍入。他繞到院子側面,俯身拾起一小塊石子,伸指一彈,射入院中。只聽“啪”地一聲輕響,卻未引來犬吠。秦凌海吸一口氣,輕輕一縱,左手已扳住墻頭,借力一躍,人已躍過院墻,落在院內。他定了定神,從前向后摸索過去。
秦凌海見院中錯落,左山右水,前樓后閣,有石有木,能據能守,竟大有氣象,不禁暗暗稱奇。他觀察一陣,知這院子依九宮而建,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七右三,上九下一,主屋若按常理當在中間五位。主人若是高明,依遁甲之理,則棘手得很,只恐難找。
他找了一陣,吁一口氣,見中央五位果然尚有燈光,便潛行過去。只聽屋中呼吸吸聲有兩個。里面的一個時斷時續,內功頗弱。外屋的呼吸聲卻綿遠悠長,若斷若續。秦凌海納悶,外屋此人,內功著實了得,甚至還在自己之上,不知是誰。他聽了一陣,不見有什么動靜,按捺不住,輕輕挑起簾子,邁步進屋。
秦凌海一條腿剛邁入屋,便覺有異。他學藝十年,修為已達身隨意轉之境。雖然尚不明身周情勢,但自然而然生出應對之策。他不及細想,將身子一伏,只聽風聲在腦后響起,不知什么東西從頭上掠過劈空。秦凌海剛一長身,一陣勁風撲面而來。這掌風剛烈之極,秦凌海立足未穩,竟不敢直面其鋒。無奈之下,他向后一退,閃出門去。
更令他驚異的是,面前來襲的掌風竟不應此減弱,仍撲面而來。他大駭之下,雙足點地后躍,已飄開丈許,落在院中。縱然如此,他面前那人仍如影隨形,緊趨而至,劈面又是一掌。此人身法之快,大出秦凌海意料。他一退再退,已失了先機。高手過招,哪容有半點差池?若是連退不止,勢難扳回上風。秦凌海深知此理,因此雙足一頓,抓牢地面,上身微側,避開這一掌鋒芒。他左掌斜抹,一搭一粘,已消去這一掌之力。對面那人不由自主“嗯”了一聲,顯是亦未料到秦凌海有此功力。
秦凌海借著淡淡的秋月之色,已看清面前站著的正是少了半只左臂的邱震東。他未料到,邱震東已斷了一臂,身手猶如此了得。邱震東一擊不中,低喝一聲“什么人來此搗亂!”右掌反握成拳,直沖秦凌海胸膛。秦凌海雙腕回切,架在胸前,擋開他這一拳。這一拳震得秦凌海雙手生疼。他順勢一抖,將邱震東推開兩步。邱震東低哼一聲“好”,猛然飛起,雙腿連環攻出,霎時間連踢出七腿,分踢秦凌海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頭頂、前心、小腹,將他全身都罩在一片腿影之中。
秦凌海索性凝立不動,揮開雙臂,見招拆招。邱震東七腿盡踢在秦凌海雙臂上。秦凌海只覺得雙臂酸疼難忍,似再也提不起來。他自出師以來,尚未遇到如此強敵,精神不由一振,猛然轉身,以左腿為軸,右腿平劃個半圓,加力踢出。這式“問心九腿”共是九腿連環踢出。施招之人身子旋轉不停,雙腿連環,左起右落。高手使來,若雷轟電閃,一氣呵成。秦凌海曾見師父在一眨眼間連踢斷九根柏木樁,待踢折第九根樁時,第一根才轟然倒地。
秦凌海本擬攻邱震東一個措手不及,奪回主動。不料邱震東“咦”了一聲,微微一頓,接著左袖一拂,已用半截空袖管卷住秦凌海腳踝,右掌拍向他膝彎。出塵道人曾說過,此招雖然厲害,但膝彎處便是破綻,若被擊中,難以為繼。秦凌海見邱震東出手便攻膝彎,大驚失色,不及細想,左腳在地上一頓,右腿硬生生收回,整個人伏地滾開。他并不慌亂,左腿一扭,右腿彈起,已換成“少林醉撲十八式”,轉著邱震東滾來繞去,雙腿直往邱震東小腹踢去。秦凌海納悶,自己行藏已露,邱震東卻不出聲叫人幫忙。是自負一個人便能收拾得下,還是怕打擾了高渤海休息?
