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寫個文章記錄一下,主要是因為腦容量有限,很多人托我辦的事怕忘了。
我叫神玩。神奇的神,玩耍的玩。這個名字當然不是我的本名,混跡網絡這么多年沒幾個防身的ID怎么行。還有就是這個名字確實是玩游戲時候起的,那個時候流行起這種名字,就是當游戲中擊敗了對手時,系統可以顯得XXX擊殺了XXX,很裝b的。于是,我就非常不要臉的起了【一名神級玩家】這個名字,這樣以來就算被別人殺了也不會被嘲諷,頂多就是對手證明了自己實力比神級還要強而已。后來很多網絡上認識的朋友可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長,叫喚起來不方便。于是就簡稱我叫【神玩】。
至于為什么這個名字一直沿用至今,主要是每次當有人神玩神玩的這樣稱呼我,其實都是對我高超技藝的一種默許,雖然在那時還沒有玩出什么名堂。
神玩君驚駕之旅(1)——龍哥篇
總跟我一起包夜的哥們是三個字的名字,最后一個是龍字。所以當時很多人都叫他龍哥。龍哥當年有點消瘦。但眼皮腫的很厲害,我一開始以為是包夜造成的,后來在生物課上得知有一種先天遺傳疾病也會讓眼睛腫,當然最后證明以上兩種猜測都不對,他家里祖上就是這樣怪異的容貌。
龍哥當年玩游戲很厲害,而且是我們同齡人里第一個放棄學業一頭扎進網吧里的“網癮少年”。不過,當年雖然這個稱呼很糟糕,但他卻是我們這群同學眼中最傳奇的人物。從我知道他常年住在網吧開始,他的所有網費,泡面錢,冰紅茶錢,瓜子錢等等,都是靠打游戲賺來的。
他很鄙視在網吧打工做網管蹭機器的行為,既然選擇玩游戲就要在游戲里拉幫結派制霸一方,用打游戲打出來的裝備賣錢,然后再繼續拉幫結派打極品裝備,用現在的話來說,龍哥當年做的應該是最早的o2o。跟現實不同的是,像龍哥這樣的大幫派入會是需要繳納會費的,也就是說你替他打工同時還要給他交錢,這或許就是龍哥當年讓我們這些迷弟迷妹頂禮膜拜的關鍵所在。【雪球就是這么滾起來的】。
我當年很佩服龍哥。
在一個只需要無憂無慮花錢的年紀,龍哥異軍突起,零成本白手起家,用游戲打開了一個新的市場蛋糕,并摸索出一套成熟的商業模式??赡墚敃r的龍哥也不清楚什么是資本運作,什么叫盈利模式,不過他的領導力和影響力在游戲進程中逐漸嶄露頭角,其【征服世界的野心】更是可見一斑。這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現在聽到旁人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當年意氣風發的龍哥,然后毅然決然的否定這個荒謬的想法。
當然,單憑我幾行字的輕描淡寫不足以說明龍哥傳奇的一生。在龍哥游戲制霸的道路上,可以說是千溝萬壑咬緊牙關挺過來,刀山火海打打殺殺已是家常便飯。海里的海里去,火里的火里闖。游戲里能解決的就游戲里解決,解決不了的就線下約戰。
這些爭端多數都是龍哥幫會里的小弟挑起來的。情況無非兩種:某某人被某某人騙了裝備(誠信問題),某某人搶了某某人的老婆(情感問題)……絕大多數的爭端,例如【昨天叫你媽媽,今天叫你姐姐,明天叫你老婆,后天移情別戀】,總結起來無非是三個字【無罪感】。
這些事情在純真性情的年紀是普遍發生,只不過龍哥的幫會里較為頻繁。
為何如此?正所謂樹大招風。
龍哥的幫派勢力越是強大,就越會引起其它幫會的不滿:“你能在游戲里叱咤風云賺橫財,我們為什么不可以?”運營商:“我們辛辛苦苦運營游戲,是給你用來賺黑錢的嗎?”“任你一家獨大,流失了玩家誰買單?”
