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の物語11

“啊,早上的孩子,暫時沒事了哦,很擔心吧。”
“嗯,五月姐姐對我很好,是青峰君很重要的人。”
哦,那就難怪早上這位城中聞名的隊長幾乎要揪起自己的衣領放出一定要把傷者治好的威脅言論了,以前倒從來未見過這樣年齡的孩子在番所里呢。
“吶,孩子,病人需要休息,麻煩你給我端杯茶來吧。”
醫者瞇起眼睛,笑的一臉和藹,讓黑子不自覺的放下心來,點點頭小跑著消失在走廊的拐彎處。
桃井的房間外廊,安靜地坐著兩個身影,一個悠閑的喝茶,一個端著茶杯沉默不語,喝茶的那位終于開口道:“好喝,孩子你泡茶的手藝很不錯呢。”心里也知道這孩子想聽的話根本不是這些。
“吶,孩子,你的五月姐姐受了很重的傷,暫時不能走路,眼睛最近也看不見了,或者,永遠看不見了也說不定。”
鐺——,一杯新綠色的茶跌落在庭院的沙地上,被子滾落半圈,茶漬暈成一灘凌亂的形狀。處在震驚中的孩子呢喃著——怎么會?
哎呀,果然對孩子這樣說還是太直接了么,自己身為醫者,也有大意的時候呢。
“有什么事我能做到的,請盡管吩咐我吧,拜托您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么?”
“嗯,什么都可以。”
“以性命交換也可以么?”
“可以做到的話,我愿意。”
哦?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么?看到這么小的孩子一臉嚴肅的說著要交換性命的話還是覺得有點于心不忍,果然自己是老了吧。
醫者飲盡最后一口茶,輕輕的放在托盤上,仍然是溫和的笑臉,伸手要摸頭卻被躲閃過滑到臉上,順手捏了下,心情好像也輕松了點。
“接下來,要去你們番代大人那里去報告情況了,還有個可怕的鬼在旁邊呢,這個姐姐就拜托你照顧啦,還有謝謝你的招待。”
鄭重的答應下來,給離去的醫者默默行了個禮后,輕手輕腳的進到房間里。
黑子不是第一次來到五月姐姐的房間,因為經常不知所以被拐進來換上女生的衣服,被教著怎么打腰帶上的結,雖然自己并不喜歡,掙扎反抗失敗后還是接受了。還是原來的房間裝扮,入眼處和普通的房間無異,女孩子的用物都被好好的放置在柜子里,只剩下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一直熱衷于惡作劇和調戲自己的五月姐姐此刻正躺著被子里,臉色近乎移門上的紙色,小心翼翼的給把巾布換了次水絞干擦了擦病人的臉,只有湊得足夠近了才能聽到緩慢的輕柔的呼吸聲,讓黑子的心跳的沒那么快了。
黑子隔著被子覆住五月手的位置,緊緊握住,就像當初自己剛進番所被這只柔軟的手牽著跑遍了吉原町的所有街道,還大方的買下小孩子應該喜歡的東西,讓黑子不要在意,用的是青峰的俸金,促狹的笑著說反正阿大那家伙也不在乎這個。
孤身一人的黑子,生平第一次有了這樣一個溫柔的姐姐,覺得活著真是太好了。只是平時看起來厲害得很的姐姐大人仍然閉著眼睛。
吶,五月姐姐,不要丟下青峰君,也不要丟下黑子,約好了的事情還沒兌現呢。
恍惚中,被子下的手突然動了下,直到熟悉的柔軟的手摸索著附上孩子的臉,黑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已經睜開眼睛的面孔里傳來。
“黑子醬?哎,怎么哭了?”手上被接連滾落的淚水浸濕,甚至有點燙手。
仿佛壓抑了很久一樣,黑子突然放聲哭起來,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握著臉上的手一直嗚咽。
“喂,不要嚇我啊,姐姐我還沒死呢。”五月難得扯了個笑容,雖然渾身的骨架感覺已經散了似的。
聽完醫者沉重的一番結論之后,青峰的臉好似被烏云遮住似的天空馬上就要電閃雷鳴的樣子,留下藥方的人聲稱年紀大了需要休息便急匆匆表明去意,明日再來。