他一想到此節,腿勢加緊。邱震東卻并不急于進攻,只是守住門戶。秦凌海見邱震東只是退讓,心下也奇怪,但自他出手以來,已有半盞茶時分。夜長夢多!他唯有先拾掇下眼前此人,才能再謀其它。秦凌海猛然兩腿齊出,直取邱震東前胸。邱震東雙臂一封,秦凌海腰間使力,整個人已凌空一個旋子翻起。他雙腳甫一落地,兩臂搖開,忽拳忽掌,伸縮不定,直攻出去。
秦凌海平日與武芊切磋,避而不談師承武功。好在他所學甚博,盡也應付得來。如今他見久戰邱震東不下,拳法一變,使出師門獨創武功“天籟拳”來。出塵道人未出家前走遍天下,所學駁雜;出家后潛心研究道家心法,亦頗有所得,終于融會貫通,自成一派。當年出塵道人一人幽居,夜夜靜思苦練,忽然一夜見月光泄地、清風拂面、樹影婆娑、天人俱寂。他心有頓悟,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創出一套“天籟拳”來。這拳法暗合道家清靜無為之體念,本無定法,使用之際,全看施行之人修為高下。出塵道人使來,空靈清逸,出招無跡可尋,已達天人合一之境。他晚年收了秦凌海這個關門弟子,極其喜愛,盡傳其所得。秦凌海亦是一點即通,一學即會,習武不過十年,年紀輕輕便涉獵甚廣,除江湖經驗稍遜外,武功修為與師尊所差只是火候。
“天籟拳”如今在他手中使來,雖及不上出塵道人般純乎自然,但亦幾臻化境,似剛似柔、似進似退、似動似靜、似攻似守。一用到實戰,秦凌海方體會到此拳妙處。正所謂大象無形、大音希聲,所謂天籟,實是陰陽天地運行之息、萬物生生不止之象。自然變化之理,生滅相因、動靜相隨,此消彼長,盈虧之間,全在一心。因此,“天籟拳”完全不必拘泥定式,出招之人修為愈高,拳掌愈渾然天成。
秦凌海掌上變幻無方,本擬邱震東數招之間必然招架不住。孰知邱震東輕笑一聲,左袖右掌,竟見招拆招,不落下風。再戰數合,秦凌海只覺對方招招后發先至,自己竟然束手縛腳,施展不開,仿佛陷身于浩瀚天際、蒼茫海間,不能自已。他大驚失色,出招時便失了從容之態,頓顯局促。
恰逢邱震東一掌攻來,秦凌海忙伸左掌抵住。一粘之下,他覺對方掌力空空,如四野茫茫、萬籟無聲。他一呆時,突感邱震東掌心一震,若狂飚突起,巨濤涌至,不可阻擋。他忙運力抵擋,卻又覺得這股力道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力無所著,不由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邱震東左袖拂出,卷在他手腕上,順勢一帶,若江水綿綿,不由得不從。秦凌海身不由已,俯身搶向地面。他心中既慚又驚,不知對手為何竟能破去自己的“天籟拳”。他一跌向地下,忙擰腰挺胯,想側身滾倒,再行躍起。豈料一只手伸過來在腰間一托,秦凌海身子傾正,又站在當地。他見邱震東沖他一笑,輕聲道:“隨我來。”秦凌海愕然,見邱震東似無敵意,便隨他閃出這層院子,左拐右拐,來到一間房中。
他不知邱震東何意,一踏入房間,凝神戒備。邱震東卻徑直挑亮屋中燈,轉身笑吟吟地看著秦凌海,忽道:“師父晚年竟收了個如此了得的關門弟子!師尊可好?師弟怎樣稱呼?”秦凌海聽他一說,恍然大悟,怪道“天籟功”克他不住!自己曾聽師父說,早在自己入門前,還收過弟子,卻早已出師了。不料邱震東竟是自己師兄。他乍聞之下,竟回不過神來,細細思索方才過招時情形才確信無疑。自己與他過招,處處受制,若非本門師兄,如何對自己的武功路數了解得如此清楚。