所以很多小幫派就暗中勾結游戲運營商打壓龍哥勢力。放在當今社會這種運營模式有點像體彩,對于運營方來說,公平的利益高于一切,只有雙方越公平,賠率才會越高,賠率越高就越會刺激彩民投注,運營的抽成也就越多。游戲同理。
正因如此,導致龍哥經常被上述事件叨擾甚至沒日沒夜的牽扯精力,于是他做了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線下火拼。這樣的做法過程是無比慘烈的。我想起了一部美國恐怖電影《人類清除計劃》,這個電影雖然并不貼切,但可怕程度算是一樣的。在這場持久戰役中,龍哥幾乎保持著三天一場大規模真人格斗,仿佛是線上殺的不過癮,也可能是線上殺紅了眼線下接著較量……小弟不才,當年也沒少參與龍哥的斗爭。當然我是屬于湊陣的類型,一般站位比較靠后。出于對龍哥的崇拜,我作為一個稱職的小弟,是很擔心龍哥被砍死的那種,所以每次參戰都會望向天邊的云朵然后心中默念,“為了龍哥,我死也要擋上這一刀”。
我每一次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參戰,然后站到隊伍的最后面,可每一次戰斗都是被龍哥背后的一個大哥給擺平了(那個大哥從未謀面,都是一個電話叫過來一幫警察,最開始以為是有人報了警的,后來帶到局子里龍哥這邊一伙人都會很快出來,另一方都要蹲上個把鐘頭甚至是拘留三五天。這說明有人在暗箱操作),你能想象三五十人蹲在十幾個平米的小屋里是個什么場景嗎?放個屁自己都來不及聞就被旁邊的人全部吸走了。
在明爭暗斗的惡劣環境下,龍哥的幫會日漸壯大起來。
龍哥不好女色,不過在游戲里確實結了很多次婚。在青春懵懂的年代,我一度懷疑過龍哥會經常跟游戲里的老婆現實中私會。但龍哥對這方面表現的并不優秀。他一般只會跟女網友用攝像頭聊天,聊天的內容也都是圍繞著游戲展開。很難從他的嘴里聽到甜言蜜語,即便是說了什么很生硬的情話,也是為了游戲故意討好對方而已。這一點很像射雕里的東邪黃藥師,為了武功勾引大嫂,對肉體絲毫沒有興趣。把他和龍哥聯系起來,讓我想起一個成語【走火入魔】。
我第一次包夜,就是獻給了龍哥的。
龍哥常去的那個網吧很破舊,名字我記的很清楚,叫通惠網吧。通惠兒(北方人,口語兒話音)上下兩層,那個時候的網吧全都是很厚重的顯示屏,17寸,由于常年開啟狀態,導致有些屏幕會出現有規律的波紋或者顯示嚴重泛黃。最破爛的要屬鼠標和鍵盤了,很多鍵盤的按鍵都是被煙灰燙的形變,有的甚至連空格和回車鍵都不好用了還在堅持上崗,鼠標的縫隙里都是手心出汗和灰混合成的泥漬,機箱外殼算是比較干凈的,但你永遠不知道里面住著幾只蟑螂。然而作為一個以游戲為生的人而言,這點小災小難根本算不上什么,玩游戲不在乎你身處何處,主要看策略和操作。
龍哥喜歡帶我一起玩游戲,主要是看中我寫的游戲攻略。
當時通惠經常組織游戲比賽,獎勵都是網吧會員卡,可以免費上網幾十個小時的那種。
由于經常寫攻略,所以玩起來也比周圍的人要厲害一些。我靠打比賽贏得過幾次會員獎勵。后來網吧的老板看到我去打比賽,眼神中總有一種看到殺父仇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我用贏來的會員去上網時更加強烈,所以出于安全考慮,我就基本不去那家網吧了,而其他的網吧距離我的學校比較遠,那個時候家跟學校都是挨著的,所以出行基本靠走,家家都不準備自行車,要是選擇去其他的網吧上網,就要走幾公里的路程。
