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不安定的分子生長的愈演愈烈,快將空氣都撕裂成兩半,呼吸在這種環境里,浮躁的情緒也漸漸在心中溢滿。只有偶然皺起的南風,才能讓這飄無不定的心緒安穩幾分。夏天,就是這樣矛盾的季節。愛他者,如炎炎灼日般轟轟烈烈,厭他者,如滔滔大雨般冷冷清清。
四川的春天永遠都是短暫又單薄的,作為一年的輪回之始,在冬日的冷寒峻峭與夏日的炎熱凝流中,春天被壓得喘不過氣,那勉強用百花溫熙撐起來的風和日麗終究是不長久的,新買的春裝穿不了幾天便收進了柜子。所以啊,人們不得不盼望著橫跨時間更加長遠的夏天。人們渴望著最純粹的陽光,最淋漓的大雨,來讓這人間泛出更多希望與生機。
立夏,雖然還見不到滿池荷花生姿柔和的搖曳,尚且聽不了夏蟬綿綿久久的哀唱。但是夏天卻能出乎意料的用另一種方式滿足你的視覺與聽覺。那街上的小姐姐們早已換上白紗紗的裙子露出一抹白花花的大腿,積攢了一年的雨水也抬起了它手臂敲打出清脆的滴答聲。這便是一年之中最自在休閑的時光,換一身輕裝,迎著微雨,踏著清風,沿著幾近凋零的花花綠綠,去看一看這夏天,看看這山水綠波從容不迫的醒時美景。
所以,夏天大概是對生命最寬厚的季節,將自己全部所有的光和熱灑向了這片厚土,天地氣交,萬物華寶。在百般紅紫亂人眼中,螻蟈鳴,蚯蚓出,王瓜生脫穎而出,是為立夏三候。
一候。螻蟈鳴。螻蟈有個更通俗的名字叫做螻蛄,對于城里的人兒來說是很少見的。螻蛄算的上是一種害蟲,在初夏這一個農事繁忙,勤于插秧的時節。趁著夜里農人憩息的時候,咬爛新種下的種子,蠶食農作物的底部。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當螻蛄從膏腴之地中緩緩醒來,用翅膀摩擦出一陣又一陣低緩又悲涼的聲音,燃起了人們對于農事的熱情,也喚醒了整個夏天。
二候。蚯蚓出。蚯蚓不像是螻蛄一樣的害蟲,正好是相反的兩個極端。蚯蚓是地里人最喜歡的生物之一了,稀松土壤,貫徹田地,在人們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拼盡全力的工作著。古人把蚯蚓又稱作“地龍”因為它“殺之無血,剮之無肉,要長能長,要短能短。”特別驚奇,故而稱之為龍。之所以把蚯蚓作為立夏的特征,你想想,在陽光普及不到的地底,即使在過陰暗潮濕,也避不開天地相交,陽氣極盛,給了蚯蚓蘇醒的空間,這便是夏天的力量。
三候。王瓜生。我也不知道王瓜是什么,就這么跳過吧。
王瓜生。王瓜是華北特產的藥用爬藤植物,在立夏時節快速攀爬生長,于六、七月更會結紅色的果實。
然后呢,然后我也不知道啦~~
有一種說法是王瓜又是黃瓜的別稱。
黃瓜雖說避開了青枝綠葉如她般蒼翠欲滴的春天,在這盛夏驕陽中霎時結果。但她的心終究是屬于春天的,像春天一樣的清婉秀麗,鮮嫩爽口,氣味清新,跟夏天一點邊都沾不上。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縟節,把她放進清水中推出幾道清波,褪去世俗的雜沉,便成了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美味。那略有毛刺的表皮無傷大雅,在涌入口腔的片刻便被磨的光光亮亮。那翠綠的身體,發出一聲聲的脆響,那清流而下的汁液,掃空了長存于體內的溫熱,那綠汁凝液中蘊藏著一個春季的清新,來勢兇猛的,一波連著一波的對抗著夏天,安撫下了夏日日漸旺盛的心火,慰藉了一個又一個散人們漂泊四方無心飲食的腸胃。