想通此點,秦凌海再無懷疑,翻身撲倒在地,“邱師兄!小弟秦凌海得罪了!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仙去了……”說到最后一句,秦凌海不由唏噓。邱震東聞言大驚,忙扶起他,“秦師弟,師父一向身體甚好,年紀又不甚高,為何……為何……?”秦凌海站起身來,拭去淚痕,才道:“師父本來一向很好,但也不知為什么,數月前突然自稱已窺天道,俗世自無可戀。我本也未在意,不料幾日后,師父竟然半夜間駕鶴西游。待我清晨發現,身子都已冷了!”邱震東聽秦凌海如此一說,也擦了擦眼角的淚,點頭道,“師父學究天人,只怕當真得道,也未可知!”話雖如此說,他心中畢竟難過,又垂下淚來。
二人默然片刻,相對無言。秦凌海先打破沉默道:“師兄,以你一身本領,為什么要給那高渤海……”他說到半截,方覺措詞不易。邱震東拉他坐下,道:“凌海,你不問,我也要說與你知。那日在碼頭,我見到你也在人群中。你可知我為何強出頭,寧可廢去一臂,也要替高渤海爭這個場子?”秦凌海搖頭道:“正要請師兄指教!”
邱震東嘆口氣道:“你可知我名字為何叫震東么?”秦凌海聽他提起那日之事,卻又不說,轉過其它話題,心中納悶,只微微搖了搖頭。邱震東獨自站起身來,沉吟道:“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秦凌海不知他何意,更加迷惘。邱震東緩緩道:“我出生之日,正是馬關之約簽訂一年之期。先父心中激憤,故有此詩。他老人家給我起名震東,其意昭然!”秦凌海聞言驚道:“令尊是邱公逢甲!”邱震東點頭道:“不錯!”秦凌海騰地站起道:“邱公舉義旗、圖復臺、雖明知事不可為,仍抱三戶亡秦之志,其志浩然,人人敬佩!‘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此等名句廣為世人傳誦,我自小便知!師兄,失敬了!”
窗外風過樹間,沙沙而響。此時在秦凌海聽來,若波濤拍岸,自己心情亦如潮水起伏不定。邱震東聽秦凌海語意激昂,不禁拍他肩頭道:“凌海,你既有此心,我便不妨對你明言了!”秦凌海聽他拐了這么大一個彎子,才知他原來有試探自己之意。邱震東接道:“震東,震東,談何容易!如今東北已失,華北亦將不復為我所有。中華積弱,東瀛進逼日甚一日。我等空懷報國之心,惜無用武之處。凡事但能益于國家,當勉力為之。”秦凌海點頭道:“不錯!我輩中人,自當如此!”
邱震東緊盯著秦凌海,“十余年前,前清廢帝溥儀被逐出宮,寄寓在天津。他隨身帶出不少大內珍玩。五年前,日本出兵滿洲,東北陸沉。第二年,溥儀為日本人半慫恿半挾持,去了關外,建號康德,關門又做起皇帝來。他臨行之時,也對日本人心存疑慮,便偷偷派心腹留下一批古董,以備他日不時之需,其中有一箱數十幅書畫。當年,有三個人知道此事,一人保有此箱,另兩人持兩把不同的鑰匙。要拿出這批書畫,須是三人合力才行。這三人本都是極為可靠之人,但不料短短幾年間,竟先后死于非命。他們只得將此事再分別托給他人。但所托非人,這幾人不顧這些字畫是中華瑰寶,為謀私利,竟轉手將幾十幅書畫賣出。在天津衛,有兩大勢力,便是高渤海與袁文會。中間詳情我也不細說,也許是天意,也許是機緣巧合,這些字畫都被這兩人巧取豪奪而得。這些東西若留在高、袁二人手中也就罷了。但高、袁二人相斗由來已久,他們都知日本人勢大,將來只怕更是如此,因此不惜以此等寶物換得日本人支持,以求壓倒對方。他們爭個你死我活,誰也懶得去理,但中華至寶,一入他人之手,再不復為我中華所有。我輩中人,豈能袖手旁觀?若被他們得逞,又有何面目去見中華列祖列宗?”
