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


當我站在客運站外面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時,突然感覺到,我和這座我深愛多年的城市還是有著無法抵達的距離。

正趕上清明,天陰沉著。我早早來到客運站,被告知,去麻城的票昨天就已經賣完了。拎著大包小包買給父母禮品的手一下子沉了起來,茫然四顧,都是陌生的臉。院子里停滿了車,從黃石去往各地,我在眾多車輛中看到這樣的指示牌“黃石——麻城”。

我湊到司機跟前,說:“師傅,我想回家,可是沒買到票。”

司機指著外面說:“出站口,走到柵欄外100米,在那等著。”

“等多久?”

“2個小時?!?/p>

余秋雨說,任何一個早年離鄉的游子在思念家鄉時都會有一種兩重性:他心中的家鄉既具體又不具體。具體可以具體到一個河灣,幾棵小樹,半壁蒼苔;但是如果僅僅如此,渴望的思念完全可以轉換成回鄉的行動,然而真的回鄉卻又總是失望,天天縈繞我心頭的這一切原來竟是這樣的嗎?

嚴格來說,我應該算不上一個早年離鄉的游子。真正的背井離鄉是在2008年畢業后離開黃石,遠赴福建。但為了求學,我自初中起就一直住校,而且中途很少回家。因而,余秋雨所說的兩重性經常在我的身上得到體現:從內心深處來講,我是一個戀家的人,我并沒有太遠大的志向和永不滿足的欲望,我只是喜歡家的感覺而已;可是,另一方面,我卻是很少回家,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少得多。

直到2010年12月,我結束了兩年半的漂泊生涯回到了黃石。我清晰地記得那個凌晨,黃石剛剛下過一場大雪,天隱隱透著光。我坐在出租車后面,開著窗,迎著寒風,望著窗外還未消融的殘雪對司機說:“師傅,我有兩年沒有見過黃石的雪了。”

師傅笑了,說:“從外地回來啊,還走嗎?”

“不走了,就留在黃石?!?/p>

“好,留在黃石好,還是家鄉好?!?/p>

這時,有清潔工穿著厚衣服開始清掃大街,夜的寂靜慢慢散去,黎明在我的等待和幻想中悄悄展開······

守望著陰郁的街道,涌動的人群,建筑物默默地矗立在那里,一切都在銀灰色的透明空氣中呈現出原來的樣子。車還沒有出站。

這次回家,除了祭祖探親,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落實戶口,重辦身份證。不久前收到從福建寄來的戶口準遷證,新的戶口地址是:湖北省麻城市中驛鎮居民委員會,而老家的地址是:湖北省麻城市中驛鎮熊寨村何家塆26號。雖然,我的戶口早已從家里分離了出去,但這個新地址仍然讓我很隔膜。

前不久,母親來電話忐忑不安地對我說,市里搞區劃調整,老家所在地要歸屬于麻城市西城區。心里雖同樣有些失落,但只能跟母親講這樣的道理,城鎮化建設的進程越來越快,并就并了唄。

二十多年來我時時記在心底的這個家庭地址,湖北省麻城市中驛鎮熊寨村何家塆26號在不久后將被改為:湖北省麻城市西城區XX號。無非只是名稱上的改動,而在我的感覺里,故鄉就這樣輕易的被丟掉了?,F在,只能在我遙遠的記憶深處還泛著星點微光,沒有了家,記憶終將失去。那凝固在空間結構中的時間,那凝結在時間之流中的事件和情感,似乎是永遠可望而不可及。

2009年的7月,那是來到福建一年后,我拿到了福州市的戶口。同一年去福建最后成為同事的的幾個人中,除了小娟和小強是男女朋友外,其他的互不相識,并且來自全國各地。當時,就我和小娟的戶口被遷到了福州,他們的,要么留在學校,要么遷回原籍。