你知道矛盾點是什么嗎?不是距離,是時間?!疚也皇窃诟烦藤惻?,而是與時間賽跑】,平日可以上網的時間只有中午休息那一段而已,周末的時間也非常有限,就算把吃飯和睡懶覺也放在網吧解決,能省下來打游戲的時間也只不過十幾個小時,要想在一款游戲中玩出名堂,這點時間遠遠不夠。畢竟對于一個家教比較嚴的孩子來講,逃課上網不是常事,周六日就算是不用補課,能找到合適的理由走出家門真的非常難。某某同學生日,某某同學組織聚會這種梗不能老用,出去踢球運動運動這種借口用多了也容易引起家長懷疑。一旦家長起疑,就會徹查清楚,而對于一個未成年人來說,你所編造的理由在你眼里簡直是滴水不漏,可在父母眼里那就是一個破綻百出的笑話。如果父母發現你用說謊的方式跑去網吧打游戲,那換來的將會是一頓毒打加上至少一個月的禁閉。毒打我忍了,畢竟跟龍哥混的不怕挨打,可是一個月的禁閉那是完全忍不了的。我曾經被關過兩次禁閉,這種感覺至今記憶猶新,就好像身體在家里靜坐可思想已經進入游戲狀態了,心里面癢癢的,只好在腦子里把游戲即將發生的進程模擬無數遍,確實會止癢一段時間,可轉個念頭,就又開始發癢了。然后我做了一個至今都覺得非常英明的解決方案,寫攻略。
在家里禁閉的時候寫寫攻略,確實可以有效打發時間。我寫的攻略與主流游戲攻略有很大不同,絕大多數玩家或官方發表的游戲攻略都是針對已經通關了的游戲心得和通關指南?;蛘呤菍ξ粗獎∏榈母吣茴A警。而我所寫的攻略則是對未來游戲版本的預測,這種文章也有人會寫,但是實用性很差。主要原因是【不準確】。然而真正能夠準確做出預測的基本上都是運營商故意流出來的市場調研分析,“我們下個版本把某某角色削弱好不好呀”“加入某某玩法怎么樣呀”之類的,或者是因為某個BUG而流失了部分玩家,為了挽回他們做出了針對性的修復和福利,然后進行前期宣傳。
所以,我所寫的攻略得到了很好的業界評價。本人萬萬沒有想到當我把攻略寫出來貼到游戲論壇里之后,會引起那么大的反響。我寫的例如【下個版本最好用的技能預測】【角色屬性即將大改動】這類文章的點擊率都很高,緊接著過幾天,新版本更新的時候,幾乎是跟我所描述的沒什么差別。很厲害是吧?絕大部分不認識我的人會認為我是上述的那種開發商的自己人。一些熟悉我的朋友又覺得是開發商借鑒了我的觀點,當時我也是天真的以為就是游戲開放商不要臉借鑒了我的想法,這顯然很不成熟。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自信,作為一只盲目優越狗,我根本不知道一款游戲的版本變化要經歷多少人多少日夜的寫代碼做測試。從我寫出文章到版本更新的這十幾天時間里,根本來不及做出這樣快的反應。
聰明人還是有的,比如龍哥這樣。他很可觀的認為我是一個發燒友級的游戲玩家,覺得我是對游戲有一些獨到的理解才能精準押題。其實我之所以能夠作出預測,這是有原因的。留個懸念,日后再說。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除了龍哥很欣賞我以外,也有一些其他游戲的開發運營團隊邀請我去試玩他們的游戲,并以權錢色誘惑之。當然,我帶著批判的目光玩了一些,緊接著因為游戲太過于小眾,本身又有很多BUG和槽點,所以都沒能堅持下去。當時覺得那些游戲廠商倒是挺有趣,替我寫了一篇游戲試玩后的攻略,然后叫我拿去發表。我傻乎乎的做了這件事,直到幾年后我才恍然大悟,這他媽的就是蹭熱點流量嘛!
