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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鬧鬼的其山中談“戀愛”

幾天以后，木木美主動約李慕子，想跟他談“戀愛”，時間還是日落的時候，地點就是小區的其山。

出門之前，李慕子很糾結，他考慮要不要再穿那件白色的襯衫。他覺得自己一旦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襯衫，人看上去就是完美的，一點瑕疵都沒有的一個男人，一個很帥很有內涵很有品位的男人，一個沒有肌肉卻是硬漢一個沒有寬厚肩膀卻是個敢擔當的男人。但是李慕子心中拿不定主意。畢竟這件襯衫已經穿了很久了，況且李慕子考慮得最多的就是木木美的印象，木木美會不會認為他像音樂林的夕陽一樣啊，雖然美好，但是絲毫沒有變化，仿佛死了似的。這樣可一點都不好！

于是李慕子穿上了一件紫色的襯衫，一件他不怎么穿的襯衫，那件襯衫還有八成新。

去其山的路上，路過流灘廣場，李慕子自言自語：有機會一定要再次來這里，而且是和木木美一起再來這里！

再走了一刻鐘的路，遠遠的就看見其山了。其實其山根本不算是山，對于李慕子生活的這個城市而言，其山根本就不算是山。李慕子生活的這個城市，到處都是山，像泰山那樣的巍峨大山自然是沒有的，可是看上去大的山還是比比皆是的。而其山只不過是一個稍微隆起的土包。

李慕子從其山腳下開始登山。其山不高，從山腳一直往上，山路彎彎曲曲，也用不了十分鐘就能到山頂。其山最多也就兩百米高。

但是其山很長，呈南北走向，從最東邊到最西邊，沿著山腳走，半個小時也是走不完的。曾經有過不少人都想知道其山有多寬，可是沒有人實際估算出來過，沒有人愿意沿著坑坑洼洼的山腳小路走上半個小時，不是腳崴了就是跌倒了，何況其山山腳的路很滑，就算艷陽天，路上也是濕滑的，泥土里似乎有滑石粉。

其山遠遠的看上去，就像一只睡著了的巨型動物，一種來自遠古的動物。

李慕子一直往上走。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會兒，西邊的太陽離地平線還有些距離，陽光也是金色的，一點看不出日落時的紅色的。

李慕子想，其山他知道，但是也沒有來過，其山有什么特色呢，能顛倒時空嗎，還是顏色詭異？！他抬頭望四周，樹都是綠色的，沒有絲毫異樣的顏色，再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時空應該也沒有被顛倒。

其山不可能這么普通吧！

繼續往上，不斷地有微風吹拂，其山的上山小路只有一條，上下都是這一條線路，小路卻留得足夠寬，三個人并排著走都沒有問題。路是鵝卵石的，鵝卵石之間是沙。赤腳踩上去應該很舒服，但李慕子沒有脫鞋。這里可不是海灘，這里是小區里的一個地方。小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路的坡度也不算陡了，所以李慕子走著走著有些心不在焉了。

又一陣微風吹來，比剛剛的那陣風大了點，樹葉不停地抖動，細嫩的枝椏也跟著搖晃?？墒瞧渌氖裁词虑槎紱]有發生！李慕子心里一直在期待這里有什么不一樣的風景，他雖然不愛旅游，但是愛風景，這里卻沒有任何風景，任何讓他動心讓他意外的風景。，李慕子只能感到一陣心煩，木木美為什么把約會的地方選在這里！李慕子忽而又后悔了，自責了，應該是他先約木木美的，這樣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不用到這個地方來了?？墒鞘虑橐呀洺闪硕ň?。

樹枝搖晃中，李慕子聽見一片很爽朗的笑聲，笑聲很甜，很自然，很舒服，聽著甚至有種聽音樂的感覺。李慕子仔細聽，有婦人的笑聲，很開心，那婦人懷中似乎抱有自己的嬰兒，還有小孩子的笑聲，是一群孩子，那些孩子似乎在奔跑，似乎在游戲，還有老年人的笑聲，但是男人女人就分不清了，但是絲毫沒有老年人的遲暮的感覺，沒有咳嗽聲，沒有有氣無力的感覺，只是聲音緩緩的，慢慢的，呼吸不是太有力，但是飽含著一種淡定和從容，閱歷了滄桑和人世，就是老年人的笑聲了。