那個七月,酷熱難耐,我和小娟一起奔波于福州的街頭,在這個陌生的大都市里去落實我們的“家”。因為入的是集體戶,所以我倆的地址是一樣的,后來,我倆還當著小強的面開玩笑說:“你看,我倆才是一家人,都住在一起,你靠邊站吧?!?/p>

于是,在以后的酒桌上,我要和小強以湖北老鄉的名義干上一杯時,他總會回擊道:“誰和你是老鄉?你是福建人了?!?/p>

一年后,小娟通過了教師招考,離開了學校,離開了這個城市,離開了我們共同的“家”。

一年半后,我也離開了。而小強卻留在了那里。我不得不感慨的是,兩個把戶口遷到這里來的人,居然也是走的最決絕的人。

終于擠上了車,滿滿的,都是回鄉的人。大概是大家都想在這個日子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正如莫言所說,“對于故鄉,你可以怨她,恨她,逃避她,遺忘她,但你永遠無法擺脫她,因為在那里埋有你祖先的遺骨?!?/p>

窗外還是陰沉沉的天,似乎正在孕育著一場雨,“清明時節雨紛紛”的詩句千百年來都不過時。不過,我此刻想起的倒是博爾赫斯的那首《雨》,在我看來,這首更應清明之景。

博爾赫斯

突然間黃昏變得明亮

因為此刻正有細雨在落下

或曾經落下。下雨

無疑是在過去發生的一件事

誰聽見雨落下誰就回想起

那個時候幸福的命運向他呈現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鮮紅的色彩。

這蒙住了窗玻璃的細雨

必將在被遺棄的郊外

在某個不復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濕的暮色

帶給我一個聲音我渴望的聲音

我的父親回來了他沒有死去

到家了。眼前這棟新房子窗明幾凈、高大堂皇,于我,卻是有些陌生的。

早在我畢業前夕,父親就多次提及,要新造一棟房子。我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是極為反對的。我甚至想,雖然父親當了幾十年的鄉村教師,但骨子里還是農民思維,只有農民才一輩子老想著拆房、造房、拆房、造房。那時的我,一心想擺脫家的束縛,要去廣闊的天地中大有作為。

2008年7月,我義無反顧踏上了南下的列車。望著窗外倏忽而過的陌生的城市和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感覺在做夢。如果是夢,為何又夢得如此真切?我是尋夢而來的嗎?我要尋的是怎樣一個夢?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茫然,一切都不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只是在心里反復念叨著三毛的一句話,“我們離開家就是為了去尋找一個家”。

2009年4月,父親通過各種關系在老家聯系了一所貴族學校,讓我回來試講。8月底突然接到那所學校的通知,讓我火速回去報到。小強陪著我去郵局寄走了我的包裹,從郵局回來,我痛哭流涕。第二天,小強送我去車站,小娟在電話里千叮萬囑,泣不成聲。就這樣,我匆匆踏上了歸程。

幾天后,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那所學校的種種苛刻制度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我第一次開誠布公地坐在父親對面,表達了我要回福建的想法。父親當時眼中的含義很復雜,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就這樣,我又回到了福建。

2010年1月,我回家過年。寒冬臘月,北風凜冽,父親去火車站接我。才半年不見,父親竟衰老了許多?;氐郊依?,母親在廚房悄悄跟我說:“你不知道吧?你爸病了,腎功能衰退,尿血,剛出院不久?!蹦且豢蹋衣牭叫睦铩斑青辍币宦?,頓了一會,才說:“沒事的。爸爸沒事的?!?/p>

后來,母親不斷催問我的個人問題,問我以后的打算。我無言以對。幾天后,父親再次提起造房的事情,我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春節后,父親開始了造房工程,我回到了福建?;厝ズ螅屹I了厚厚的兩本教師招考資料,下定決心,準備通過考試再次回到家鄉。

