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去向
折顏跟在墨淵身后慢悠悠地嘆道:“你這次閉關鍛造的法器靈力強盛,似乎是一件降妖伏魔的神兵利器。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件法器是你防備日后南荒動蕩用的吧?”
墨淵緩步踱到一處圍欄邊,遙望著層層疊疊飄渺于半山腰的云海,淡淡回應道:“我料想著,應該清閑不了幾日了……”
折顏有些差詫異:“竟這么快?!”
墨淵默默點了點頭,“你有所不知,前些時日在九重天上,我曾與她撕破了臉。”
“哦?!可是為了白家小五?”折顏臉上一副八卦相。
墨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懶得搭茬。
見墨淵不理他,折顏反而笑道:“想當年在水沼澤學宮里,那瑤光不過是在陣法課上多與你說了幾句話,從此便被她恨上了。兩個女人因為你的緣故,明里暗里斗了許多年也不曾有個了局。如今她一覺醒來,你身邊冒然多出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和白家小五。”
墨淵聽著折顏嘮里嘮叨本就有些心煩,所以連話也懶得好好答上一句,只略略敷衍他一句:“你前面說的那些盡是沒用的,唯獨最后一句說中了要害。”
折顏笑了笑,對墨淵的態(tài)度視若無睹,依舊自顧自的嘮叨個沒完:“她那性子野得很。她自己相中了得不到的,就是親手毀了也不會讓別人占了去。”
折顏的這句話倒是引得墨淵正眼瞧了他一眼:“不愧為同類,她的秉性果然還是你最知根知底。她此時此刻應該正籌謀著怎樣毀了四海八荒,然后拉著我一同下地獄呢。”
折顏聽聞此言,反倒收起了笑容,面目嚴肅了起來問道:“東華怎么說?”
墨淵深吸了口氣,繼續(xù)往書房方向走去:“還能怎么說?他若有偏頗,早在十九萬年前就放魔族一馬了,否則我這些時日忙的是什么?”
折顏道:“這就是了。有你和東華在,她還能翻出什么花樣來嗎?”
墨淵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提點了折顏一句:“難道你忘了被東華放置在梵音谷中的妙義慧明境了?”
折顏神色大動:“你是說……”
墨淵沉默無語,算是默認了折顏的猜測,抬腳繼續(xù)往書房走去。
此時的書房剛剛被十三領著幾位仙仆打掃過,那一行人剛從書房提著灑掃的物事從里面退出來。十三見墨淵和折顏二人往這邊來,忙上前行禮,順便回稟道:“師父,晨起時太晨宮著人送來了一封信,就擱在您的書案上。”說罷見墨淵并沒什么其他吩咐,便領著仙仆們退了下去。
墨淵聽十三說是太晨宮的信,心道是東華又有什么其他安排,于是忙進了書房從書案上抄起信箋,剛要撕開,卻猛然停下了手,將信封翻來覆去看了兩遍。
折顏見墨淵這情形不免有些納悶,遂問道:“有何不妥之處嗎?”
墨淵將信放下,淡淡地說道:“這信是給十七的。不是東華寫來的,上面不是他的筆跡,蠟封處沒有他的金印,想必是鳳九寫給她姑姑的。”
折顏伸著脖子瞥了一眼,笑道:“鳳九要是能寫這樣一手端方的字,她爹做夢都能笑醒。定然不是鳳九寫的。”折顏斬釘截鐵地做了判定。
墨淵不言不語,默默地將一茶壺的山泉水放在茶爐上燒。此時他并沒什么心思去理會那信究竟是誰寫的,他只掛念收信的人何時能回來。
折顏見墨淵一副事不關己、毫不掛心的模樣,無趣得緊,便自作主張地將信封蠟封處小心翼翼的撕開。墨淵見狀,無奈地嗔道:“你撕她的信做什么?”
折顏翻了墨淵一眼,手指頭利落的從信封里夾出一頁信紙來:“還能做什么,當然是看看咯!你不好奇她同太晨宮什么人有往來嗎?這信封上的字跡明明就是個男人的。”
墨淵看著折顏泰然自若地干壞事,心中默默思量,人人都道他的十七被她四哥白真帶得頗不像樣,而真正把白真帶得不像樣的人,恐怕就是眼前這個一把年紀仍舊為老不尊的鳳凰了吧。而十七那些年上躥下跳地將昆侖虛折騰得烏煙瘴氣,那股精氣神兒,活脫脫與折顏小時候如出一轍。記憶中的十七同樣能讓墨淵在不知不覺間柔和了冷峻的眉眼,溫暖了冰冷的記憶。
“咦?”折顏一手握著信,一手摩挲著下巴,不解地問道:“她寫信找東華做什么?還通知他盡快趕來昆侖虛……這信是東華跟前那個重霖仙官兒寫給小五的,說東華很久以前就帶著鳳九離開了太晨宮,二人一直沒回去,他也不清楚東華的去向……墨淵,你說小五把我和東華都喊來昆侖虛做什么?”
墨淵緊蹙著眉,心頭沒來由地猛顫了兩下,仿佛心臟被一只手使勁地抓了兩把一樣疼。墨淵單手捂著心口,匆忙地起身出了書房往后院寢殿走去。
折顏見此情形,也深覺其中必有不妥之處,忙將信疊了兩折揣進懷里,跟在墨淵后面出了書房。
寢殿厚重的門被墨淵一把推開,咣當一聲撞在石墻上,青銅的門環(huán)不住地來回搖晃。殿內雖空無一人,但表面看起來一如往常。白淺平日里在家常穿的一條水藍色長裙隨手就搭在椅背上,集市上淘弄來的話本子東一本西一本的隨手丟在圓木桌上,妝臺上的菱花鏡用完了依舊支在臺面上忘了收起來,銅鏡里映照出的是墨淵一臉焦急無助的神色。
折顏緊趕慢趕地從寢殿外小跑進來問道:“怎樣?”