這些人在什么地方？！

李慕子昂著頭四下往，周圍只有不算太密的樹林，一顆掩蓋另一顆，樹的位置也沒有規則，仿佛種子是被人隨意灑落的，然后就隨意長出來了，絲毫沒有刻意為之的感覺。除了樹林，就只有李慕子腳下的路了。可是這么多笑聲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李慕子向小路盡頭望去，然后回頭望剛剛走來的一路，這里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這里一個人都沒有，除了李慕子自己！

難不成鬧鬼了？！

李慕子向天空望去，金色的太陽仍然在天空，天空也被太陽給鍍亮了，半個天空都有一層金色。白云悠悠，藍天依舊。李慕子再向山下遠處的街道望去，有不多的幾個人，太遠了，只能分辨出是幾個人，穿著發型臉樣都看不清。就算有鬼，白天也不會出來的！李慕子撫摸撫摸胸口，自我安慰。

又走了一截，李慕子又聽見了那笑聲，這次李慕子仔細聽，百分之百可以確定是人發出來的，孩子確實是孩子，婦女確實是婦女，老年人確實是老年人，百分之百可以確定，是人發出的聲音。只是李慕子分不清楚距離，似乎那些人就在他耳邊，仔細聽，又覺得很遠很遠，似乎根本就不在這座山上一樣。

可是那些人在哪里！

李慕子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上帝天堂和地獄，但是他一直都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雖然他從未真正的撞鬼過。但是他一直都是相信這世上是有鬼的。雖然如此，他從來不和別人聊鬼，所以無論是誰，了解他，或者不了解他，都會認為他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繼續往上走，李慕子額頭的汗水都出來了，手攥成拳頭，腳用力蹬，卻怎么也走不快。又一陣風吹來，李慕子再一次聽見了那些笑聲，真實得不能再真實，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可是李慕子心里卻慌了神，但是他硬著頭皮，不管不顧，只往上走，一步一步往上走。

好不容易終于到了其山的最高處，兩百米，似乎比兩萬米還長。沒有去過的地方竟然會如此恐怖，李慕子心想，舒了一口氣。

其山的最高處是一片平坦的草地，沒有樹木，視野也開闊。這里的草是一圈一圈圍成環形的，最中央的是一個小圓，是紅色的，看上去讓人想起了冬天穿的紅色毛衣。第二圈是；藍色的，和頭頂的天空呼應。第三圈是白色的，晃眼一看會覺得是被埋沒在雪中了。第四圈是黑色，黑得干凈，黑得純粹，黑得簡單，仿佛是書法家用毛筆畫出來的一樣。第五圈是咖啡色的，誰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一樣。第六圈才是綠色的，深綠色，草的本色。

木木美坐在最外層的深綠色草上，腳放在邊緣的斜坡上，她可以看見山下的城市街景。亮紅的長發依然飄飄，只是今天沒有涂口紅，也沒有畫眼影，臉上絲毫看不出有化過妝的痕跡?？Х壬臒o袖T恤也換了，是一件白綠色的無袖T恤，李慕子看見她背上大大的T字。短裙也變成了藍色的百褶短裙，高跟鞋是白色的。

木木美絲毫沒有注意到李慕子已經來了。

李慕子悄悄走近她，想嚇她一下，可以一陣風出來，又聽見了那陣恐怖的笑聲，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不巧拍到了木木美的肩膀。木木美轉過頭來。

“你嚇人啊，手抖什么抖啊，我以為撞鬼了呢！”木木美說，笑笑，笑里有很恬靜的幸福，仿佛一只被主人溫柔撫摸的小貓一樣。

“鬼？？”李慕子哆哆嗦嗦，說：“你沒有聽見什么嗎？”

“什么？？”木木美睜大眼睛，不明白李慕子的意思，然后到處看，可是這里只有樹林和草坪，什么也沒有，人影都沒有個。聽見什么啊，看都看不見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隨便問問?！崩钅阶有睦飬s在安慰自己，他念叨：只是幻覺，只是昨晚沒有睡好的幻覺，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幻覺而已。