那時候,小娟也在準備考試。公務員考了幾次,都失敗了。暑假來臨前,她參加教師招考,終于通過。

在為她送行的那個晚上,我們幾個都喝多了。我們坐在祥泰廣場的露天排檔吃燒烤、喝扎啤,大聲喧嘩。以前喝了點酒,小娟都會和小強吵,到底是走還是留,這是一個問題。而那天,他們沒有吵,小強喝得滿臉通紅,小娟勾著小強的脖子,很恩愛。

小強拍著桌子,聲調高昂起來:“六年了,我們在一起六年了沒有分。為什么?就因為這是一個好女人。想當年,我在外面和別人打架了,一群人圍毆我一個,她跪在地上給人家求情;想當年,她在餐館做兼職,每天發個肉夾饃,舍不得吃,當著別人面她又不好意思不吃,就咬一小口,偷偷帶回來給我吃……”

小娟憤憤地說:“那時候,我送他一個手機,專門用來給我打電話。這個沒良心的,居然把手機賣了。”

大家一起哄笑起來,笑完又問,那你們以后怎么辦?小娟說:“我們達成協議,半年后,要么,他跟我回三明;要么,我跟他去武漢。如果不行,就和平分手?!?/p>

后來的事實是,三個月后,他們就分手了。

當時,我醉眼迷離地望著秦溪河畔隔岸的燈火,說:“小娟,還是去我們湖北吧。等我考試通過,就回老家了。你看,武漢離麻城又那么近。在大城市呆膩了,周末來咱們鄉下踏青,吃點農家菜,純綠色、無污染,對了,房子年底就裝修好了,還有農家小別墅住?!?/p>

小娟對小強說:“聽到沒,以后,你可得對我好點,要不然,我就跟他走了。還有農家小別墅住?!?/p>

故鄉早已不是我先前印象中的樣子,這兩年,許多老屋都拆掉了,一棟棟洋樓拔地而起,鱗次櫛比。

進了家門,在樓梯口,我發現從臺階一直到二樓地上滿是白色的泥漿。去年年底就住進來了,怎么還在裝修?我不得其解。母親在一旁說:“你爸說要搞好一點,新做的仿瓷,你沒看到跟過去不一樣了?”

我漫不經心回道:“弄這么好干嘛?我又不住這兒。”話說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見母親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了。

上到二樓,地面一片狼藉。推開房門,我呆住了,墻壁潔白如新,地板光鑒照人,和外面是兩重天地。母親輕描淡寫道:“知道你要回來,我昨天收拾了下?!?/p>

“地板上的石灰漿怎么弄得掉?”

“喏,用那個,慢慢鏟。要不了多久?!蹦赣H指著門口的一把小鏟子說。

這么大的房間,這么小的鏟子,況且母親還有肩周炎。兒子僅僅是回來住兩個晚上,母親就付出了如此艱辛的勞動。我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樣一幅畫面,瘦弱的母親跪在地上,揮動著臂膀,汗如雨下。

母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和你爸多活一天就為你們多操心一天——小明的媽走了,就在上個星期。”

那天傍晚,下著雨,她打著傘去菜地摘菜,在回來的路上不知什么原因就去了另一個世界。倒在稻田旁邊,無助痛苦孤獨地死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小明的爸找到抬回來。她的死讓我莫名其妙地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過的一句話:“人活在樹木與水塘之間,……,定然會活得更舒服些”。我每一次回鄉,望著老人們木然的面孔,聽到祖輩鄉親一個個乘鶴西去的消息,我在想:是什么決定了一個人可以更好地活著,以及活得更長久一些呢?我找不到答案,可我仍然為他們感到可憐,同樣我也為我們這些漂泊在城市的人感到可憐,也為那些所謂的城里人感到可憐。因為我生活在城里一樣對生活、對人生充滿了焦慮和困惑,甚至比一個鄉民更重。