墨淵在白淺妝臺的木凳上緩緩地坐下,手中緊握著一把牛角梳:“屋子里還有她留下的幾縷仙澤,應該是早晨離開的。”
“也許,她就是出去散散心罷了……”折顏既安慰墨淵,也安慰自己。
墨淵沉聲道:“她不是個不懂分寸的人,將你請來昆侖虛還說得通。若無十分要緊的事,她無緣無故地請東華做什么?鳳九曾為東華吃過很多苦,十七因為這個從來不待見東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行,我要到章尾山走一趟看看究竟。”
折顏伸手將墨淵攔住,說道:“你冷靜一些。不要一遇到小五的事就不管不顧的。你這樣冒然跑去,萬一打草驚蛇如何是好?后果你可曾想好了怎么應付?你這些時日淬煉的那柄法器可是還未完工啊。”
墨淵滯住,無奈地又滑落在木凳上。他這一生從未像今天這樣六神無主過。此時,他認為從一大早就沒來由地心慌必是有些預兆,他體內流淌著白淺七萬年的心頭血,他與她該心意相通才是,可如今他對她的動向一無所知。天意從來不會因誰用情太深就會多憐憫誰一分,它當真是殘酷至極……
干坐著也不是辦法,墨淵站起身匆匆出了寢殿,打算將山上的人召集起來問個清楚。方走出后院,只見三五個拎著長劍的白衣弟子正從娑羅雙樹下的那條小路走過來,這個時辰他們應該是剛剛在后山的演武場操練完陣法回來的。
墨淵目光凌厲,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常和十七玩兒在一處、形影不離的十五。今日十五頗為狼狽,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右眼帶著塊兒淤青,左嘴角也有些紅腫,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想必他今日布的陣被對手挑了個干凈,連他這個中軍也沒放過。這樣趕盡殺絕的打法,必然是性如爆碳、爭強好勝的老十。若他的十七在場,必不會叫她十五師兄這樣慘敗。唉……十七,最了解十七行蹤的也只有十五了……
“十五!你過來。”墨淵朝人群喊了一聲。一群白衣弟子見了師父,趕忙按排行次序站好給墨淵行了禮,隨后留下十五一人紛紛退了下去。
十五右手捂著眼角,自覺這樣被師父瞧見有些難為情。墨淵指了指身旁一塊大石,示意十五坐下。十五拱了拱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了,墨淵俯下身伸手將他傷了的那條腿經脈捋通,又用手掌心凝聚的法力替他驅散了淤腫。這過程雖疼,但十五卻嚇得一聲兒不敢吭。
“十七今日不在山上,你可知她去了哪里?”墨淵沉聲問道。
十五想了想回答道:“三日前的晚上我倆從凡界喝了酒回來,師父都看見了。從那時與她分開后,十五就一直沒再見到她。她最近老實得很,不是悶在寢殿里就是在藏書閣看書。”
墨淵皺著眉道:“這些日子她可曾與其他人見過面?”
十五搖搖頭,“她一直待在山上,不曾見過其他人。也就是我們倆下凡喝酒的那日,湊巧在凡界遇到了東華帝君與鳳九。十七與東華帝君聊了幾句,仿佛是說魔族要挑起戰(zhàn)事,但東華帝君并未將那些事放在心上,依舊帶著鳳九在凡界游山玩水。那日十七有些傷感,多喝了幾杯,可能是想到了當初師父魂祭東皇鐘的事。”
“嗯!”墨淵垂下眼眸,斂住了眼底的情緒,輕輕應了一聲:“還有什么?”
十五搖了搖頭。墨淵無奈,輕聲說道:“你去吧。”
十五揖揖手,拎著他的長劍默默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方走出幾步,猛然想起一事,忙回身朝墨淵道:“我們下山喝酒的那日,剛出山門,便遇上了來送信的章尾山奉行。”
墨淵眼光一凜,問道:“信?”
十五點點頭說道:“那奉行來者不善,頗有挑釁的意味,被十七擋了回去。信是他家女君寫給師父的,在十七那里。”
正在此時,折顏手里抓著一個朱紅色的信箋從后院方向走來,步履十分匆忙,神色也異常凝重。“墨淵,你看看這個。是在你們寢殿書案上壓著的。”
十五一瞧那個朱紅色信箋立刻向墨淵道:“師父,就是這封信。”
墨淵接過信,見那信封已然被利刃割開,切口齊整。墨淵絲毫不耽擱,掏出信紙展開從頭到尾快速讀了一遍,一邊讀一邊變了臉色,一封信讀完時,信紙連同朱紅色的信封已被墨淵憤恨地牢牢攥在手掌里。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說話呀。”折顏亦十分擔心。
折顏在一語未盡之時,墨淵周身梵風大振,手中金光一閃,軒轅劍已祭出握于掌中:“留著她終究是禍患……她將十七誆去了蒼梧之巔。”話音未落墨淵已飛身朝著東南荒蒼梧山的方向去了。
首發(fā)于2018-07-14
修改于2019-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