邱震東語氣低沉,一氣說完。他說得雖然簡單,但秦凌海也聽明白了八、九成。他又問:“邱師兄,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邱震東道:“我是東北人,自滿徒后,便回家鄉投軍,這許多年來也積有小功,在張將軍手下統領一班侍從衛士。自東北軍撤至關內,我便受命留在關外,監視日滿動向,直到探得這個消息,我又奉令潛來天津,在高渤海手下做個小頭目,便是為了將這數十幅珍寶完好帶出。只是近來聽說高、袁二人競相邀寵,時日無多,我無奈之下,只得日前在碼頭之爭中出頭,以獲高渤海信任。高渤海果然對我信任有加,已決定將此事交給我去辦。這半條膀臂廢得也算值了!”
邱震東說來平靜無異,但秦凌海聽得屏氣凝息。他不由抓住邱震東空垂的半截袖筒,動容道:“師兄,你……”他心神激蕩,一時接不下去。邱震東也伸出右手握住他手,“凌海,我未料到能見到你。此事若能得你之助,便更有希望。”他言猶未盡,秦凌海已道:“漫說有師兄在,便是素不相識之人,凌海也自必全力以赴!”邱震東點頭道:“師父的眼光自不會錯!”
邱震東又笑道:“凌海,光是你問來問去,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與高渤海有什么仇怨,竟然半夜來尋他晦氣?”秦凌海對邱震東也無隱瞞必要,原原本本將自己如何到天津、如何知道舅父被害、如何遇到武芊、以至于如何來殺高渤海一一說與邱震東。邱震東聽罷,微微皺眉,思索一陣方道:“凌海,若如你所說,令舅為高渤海所害,我不阻你報仇。只是眼下情形,只怕要先等他這批書畫出手再說。你看……”
秦凌海連連點頭,“既然有師兄在此,萬事自然以師兄馬首是瞻。以后如何行事,全憑師兄吩咐。”邱震東搖頭道:“有你在此,倒是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眼下那批書畫是在高、袁二人兩處。我一直擔心一人無力照顧兩處之物。他們到底給誰,何時出手,如何給法,我都不清楚。高渤海這邊已初有眉目,但袁文會那邊,我一時還無頭緒。你還是暫回天和戲院,得閑替我打聽那里動靜。我只知道,他這兩、三日內只怕就要將東西出手。有事來尋我!凡事多加小心!”
秦凌海不意在高渤海處遇到素未謀面的師兄。此行雖未殺了高渤海,但他心下反更加塌實。自知舅父死后,秦凌海一直有些茫然,終日只籌劃如何尋高渤海報仇,至于報仇之后又當如何,卻不及細想,或者根本不愿去想。邱震東與他一席話,似又燃起他胸中希望。秦凌海本是胸懷大志之人,眼見國運日蹇,才有心東渡效法。如今既有為國效命之機,日后何去何從似也開朗起來。
他抬頭望去,天邊已經微微泛白。晨曦中的微風,也有一股淡淡的咸澀之氣。此時街上只寥寥有幾個掃街、行路之人。秦凌海回到天和戲院,知道大門一定上了鎖。他不想驚動戲院中人,便悄悄繞到后院,輕輕躍過院墻,向自己住的小院摸索過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