李慕子是不相信自己會撞鬼的！

“坐吧！”木木美看著李慕子。兩人便在綠色的草上坐著，看著近處的密密樹林，和樹林外的街景。

“你想談‘戀愛’?。　崩钅阶诱f，盡量讓自己高興起來，盡量讓自己投入到和木木美的談話中。其他的，他盡量不要去關心，去聽，去想。

“是啊，想跟你談‘戀愛’??！”木木美說，沖他眨巴眨巴眼睛，這下子，李慕子才真正的安靜下來了，周圍發生了什么，他都沒有注意到。

“你覺得，幸福會不會來得很容易？”李慕子率先打開話匣子。其實照李慕子的人生閱歷，痛苦往往會來得很容易，幸福總是喜歡在人睡著的時候才來敲門，所有很多人都錯過了幸福，只是他不知道木木美是怎么認為的，畢竟木木美和他的生活經歷完全不一樣。

“幸福？？”木木美摸摸下巴，她說：“童話里的幸福都來得太容易了，哪怕經歷一些波折，有一些麻煩，但是最后都會得到幸福的。所以童話故事一般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的，一個小時就會迎來幸福的。這是幸福來得最容易的了。僅僅是一個小時的時間而已。而現實生活中，一個小時，逛個大點的公園都沒有逛完，去超市買點東西都不止一個小時，和老朋友暢聊一陣，也不止一個小時吧！現實生活往往比童話更加地復雜，更多的沖突，而且現實更沒有秩序，若要幸福，只有穿過混亂的生活，才能找到。不過大多數人都是沒有找到幸福的，不過我很幸運，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你，慕子！”

“是啊，幸?！崩钅阶颖緛硎潜灸艿叵胝f來得太容易了，可是沒有說出口，只看著遠處的街景。忽而又一陣風吹過，那種詭異的笑聲再次在李慕子耳邊回蕩，李慕子努力想不注意那聲音，可是他無法逃避。他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或者是真實的，他又不敢太明白地問木木美。

“你沒有注意到什么嗎？”李慕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理的方式問。

“什么？？”木木美奇怪他說的注意到什么，究竟是什么，她看向遠天，說：“這里的夕陽其實很平常的。我有過幾次來這里看夕陽。這里的夕陽不會變幻顏色，都是太陽的本色，東升西落，沒有彩色。而且其山的時空也和其他地方的時空是一樣的，不會提前，也不會延后，其實其山是座很普通的山，普通到幾乎沒有什么特點的山，這座山就是這樣的?！蹦灸久勒f，看著夕陽，李慕子說的注意就應該是夕陽吧！

“那你為什么叫我到這里來呢？”李慕子說，他對此有很多自己的解釋，但是都沒有說，說了也是廢話，反正來都來了，干脆不說了。

“這里的云霞很美?。　蹦灸久勒f。

李慕子才注意去看遠處的天空，夕陽之外的天空。這才注意到了那些云朵！李慕子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匹馬，一匹頭是青灰色的，身體是橙色的，尾巴是白色的馬。馬尾在搖晃，馬蹄在往后蹬，沒一會兒，馬跑沒了。接著是一只鳥，一邊的翅膀是白色的，另外一邊的翅膀是紅色的，鳥尾尤其大，占了身子的一半，鳥漸漸地飛翔，一會兒，飛沒了。然后是一副肖像畫，那分明是張人臉，而且嘴唇翕動，連左臉的酒窩都可以看出，是個男的。只是頭發是卷的，不像是當代人的肖像，李慕子又分辨不出來是誰的。

云霞一直在變幻！

“街上的人真幸福！”木木美說，李慕子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沒有看夕陽周圍的云霞了。遠遠看去，街上人都是一對一對的，兩個點，靠在一起，沿著街道慢慢走。來來去去很多人，都是一對一對的。李慕子不知道木木美心里有什么好郁悶的，他們也是一對兒?。?/p>

“夕陽再美，也只有一個！”木木美看著夕陽說，但似乎這唯一的話語不是對李慕子說的，是自言自語。

“有我呢，有我呢，林美，有我呢，我會心疼你的，我會心疼你的！”李慕子說，拍拍木木美的肩膀。

“你的心疼在淚光中！”木木美說，李慕子才發現她眼里有淚水。

李慕子的心疼，在木木美的淚光中！！
一首不適合唱給你的情歌（16） 平常的生活，不平常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