不出半日,番所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五月受傷的事情,具體怎么受傷,傷的怎么樣沒人清楚,因為住處有別,尋常隊士也不能進去探病。
所以,一行五人來到桃井的居室,由性急的青峰拉開門時,看到的是——
勉強著微笑的五月在安撫著哭成淚人的小黑子。
正午的陽光正在勢頭亮的人睜不開眼睛,黑子被刺眼的光激的眼淚更甚,握著他手的五月突然緊了緊手。
“奇怪,現在還是夜里么?怎么覺得有點熱呢。”明亮的笑容仍然掛在臉上,呼吸的急促卻暴露了本人的意識。
一時間,屋子里陷入了寂靜,明明滿室光亮,卻似沉沉沒有盡頭的黑夜。
“哈哈,果然這個一點都不好笑么,對不起,番代大人,昨晚的闖入者沒有抓住。還有,阿大,對不起,稍微回來的晚了呢。”
“既然知道,還不乖乖起來道歉。”青峰的聲音先一步響起,盡管遠遠站在門邊,還是平常的強調。
“喂,小青峰這個時候不要這么嚴厲嘛。”黃瀨蹲在門口,最看不得漂亮的女孩子痛苦了,況且還是小桃井。
“就是,看,五月妞,給你帶了很多好吃的呢。”啊,紫原說完突然撓頭發覺剛才的話很多余。
桃井的目光輕微轉動起來,停在了門口吵鬧一團的方向,笑著說特意過來探病真是不好意思了。
“好了,看完就趕緊回去吧,病人需要休息,黑子,再去換盆水來,還有把臉擦干凈。”綠間撫了下眉心,想讓兩個聒噪的人趕緊離開。
果然和醫官說的一樣,眼睛或許還能有微弱的感知,只怕也是暫時的,很快,即將完全失明,重要的是,性命也將不保。中了傳說中秘藥的患者,也是第一次見,回天無力,除非,找到下藥的人。
綠間暗自慶幸昨晚跟了過去,青峰看到五月的模樣殺紅了眼睛,循著血氣竄了出去,竟然在凌晨時分帶回來一個灰發忍者裝扮的人,只是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留有一口呼吸,現在被關在番所的監牢里。
房間里終于恢復了清凈,桃井注意到房間里只剩下青峰一人,只可惜看不到阿大此刻的表情,是不是黑的好似燃盡的炭木呢,那個臉色一定有趣的很吧。
“五月,把你牽扯進來真是抱歉。”青峰的聲音里難得透露出疲憊,被抓的忍者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若不是赤司交待留活口作為交換的條件,恐怕頑固的男人早已在自己手里死了多少回了。
“吶,阿大,要是我不行了,還有黑子醬陪著你嘛,他跟那時的我們很像呢,所以,你才會把這個孩子帶回來吧。”
“不要說沒用的話,不會讓你死的,給我安心好好活著吧。”
啪,門被合上的聲音,哈哈,被說中了呢,出身于戰亂之中掙扎著活下來的人有多渴望安定和平的生活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吧,從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臉開始,桃井就在他小小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那種一無所有,也努力想要活下去的表情,那個時候,桃井就在想,是巧合,還是命運呢,阿大已經因為這個孩子不知不覺的改變了很多呢。
赤司的桌案上仍舊堆滿了待回復和待發出的公文,整齊的分成了兩摞。公卿家和武家的信封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裝飾,彰顯了朝廷和幕府明顯區分的做派,如今京中一眾顯貴要靠著態度越來越嚴苛的幕府存活,表面上仍然在細節處講究到極致。多方周旋之下,幕府同意一半公家出身卻文武兼備的人擔任番代要職,要知道這御城番,就是幕府安插在京都的一雙眼睛和一把利刃,居中平衡的人,便是身為御城番代的赤司征十郎。
也許自己的出身就是幕府向朝廷出手的結果之一也說不定,久違地,赤司想起早已去世的母親來,向來見過赤司夫婦的人都說赤司家的繼承人長的像父親,私底下,赤司覺得還是像母親才是實話。
移門被打開,進來的人幾乎悄無聲息,桌案的紙輕微的被吹起一角,赤司頭也不抬的問道:“真太郎,這么晚了,什么事?”