龍哥每次帶我去包夜,都是他拿錢。在他的庇護下,我才得以安心回歸通惠網吧上網。龍哥會在通惠里找一個很安靜的角落,讓我坐在靠墻的位置,他緊緊貼著我坐下。
夏天,天干物燥,摩擦起電。
龍哥很貼心的給我買了冰紅茶和泡面還有一大包鍋巴和兩根火腿腸,這或許是他招待一個人的最高禮儀。有一次去韓國朋友家里做客,對方父母做了滿滿一桌子的泡菜,朋友還滿心歡喜的告訴我,她爸爸媽媽只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如此興師動眾的召喚一桌子泡菜……我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是因為當時的眼神里都有一絲憐憫。
跟龍哥包夜總是很有激情。
他們幫會都是喜歡在深夜組織大型活動,龍哥每次都會找一首類似【蹦沙卡拉卡】這種的韓毒DJ曲,然后把幾塊錢一個的耳麥跨在脖子上,麥克風幾乎是含在嘴里的。他喜歡蹲在座椅上,網吧里都是那種很沉的沙發椅,海綿都爆出來的那種,龍哥蹲在上面,我偶爾會聞到他腳底板腥腥的臭味。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聞過這種腥臭,后來參加工作后有一次辦公室里也傳出了這種熟悉的味道,那是天棚吊頂上藥死了一只老鼠,尸體藏的比較深沒有被及時清理,幾天以后腐爛了,也是這個味道。有一點腥,有一點刺鼻,算不算臭我沒概念,反正聞起來很惡心,不想吃飯。
跟龍哥在一起玩,是很開心的。雖然網吧破舊了些,龍哥的氣味大了一些,不過他買給我的水和泡面都是香氣撲鼻的。我很懷念這個味道,也很懷念龍哥??伤麤]能跟我一起回來。
那天早上。龍哥和我都有些疲憊,所以就在網吧里睡著了。
醒來以后,世界靜止了。這就是我的特殊技能——在某一個時間點上自由活動。也就是可以闖進一個時間靜止的世界。
這不是學來的,可能是與生俱來,直到我第二次被關禁閉時才開始發作。那時被關禁閉很難熬,我就開始寫攻略,這個前面是說過的。寫攻略的過程其實就是自己將游戲玩家與游戲NPC的打斗在大腦中模擬的過程。為了驗證攻略的準確性,我會閉上眼睛進入到一種類似于冥想的狀態,算是自我催眠的一種。進入這種狀態后,我的身體會覺得非常舒適,非常輕盈,有一種【游離感】,仿佛置身于游戲場景中,我是玩家一方或是NPC一方,然后與另一方進行模擬。而當我模擬出一種結果之后,就會克制自己回歸現實,然后將這一過程記錄下來。在這種類似靈魂脫殼的過程中,有一次我沒能順利回到現實。其實,我已經回歸了現實,可是現實卻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所有與時間有關的東西都停在那一瞬間,比如行走的人,落下的葉,撒尿的水柱,額頭的汗……原本該受引力影響的事物,因時間的靜止而浮在空中,原本該行動自如的人因時間的靜止而形同蠟像。
第一次闖進靜止時空的我可以用三個字形容【嚇尿了】,后來覺得這事挺有趣,不過再想進入那個狀態,卻找不到方法。然后我開始努力嘗試用第一次進入時的做法,在腦子里不斷的模擬游戲進程。這樣做的結果是,雖然之后誤打誤撞的闖進去幾次,卻成全了另外一件事:攻略達人。然后,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專心做一件事,時間久了,就一定會有所斬獲,即便是你的初衷不在這件事上。
我跟龍哥包夜那次進入靜止世界,是我當時屈指可數的幾次之一。令我驚訝的是,龍哥也在里面。他比我先進入了很長時間。具體多長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我們是同時進入,卻并非同時再靜止世界中醒來。