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父親扛著鋤頭和一捆小樹苗,在院子外種樹;母親去廚房燃起炊煙,準備晚飯。我想去幫忙做點什么,他們都把我推開了,嫌我礙事。我登上三樓的樓頂,俯瞰著我們的村莊。大團大團的紅把天空涂抹得如凡高的畫,余下的幾滴紅透過林中的縫隙,灑落在門前不遠處的公路上,斑駁的白楊樹影紛紛倒在車后。幾年前,這條公路還是一條小溪,記憶中故鄉桑樹下的那條小溪曾是我們的天堂,兒時的我和小明就在那里捉泥鰍、釣龍蝦。

故鄉已然失落,那個鋪著石板路黃狗雞鴨出沒的故鄉,那個生活雖然困頓但人情溫暖的故鄉,時間不可挽回地過濾了所有的不快、饑饉、迷惘和痛苦,只留下詩意暉光下的田園場景的記憶。然而,回歸的欲望還是本能地深植在每個人的意識深處,默默無聲卻堅定不移地噬咬著你的內心,并越來越累積成一種痛。

前不久,全國政協委員、北京中華民族博物館館長王平語出驚人,稱“我們也不要鼓勵我們農村的孩子去上大學,因為一旦農村孩子讀了大學,就回不到自己的家鄉,回不去自己的家鄉就是一個悲劇?!?/p>

雖然他的言論遭到普遍質疑,但在我看來,“回不去自己的家鄉就是一個悲劇。”這一點還是觸動了我。

2010年8月底,麻城市教師招考公告公布后,我仔細看了三遍,發現根本就不招語文老師。這意味著我半年來的復習準備是徒勞的,這意味著我希望通過教師招考回到麻城的愿望落空了。

一切來得措手不及,一切需要重新安排。

那天夜里,半夜醒來,茫然失措,我走到窗前,仰望夜空,天是無底洞的深青色,嵌著稀落的幾顆星星,疲憊地瞇著眼睛。殘月彎彎,斜掛在天邊,散著幽幽的光。我想起,每次去KTV唱歌,我和小強都會合唱一首《彎彎的月亮》,唱到“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時,我們聲嘶力竭,旁若無人。因為,誰也無法聽懂我們的歌聲。

那時的我一心想回到故鄉,直到我去黃石后,我才漸漸明白,從我2004年離開故鄉來到黃石的那一天起,故鄉就回不去了,是永遠回不去的。就像人,來到這個世上了,便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懷揣著對親緣的眷戀,播放著童年的影像,走過一個異鄉,另一個異鄉。故鄉,是一個只存在于心底,不存在于現實的一個地方,甚至只是一個名詞。

命運的安排總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我斷了回家鄉的念頭后,我選擇回到黃石,這個曾經承載了我的青春和夢想的地方。

2010年12月14日,當晚自習結束,我邁出校門的那一刻,回頭,第一次無比深情地注視著身后這個學校。我知道,從此,我也許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大門了;從此,我就告別我的教師生涯了;從此,我就結束漂泊開始新的生活了。

在這之前的那個周末,下著小雨的下午,還是小強陪著我去寄包裹,事后,小強這樣寫到:“坐在去往快遞公司的的士上我默默的記下這一時刻,這次是真的了,真的回家了......回吧!那里有你的夢,有你的青春歲月,記憶中的點點滴滴都灑滿整個城市!《我思念的城市——黃石》已經向我們宣誓了你對這座故鄉城市難以割舍的感情,祝福你,我們08的一批兄弟祝福你,請記住,每當夜幕降臨后拿起酒杯站在故鄉的圓月下與我們一同共飲!兄弟,一路走好!”