自古以來,立夏都有一系列的有關蛋的習俗:吃蛋、掛單、立蛋。總之,這年復一年重復著的習俗,都想獲得一份幸運,你看吧,那雞蛋圓圓溜溜,意味著生活之圓滿。還因為夏天因天氣炎熱,容易食欲不佳,吃一個圓圓滿滿的雞蛋也有助于趨避疰夏,小小的雞蛋凝聚著廣大人民最樸實的心愿。
雞蛋,大概是中國最接的上地氣的食物了。對于每一個初進廚房的人來說,最先學會的飯菜佳肴十有八九都是番茄炒蛋。一枚小小的雞蛋,成為了無數國人開啟烹飪大門的鑰匙。兒時的我們,每天從外面折騰了半天回家,甩下書包,立馬打開電視,死死的盯著矮小的電視機上泛出的彩光,傳來“大風車吱呀吱喲喲地轉 ?這里的風景呀真好看。”仿佛占領了整個童年。直到有一天,在幾度出神以后,在歡快的歌詞聲后,還聽見了一道另外的聲音,那是廚房里傳來的鍋碗瓢盆的叮咚聲,覺得出奇的好聽。在肚子餓得咕咕叫與誘人的飯菜香味的雙重夾擊下,鬼使神差的踏進了廚房,好奇大概是孩童天賦,放下了電視,死死的纏著父母讓他們教你做飯。其實說意外也不意外,畢竟烹調是華夏子孫與生俱來的隱性天賦。
番茄炒蛋對于初學者來說是極其友好的選擇。第一次拿起菜刀生怕被刀尖劃出一道口子,這種有意無意的提防,正好滿足了人兒對于烹調的全部浪漫幻想,因為對于番茄,無須精巧于一絲一丁,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手會被染了個通紅,都是勤勞的印記。而打雞蛋顯得太過于笨手笨腳,掉了好幾塊細小的殼,小心翼翼挑出來,攪拌成金黃色的蛋液。把鍋架在灶臺上,油被燒的火熱,時間久了,散出了一股嗆人的白煙,顧及不了太多,慌亂的把番茄投入到備待已久的油鍋中,那四濺的滋滋聲,莫名的給心慌的心緒注入一劑靜心訣。眼眶里的番茄耐不住高溫的烘烤,卸下了艷麗的汁液與那金燦燦的熱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交融在一起。最后把蛋液整碗給潑灑在鍋里,趁熱努力翻炒著鐵鍋,不時濺起的油鍋,燙的人嗷嗷直叫。母親說要放鹽,我卻特愛吃甜的,趁著母親不注意,一滑溜的向鍋里倒進了半罐白糖......沒有然后拉,只不過成了不堪回首的童年笑柄。
時至今日,對于烹調是再熟悉不過了,能做的佳肴也越來越多。越是如此,那一份奇形怪狀、甜的要死的番茄炒蛋在腦海里浮現的次數也逐年遞增,無論時光怎么向前推移,做一桌菜,永遠都少不了番茄炒蛋的席位。
畢竟除開啟蒙的特殊意義,其實我們大多數人就像這番茄炒蛋一樣平凡無奇。你看吧,我們分居于世界各地,被一次次端上生活的飯桌,在那四四方方的飯桌上,我們對于它來言是最不起眼的選擇,但對于番茄,雞蛋本身,我們卻意味著它們全部的世界。可平凡卻不平淡,平淡中含藏著酸澀的果肉,但更多的是長存于心頭的甜蜜。一份番茄炒蛋,就是如此的寬容,收的下各式各樣的味道。生活不也是這樣嗎?酸甜苦辣四角輪流登場,來回唱罷。經歷了幾代人的更替與一輪輪四季的輪回,番茄炒蛋方能用最好的姿態的擺在我們的桌前,深深地扎根在味蕾之源,歷久不息。生活也才顯得更加濃郁,化為回憶里的一顆朱砂,藏在眉間,溢出心弦。