我醒來的時候世界變得一團糟!龍哥并沒有在我身邊,通惠網吧里一片狼藉,還有就是老板娘不見了。通惠的老板娘三十多歲,皮膚還很嫩,皺紋也剛有幾根,雖然生了孩子但身材還算OK,胸部不知道有沒有下垂不過還算豐滿,處在一個學生眼中是阿姨成年人眼中是少婦的階段。她跟通惠老板的感情不算和睦,每次老板來通惠吧臺坐班,老板娘都會因為這個那個做的不夠認真而跟老板吵架。作為一個懵懂少年,老板娘是我童年的幻想伙伴。說的有一點隱晦,總的來講就是在不知道任何羞羞的事該如何發生的情況下,一想到要找人羞羞,就會想起通惠的老板娘,然后就會小臉騷紅小心臟砰砰直跳。當然,后來日本片源泛濫之后,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議的容貌和身材,于是就對老板娘少了幾分期許。正所謂【吃過見過】,如是也。
通惠的老板娘我并不知道到名字,她每天都會在網吧執夜。給我的感覺老板娘似乎是住在網吧里的。當然我包夜的次數不多,只是每次都會看到她。我承認有些時候會刻意觀察老板娘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在夏日。夏天的時候由于機箱運轉起來溫度比較高,且那個年代開空調的網吧相應的網費也會貴一些,作為窮學生而言能去黑網吧上網已經算是奢侈了,怎么可能再奢求有空調呢?電扇能轉就OK嘛!由于通惠就是一個被學生占領的黑網吧,所以網費壓的很便宜,相應的就沒有空調這種東西,這也解釋了之前提到的為什么有的鍵盤回車都不好用了還不換的原因,【節省成本】。老板娘安了幾個釘在墻上的搖頭式電風扇。風扇工作起來風力很大,噪音也很大。把機箱里一股股熱浪翻騰起來,看上去是涼快一些,實際上仍然是滿頭大汗。
我們這些在游戲里頑強拼殺的人滿頭大汗的倒也不算什么,老板娘汗津津的就有些讓人心疼了。【既然上游物料漲價,那就只能自身調整,以保證成本不變】,于是,老板娘的衣服越穿越少,越穿越薄。那個時候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去通惠打游戲,就是為了看看老板娘今天穿的透不透徹。后來在工作的時候偶爾去其他公司跑業務,發現很多前臺人員,無論冬天還是夏天都是短裙絲襪細高跟,長得也很高挑靚麗,才終于悟道了這其中無可言說的奧秘。
我從網吧走出來,外面天剛蒙蒙亮。北方,夏天的清晨是最舒適的,陽光暖洋洋的,空氣濕潤清爽,有一種想要晨跑的沖動。街上的行人很少,也都是像蠟像一樣的存在。進入過幾次靜止世界之后,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并且會主動走上前去端詳他們的樣貌,然后心里會有一個猥瑣的念頭一閃而過,想知道他的口袋里有沒有錢,也想知道她“里面”的樣子……
當然,我會克制這樣齷蹉的想法,畢竟我是要回歸現實的,如果你習慣了這種下三濫的生活,回到現實中是很容易犯錯的,【行為習慣】。雖然那個時候年紀小,但卻不知為何懂得【習慣的力量】這本書中寫的一些道理。不過,出于對老板娘的擔心,我還是要很負責認的仔細辨別街上的每一個人。然后我發現,所有年輕女孩子的臉上,都被畫上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濃妝。
通惠網吧門前是一條很窄的車道,基本上都是行人和自行車通行,很少有機動車從這里走,如果真有激動車闖進來,那么等待他的將是各種店面撐起來的外擺攤位。今天很奇怪,一輛車靜止在距離通惠不遠的地方。出于好奇,我走近了些。然后我看見了龍哥。
活的龍哥。很奇怪的叫法,不過在靜止世界中碰見任何除我以外其他活的東西,都是一件很驚悚的事情。龍哥和通惠的老板娘都在車里,當時龍哥正在給老板娘化妝,老板娘沒穿任何衣物。你能想象那個場景有多么變態和猥瑣嗎?一個無助的女子被囚禁在車里任憑一個瘦小的學生欺負……
老板娘幾乎是懸在空中,以一個扭曲的姿勢,還算優雅。猥瑣的是,龍哥也沒穿衣服,并且他的臉上涂著脂粉——在看到我之后,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遮羞,而是朝我沖了過來!