夜幕漸漸降臨了,撩人臉龐的晚風中,偶爾有一只發出撲翅響聲的鳥。夕陽戀戀不舍地滑向天地間那道縫隙,另一邊的天空已有星星閃現。勞累了一天的村莊,遠近的炊煙,絲絲縷縷,時緩時急地朝上空升騰,漸漸消失。

如水的天空,也有一彎新月猶如一個巨大的問號追問著站在樓頂上行單影只的我。一個回到了故鄉,卻又不能走進故鄉燈火的人。眼前的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城鎮化正以不可阻擋的趨勢蔓延開來。也許,不久的將來,家鄉在心中,只淡化成一個陌生的名字。而只有那些熟識的名字,才使我對家鄉保持渴望與期待。但可怕的是,這些名字正在無可挽留地消失,像家鄉熟悉的那些老人。

幾個月前,剛剛過完春節,也是在我家樓頂上,我和多年沒見的小明在這里遙望遠方。

“有幾年沒有回來過年了?”我問。

“這是畢業后第一次回家過年,去年在浙江過的年,前年在廣東過的。”

“干嘛不回呢?”

“主要是,東奔西走,沒掙著什么錢。而且,”他笑了一下,說,“也沒女朋友,怕家里人問?!?/p>

我長嘆一口氣,說:“哎,大家都一樣。我們這代人啊,怎么都活得這么狼狽呢?”

一時沉默無語。

新年伊始,本應萬象更新,但放眼望去,萬物蕭瑟,遠處的樹林似乎正在醞釀著春的萌發。

許久,他才緩緩說:“我真羨慕你,現在離家這么近工作,在外打拼不容易,我也想有一天能回來。時常回家看看,少讓家里人操心。”

幾個月后,他母親就離開了人世。他回家奔喪,兩天后,就匆匆奔赴異地。

此刻,我站在我們曾一起站過的地方,想念他,并思索著:我一心想回到故鄉,可是,為什么回到故鄉,還有那一步三回頭的感傷呢?在村莊和田野的上空,好像有一個神秘的咒語誘惑、驅使著我夢游者般的腳步。就在這散漫無邊的行走中,我意識到了父老鄉親那宿命般的命運,明白了我在他鄉的處境,以及由此隱喻的未來。在無盡的回憶和痛苦的思考中,我荒野般的內心正變得濕潤而豐富起來。我多想對著飄散油菜花香的天空,對著四野無邊的寂靜長嘯三聲。我的嘆息和淚水,已經輕輕落在了故鄉———這承載著我和父老們的苦難與期待的土地上。

10·

在一般意義上,家是一種生活;在深刻意義上,家是一種思念。只有遠行者才有對家的殷切思念,因此只有遠行者才有深刻意義上的家。

如此說來,我既離開了家鄉,但又不算是遠行者。難道我只是一只飛向故鄉的蝴蝶,是季節性的觀光客?想到這里,內心便總有那么些許的寥落?;蛉绾I现?,湖上葉。

正如許多文人心中的故鄉情結一樣,我始終躲不開心底對故鄉的思念與企盼。一縷清風,一片浮云,甚至一滴雨露,都是一顆歸鄉的靈魂,都蘊含著淡淡的鄉愁。故鄉也在看似平靜之中,以一種物是人非的方式和我作了永不回頭的離別。這是我,也許是很多人都要向時間和命運付出的代價。

在家稍作停留,我又要回去了。一向不喜歡出門的母親也和父親一起送我坐上返程的車,在我印象中,這是母親第一次送我出門。

“都這么大個人了,也不要我多說,自己的事情該考慮了?!痹谖遗R上車時,母親說。

父親在后面揮著手:“記得常來電話?!?/p>

車窗外的云彩暗了,我回頭望去,兩個老人還站在原地,身影漸漸模糊。我想起2004年離開家去黃石時的那個清晨,夜色還沒有褪盡而朝霧已經迷濛,我瞌睡的雙眼使夜色和晨霧更加濃重。我隱約看到門前小溪上漂浮著輕紗般的霧氣,還有一彎被漂洗得纖塵不染的掛在老家屋檐上的月亮。在離家的日子,何家塆桑樹林后的那片湖泊年復一年地沉默著,讓人無法猜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1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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