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之秋，入學二月，余孤立于贛師樓頂，仰望星空，思緒博發。想余入大學二月有余，瞻前顧后，凌云壯志漸失；畏首畏尾，風發意氣愈逝。不覺嗟嘆，嗟嘆之不足，卻亦無心詠歌，更無心手舞足蹈矣！悵然若失，阻意念知相通；禪絮沾泥，礙精氣神交融。彷彷徨徨，患得患失，欲迎北風吶喊，只令人悲，增忉怛耳。
忽而傳來悠悠歌聲，歌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高歌動響遏行云兮；予眾喣飄山之力，余音悠驚起梁塵兮，給醍醐灌頂之智。余不覺隨音而動，緩步前行。
于是見天乾地坤，青丘柴桑，擎天萬丈。銀礦玉石，泠石紅土，環繞二山。中有高峰，多金盛玉，名曰堯光。魚米之鄉，山環水繞，樹多柳桑。其風光物產之盛，《山海》異獸見之惶恐，《搜神》奇士觀之駭驚，雖倉頡在世不可書也。
余緩步入內，忽見一老者迎面而來，自稱“無我”。邀余隨之席地而坐，問余所從來。余俱答之，又問其心中之惑。
但見那“無我”曰：“姑亡，姑亡，爾且觀之。”那“無我”大袖一揮，余四周景物突變。
于是見太極未分，其氣混沌。氤氳充斥，宇宙皆昏。蒼昊未循，旻上未輪。玄黃不分，兩矅不顯。五緯不清，天漢涸干。八柱末立，埏纮末成。混元為一，宛若胎腹。混沌中忽現瑩瑩之光，柔柔兮若初生之嬰孩，灼灼兮若點點之火光。遠而望之，婉若迷途之燈塔，近而察之，原是無名之樹芽。晶瑩剔透，貌若疑脂，雖比之瓊枝玉樹不為過也！
于是見樹芽漸長，枝葉漸生。柔中帶剛，不屈不撓之氣；生機勃發。頂天立地之勢。混沌愈明，兩儀初分。乾坤始現，宇宙方成。大塊噫氣，八風齊嘯。颲瀏飉颼，席卷萬方。初生小木，搖擺西東，根細咬地，死不放松。陰陽相薄，天殷霆宸。龍颶濤以卷云兮，電光怒以霹靂；扶桑煒以揚燎兮，雷火曄以狂升。初生小木，枝黑葉焦，疑精聚力，奮力搏拼。氣觸石而結蒸，云膚合而仰浮；風橫天而瑟瑟，云覆海以沉沉。霡霂霖霪，傾泄而下。陽氣勝陰，天酒潤澤。五色紛紛，甘滋萬物。初生小木，疑雨聚露，奮發重生。雨露淫漫，泛淫泛濫，奔揚滯沸，不堪受用，初生小木，萎靡散松。引雷火，招烈日，喚風暴，自新勃發。
于是見小木生長，生成大木。樹大根深，高達千丈，直插云霄；木葉旺盛，青翠欲滴，生機勃勃；密密層層，嚴嚴實實，高大挺直。引天地之流氣，凝化木本之精華，舒展盎然之靈神，勢已非外物可擋。泰西有怪兮尼德霍格，咬之根不動；海東有兵兮定海神針，擊之身不松；月宮有異兮吳剛揮斧，砍之體不通。毒龍駭煞，奧丁疑驚，嫦娥失色，吳剛疲精，悟空撓腮，鎮元揪心，真奇樹也！
于是見大樹三光環繞，正氣浩然。妖魔鬼怪視之著忙，魑魅魍魎聞之避匿。滋養萬物，源源不息。盎盎兮動乾天之流氣，潤萬物之生長；蒼蒼兮融厚土之養精，促萬物之深扎；茫茫兮運四時之妙神，引萬物之循環。于是天地間生機盎然，又有無數瑩瑩之種乘勢而起，又再育他之萬物，天地宇宙皆渾然一綠也。
于是見天漢渺渺，星海浩瀚。一二己過，三生己成。五行輪轉，三才交融。天地清明，昏曉明分。八卦互用，陰陽并應。世界萬物自然無爭，牛鬼蛇神亦為凈化，和諧融融，雖盤古開天地不可敵也！
但見“無我”引余上一高山，名曰“方寸山”，又上一高臺，此山煙霧繚繞，氤氳紛紛，隱隱約約見一匾書曰：“亦非臺。”余隨“無我”登臺跂而下望。
于是見陰陽亂，騰水溢，氣蒙冒覆。亦青白黃，氛霧冥冥。通天接地，混然一色。緲乎蒼茫，石猴筋斗不躍，浩乎無際，鯤鵬扶搖難升。但聞貍力犬吠，鴸鳥怪鳴。長右呻叫，猾褢鋸音。蠱雕嬰啼，颙怪呼己。諸惡興風，眾魔作浪，欲降災于天地，只令人惶恐心驚。
無我曰：“此木為‘建木’也，爾可有悟？”余答之曰：“觀此木生長，略悟有人生之道。”