就像是一匹饑餓的狼,歡天喜地,并一臉的姹紫嫣紅。面前這個人已經完全沒有龍哥該有的氣場。我當時距離他也就幾米遠,以至于他撲過來時,我根本來不及躲避。他幾乎是用了全部力氣才把我強行按在地上,龍哥開始了嚎啕大哭,哭的像個嬰兒。
后來我知道,龍哥已經在靜止世界里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比我在靜止世界里的全部時長還要長很多,但沒有辦法做準確記錄。
他在這段時間里很迷茫過,更掙扎過。但由于他是這里唯一的“人”,也就是唯一的道德標準。于是【他的道德底線被寂寞的誘惑拉低到極點,才知道原來極點也叫道德底線】,所以他做了很多罪無可恕的事卻也無人問津。
他帶我參觀了他的作品,一個洗浴中心的大堂而已,但做為中學生我還從來沒有進去過。里面富麗堂皇,雖是早上卻依舊保持著晚些十分的燈火通明。大堂里站著很多人,多數都是女性。他們的臉上都畫著妝,也都是龍哥的杰作。龍哥說,“在靜止世界時間久了,就開始寂寞和空虛。這種感覺別提多難受了。然后我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發泄方式?!闭f話的時候龍哥輕輕撩起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女人的長發,這個女人皮膚粉白,但是明顯可以看到有松懈的贅肉。龍哥喜歡成熟女性。由于我和龍哥進入靜止世界的時間是在清晨,所以路上沒有幾個行人。絕大多數的龍哥喜歡的對象都還躲在枕頭里睡回籠覺,之所以要給這些女性化妝,是因為龍哥不喜歡素顏。他化妝的時候很專注,就像他對游戲的專注程度是一樣的。我沒有細數這個大堂里面有多少人,但從龍哥邪惡的笑容中,我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他享受著靜止世界肆意揮霍的爽快,內心變得極度扭曲?;ɑc子九曲十八彎,他癡迷于化妝這件事,也癮于成人世界的驕奢淫逸。一臉脂粉氣的龍哥從一開始看到我到現在,始終是笑的合不攏嘴。而對他感到無限恐怖的我,腦子里想到了四個字【陰容笑貌】再貼切不過了。
當我看到這些無辜的人時,心中無比沉痛。我告誡他一旦回歸了現實,這將是一個無法彌補的大罪!我的直言不諱和義正言辭,讓他有些沮喪。他企圖說服我說自己不是有意這樣做,要怪就怪這個世界跟他開了靜止的玩笑。聽他說完這番話,原本那個高大的形象瞬間一落千丈。我扭過頭克制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在那些女人身上。然后腦海里出現了揮之不去的老板娘。
出于對老板娘的同情,我的思緒開始閃過剛剛看到老板娘時的場景。于是一些污穢的畫面開始慢慢浮現,我咬緊牙關,閉上眼睛,努力集中思想,希望可以舍去污穢的東西。這時,我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再睜開眼時,霎時間物是人非,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通惠網吧,僻靜的小角落。龍哥并沒有在我的身邊,我下意識的掙扎起來,座椅被彈開了,身體刮蹭著鍵盤和鼠標劈啪作響。身后幾個剛剛入睡的哥們被我吵醒,開始不耐煩的自然自語。他們咒罵的聲音絲絲入耳。我目光直視的地方,吧臺里的老板娘也是睡眼惺忪的模樣。比起龍哥畫的那個濃妝,她現在素顏的質樸更加具有魅力!