有關于父親的廚房故事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可能寥寥無幾,到了我們家卻恰恰相反,廚房基本成了我爸專屬的主場,即使我現在學了一手技術回家,我爸卻仍然死死的抱緊他的鍋不肯退讓。對于父親來說,廚房是個神圣的地方,廚房外的世界有條條框框的束縛,可廚房里的世界是獨一無二于你的,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生活的平淡和繁瑣容易讓人隨著歲月流逝而磨平所有的驚濤駭浪,但是吧,在廚房里無論做什么食物似乎都是有動力的,因為當你把愛灌注進美食,把自己的愛與情緒傳遞給每一個所能及的人,是對烹調者莫大的滿足呢。
一旦把日歷翻到夏天,父親是不愛睡懶覺的,總是大清早的爬起來,溜到廚房去做一頓豐盛的早飯。關于父親的早飯,吃了二十年,樣式永遠都只有兩種,蛋炒飯與雞蛋面。父親對于雞蛋這種食材熱愛近乎偏執,一顆雞蛋能在他手里開出花。漫長的暑假,很少有早晨是能夠自然醒的,清晨七八點便被洋溢在空氣中的蛋香給誘醒,鼻子不自主的拼命跟空氣爭奪這人間獨有的芬芳,一點點都不肯讓步。而做出來的飯與面,并沒有什么賣相,但這是跟奶奶一脈相承的本領,由于常年扮演著常年奔波,勤于生活的角色。時間長了,內心總會有些空白的時候,做一些自己愛吃的東西先來填飽胃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至于什么形象與色彩,早就不放在考慮之列。無論是面還是飯,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處,一粒粒飯一根根面上都纏繞上了一縷縷情絲,這種情與愛烹調的食物,于我而言是最好的食物。
血脈可以一代代的傳承,愛也能通過食物傳遞下去。從奶奶到父親,從父親到我,一代又一代。我的長輩們數十年如一日,用愛做出了豐富的美食,十年,兩十年后,我也會我的摯愛用食物傾盡所有。這樣的故事與劇本,在中國的每一個家庭都在上演,愛也在這個國度上也被賦予的獨有的特征,那便是食物的味道。
終于立夏了,對于學生來說,難得的暑假也近在咫尺了,外面的飯菜的做得再好吃,再精致,我們只能將之稱為采風,始終不能把它們當做我們日常的一日三餐。最終還是要回家嘗嘗爸媽做的飯菜,在中國人的心里,沒有什么比和家人一起吃飯更重要的事情。你要記住哦,有時間,一定要多回家,一起吃個飯,畢竟家才是我們的歸宿。
看看窗外的那柔嫩嫩的樹兒,似乎是一夜之間,結滿了滿樹滿樹的葉子,狹長,擠在一起,陽光投在地上的影子,斑駁一地,流光魅影。
暖黃色的陽光也漸漸的凌厲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束常常讓人睜不開眼,走不了兩步衣服便布滿了陰影。在這陽光飽滿的正午,什么都不想做,開始對小眠憩息慢慢上癮,在鬧鐘急促的響鈴中,不情愿的跑出寢室,睡眼惺忪的生怕撞見別人,不小心的踉蹌倒地,看似狼狽,卻仿佛是抱住了整個夏天。
在這春夏之交的夜晚溫度是最舒服不過的了,想旋轉,想踢被,想發芽~
“等等!說了那么多,你還沒告訴我什么是夏天呢。”
“櫻桃西瓜菠蘿檸檬冰淇淋銀耳湯涼面涼糕冰粉涼蝦綠豆湯冷南瓜,這便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