無我曰：“善！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也！域有四大，道天地人，人居其中，并重于天地，同行于大道。人之大者，可為圣賢。夫大人者，合天地德兮，自強以載物；聚日月明兮，光耀以眾服；順四時序兮，承天以自新；合異界休祲兮，敬畏于自然，此之謂大象無形。進不為功，退不避罪，功成弗居，惟國是保，胸懷天下，無私奉己，此是謂虛心正己。仁義禮智，信忠孝友，兼愛相利，此乃謂為立人之道。”
于是見旭日東升，陰陽相融，乾坤漸明，爽昧愈分。天地山川輪廓淡現。峨峨兮看山是山，洋洋兮看水是水。余曰：“善，然如何成大人？”
無我曰：“夫為大人者，問心無愧兮順天理事行，反求諸己兮處幽室自省，與時偕行兮思旦復自新，先天無弗違，后天應天時。修身齊家，詠田園將蕪歸去來；治國平世，歌大風起兮云飛揚。舍生成仁，頌風蕭蕭兮易水寒。遠處江湖，當知廟堂之機；高居廟堂，應明朝野之急。心懷天下，立為大事之知；格物致知，莫羨高官之勢。勿忘初心，嚴恪國維，為民立命，攘奸除賊，龍戰玄黃，九死不悔。為國盡忠，觀出師表恢宏；為親行孝，覽陳情書涕零。義重于生，疏勒孤立西荒；正氣浩然，合川獨釣中原。仁者愛人，無敵天下萬物；兼愛相利，和諧世間老孺。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互惠互利，非攻奸人。帶三分俠氣，存一點素心。不因致神而釁，莫以爭明而喜。社會有染，慎其蒼黃。以赤染黑，將黑化玄，慬恪己道，莫為黑染。齊有孟嘗，以貴身游市戶；漢有昭烈，以金軀赴草廬。窮居鬧市，深明雪中送碳之易；富處深山，方知錦上添花之難，故知兼愛相利之重而莫輕棄惡，莫輕嫌困，莫輕釁窮。此之謂成大人道，還需以大學之道輔之。”
于是見日出而氛霧開，霾散而天地明。長煙一空，青天與日月齊明，晦明變幻，浮光與山川相映。祝余發而幽香，迷穀秀而繁陰。山泉匯聚，名為不老。徐徐兮斗折蛇行，澎湃兮馳騖往來。經過群山之中，過乎泱漭之野。觸穹石，激堆埼，萬物生機。狌狌歡躍，育沛安棲。鹿蜀奔騰，旋龜吐納。類貓臥憩，作魼游泳。猼池漫步，付鳥翱翔。九尾撲蹦，赤鱬擺尾。人觀之無不心曠神怡，無需把酒臨風亦能喜洋洋也！看山似不是山，看水似不是水。余答曰：“大善，敢問大學之道為何？”
無我曰：“夫大學者，大人之學也。身忍克己之苦，明明德兮若清風撫山崗，胸懷天下之志，在親民兮若明月照大江，心順天地之道，止至善兮若細水潤四方。迎天理之春風，植良知之善種。知之致則意念通，五用為養，滋善心芽萌。達德合知，成高潔青松。明道成教，育蒼翠之善林。終開萬世太平，通天地之大道，是謂大同。明四詩大義，論天下之事，守風通雅正。謹尊心道，需知天地有志；奮力拼搏，要明非命于世。日有明暗，月有盈虧，然天行有常；人有旦夕，世有禍福，而人志有通。百折不撓，原其初心，觀其末路。是為大學之道也！”
于是見返元氣于洪荒，混天地為大塊，靜中有動，動中有靜，萬物和諧安棲。咋一看之，似死氣沉沉；細而察之，實生機勃勃。青龍白虎坐鎮東西，朱雀玄武捍衛北南。神龍鳳凰巡視天地，南斗北斗輪回穹蒼。伏羲捧金烏，女媧抱玉蟾，三界通靈氣。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余驚起而喝曰：“善哉！妙哉！又敢問……”
未待余多言，只見那“無我”大袖一揮，余競昏去，耳邊隱約響起：“朗朗乾坤，央央華夏，漢家歷史，源遠流長。賢才輩出，蘭蕙芬芳。華夏兒女，立志擔當。秉民族復興之夢想，譜盛世重現之華章。棄爾幼志，順爾成德。修齊治平，立志乘少。敬爾威儀，淑慎初心。明詩六義，龍戰玄黃。謹恪域大，嚴待國維。華夏之本，盡系爾身。”
余悠悠轉醒，只聞《蒹葭》之樂未盡，只見霓虹燈光仍明。噫！方才所遇之事為夢乎？“無我”又為何者？虛也？神也？人也？亦或吾之心也？吾不知之，真“無我”也！細思前事，如負灌灌之羽，食九尾之肉，只覺天氣精明，陰陽并應，雖薛禮見之亦羨煞也！可，可，余高歌《蒹葭》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