我突然又精神恍惚起來,靜止世界里的老板娘應該是在車里,難道,我剛剛做了夢嗎?
每一次從靜止世界中闖出來,我都會極力尋求證據,證明自己確實進入了靜止世界而不是在做夢。畢竟二者之間有太多相似之處。通常我會觀察一些平時看不到的細節,比如某某人口袋里的一張紙幣的后四位數。雖然第一次看這個是想要占為己有,但我是忍住了的,這一點千萬不要曲解。
我記得在靜止世界里,我看到了老板娘的腰間有一塊胎記??墒俏铱偛荒茏哌^去直接質問老板娘“你腰上有胎記,梨形的!”,一定會被誤解成是偷窺狂的。
就在我神情恍惚的時候,老板娘主動朝我走了過來?!鞍埬??”,我心頭一緊,“不知道啊?他哪去了?”
我假裝很緊張的樣子,然后老板娘一臉茫然的看著我,似乎她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然后快步走回到吧臺,弓著身子皺著眉頭,鼠標在屏幕前胡亂的點了幾下。我突然懂了,她在看監控,這或許要比老板娘腰上的胎記更有說服力。我湊過去,然后故作懵比狀的跟她一起查看監控。
我的頭湊的很近,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道,簡直是煙霧繚繞的網吧里的一股清流。老板娘正在緊張的調試著監控,而我,仿佛是看破紅塵的得道高僧,雖曾傲視其身卻假惺惺的裝作索然無味。一想到這,心中不由得要感謝龍哥,盡管他道德淪喪,卻也讓審判他的人占了便宜?!靖吲e道德唳紅塵,紅塵多美好】。
思想仍不肯專注于屏幕,可屏幕上已經開始回放剛才我和龍哥打盹時的全過程。
屏幕中:我埋著頭在電腦前,龍哥仰著身子在椅背上。然后我突然掙了起來,全身抖擻后起立,與此同時,龍哥憑空消失在監控鏡頭里。老板娘嚇了一跳,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不僅聽到了聲音,還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陰冷。
老板娘又放了一次,然后雙手聳肩抱著,我早已嚇得離屏幕遠遠的,靠墻發呆。腦子里空空的,飛快的重復著剛剛靜止世界里發生的畫面片段。門外汽車的鳴笛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遲鈍的扭回頭,外面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車子吃力的在各種攤位間穿梭,速度慢如蝸牛,正是龍哥與老板娘坐過的那輛車。此時開車的人帶著一副黑色墨鏡。司機一邊按著喇叭,一邊緊張前行。不時將頭伸出車窗,查看左側方避免刮蹭的最小距離。
老板娘懟了懟我的肩頭。
“你叫什么?”“你和阿龍什么關系?”“這個會員卡你拿著,以后想來玩都免費。”“這個事別說出去。這全都是你們這么大的來玩,如果派出所(的人)過來,你們以后也來不成了。懂嗎?”“明白我說的嗎?”
老板娘一連串問了我很多問題,又說了很多威脅的話。我當時似乎很清楚她的用意,也很清醒的知道,龍哥是突然消失的,這件事不可能說掩蓋掉就掩蓋掉。不過,既然老板娘懇求于我,我還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希望她可以不要太過緊張吧!
龍哥至此以后再也沒有出現過,世界也沒有因為他而發生任何改變。
他所在的那一瞬間成為了歷史?;蛟S龍哥還活著,但永久的活在那一瞬間的靜止世界里。或許龍哥還變態的喜歡化妝與性,但他也只能是畫給那一瞬間的人們了。世界繼續轉動,那一瞬間的一切皆被抹去。即無痕跡,也未崩塌。往大了說是少了一個瘦小的學生,往小了說是少了一個優秀的游戲玩家,一個稱職的公會老大,一個在我心中被封神的傳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