“嗯,調查出來了,關鍵人是一個大阪的浪人武士,名字叫花宮真,有個稱號叫‘惡童’,和上次的松屋的案件有點牽扯。”
“好,知道了,正好,我們這里還有個惡鬼呢。真太郎有個事情要拜托你。”

桃井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睛里已經漆黑一片了,即便是自己的房間,還是有種不真實感,把手伸出來在眼前晃了一圈,果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跟在阿大后面哭哭啼啼,被阿大厭煩又被看護得緊緊的,那個時候真是無憂無慮吶。薩摩常年都很熱,自己在家被勒令不許出門,而阿大經常和一群男孩子跑到海邊捉魚玩耍,注意到的時候,少年已經一身麥色皮膚了,因為這個被嘲笑的人經常跳腳,這是天生的啊笨蛋。那個時候,他們還是跟小黑子差不多的年紀,那個時候,阿大還會無憂無慮的咧開嘴巴,笑起來好像個笨蛋,卻比薩摩的日光更為耀眼。
移門被小心的拉開,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五月仍然像往常一樣轉過臉,微笑著打招呼,只是一雙眼睛里沒有了以往的神采。
“歡迎回來,黑子醬。”
黑子應了一聲,走進居室里幫著桃井慢慢坐起來,低聲回復著提問。
“吶,黑子,我睡了多久?”
“三天”
“哈哈,好久沒睡這么久了,難怪覺得精神很好的樣子,皮膚也很好的感覺呢。”
“青峰君說五月姐姐醒來之后一定跟平常一樣,果然是這樣。”
“……”
“阿大去了哪里?”
黑子搖搖頭,表示不知,青峰離開的時候只囑咐自己要好好去神社讀書,不用擔心五月的事情。
給再次睡著的五月換完額頭的毛巾后,黑子離開房間,將正午的熱氣隔在門外。八月,聽老師說大字燒之后夏季便是要結束了,為什么還是這么的熱呢。
在五月昏睡的時間里,青峰已經匆匆上馬,身后緊緊綴著不放心的木吉副長,兩人踏上了嵐山的林間小道上。嵐山腳下流淌著大堰河,常年的水汽氤氳,縱橫交錯的路徑總是那么不夠清晰。青峰拿出腰間的配刀在眼前揮動一陣,模糊的霧氣消散開區,卻抹不平刀主人眉頭擰緊的疙瘩。
身后的木吉拍馬趕上,眼睛瞥見青峰手中的是不同以往的配刀,眼皮沉下來,這家伙鬼一樣的氣勢又開始恢復了。要知道平常這個人,腰間的刀從來都是和隊士一樣的配置,番所里最為普通的鐵刀在他手里變成了絕世名工一般,過起招來利落狠戾,這點也很是讓其他隊士很是沮喪,有道是赤司總結了一句,善書者不擇筆。
而青峰手中的這把,通體黑色,形制略大于其他的太刀的身形,只是看著就讓人有不詳的感覺,這就是那把傳說中把青峰從千人的敵軍手里救出來的鬼刀。木吉扶了扶額頭,綠間這家伙把與青峰出行的任務轉手就交給了他,理由是不知道路上怎么和青峰相處。
嵐山地勢不高,松竹茂盛,許多大小神社錯落其中,還有京中的顯貴在這里也設有別所。循著曲折的小徑看著綠間手繪的地圖一路摸索到要找的所在,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情了,侍童好似站在門口很久似的,見有人來,便引著往里走去。這院落雖看著普通,進入走廊時,木吉還是禁不住贊嘆了下房屋主人的設計用心和屋內裝飾的講究。
等待家主過來的間隙里,木吉不得不安撫看起來隨時要站起來把這座宅院砍成廢墟的青峰,畢竟是求人而來,位居被動,而對方的姿態也是擺的很明顯,木吉再次嚴肅的向青峰講述此行的目的。果然煩躁的人偏過頭去,說了聲知道了便再無動靜,左手捏了捏刀柄后還是放了下來。
當客人們喝完兩道茶之后,敞開的門外響起了衣物摩擦的聲音,來人披著一件墨綠的羽織,和他身后不遠處的一片蒼翠連在一起,臉上明晃晃的笑意看著讓人覺得山里的涼意更甚了些,家主口中的說辭懇切有禮,光臨寒舍,不勝榮幸,山間粗茶,怠慢貴客。
若不是雙方的眼神犀利非常,看起來只是一場尋常的拜訪茶會,一團鮮明的翠色踱著碎步慢慢走到主位坐下,下壓的眼神轉到木吉的身上眼角微微上揚,還是一副笑容的樣子打著招呼,只是說話的內容不似方才那么和氣。
“呦,這不是鐵平君么,已經能出來走動真是讓人驚訝,上次的腿傷可真是嚴重呢。”
木吉在短暫的驚訝之后隨即從容的笑起來,身為武士,只要是手能拿刀,還可與敵人堂堂正正一戰,腿傷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心里仍然抑制不住的驚訝,綠間要他們來交涉的人竟然是花宮真,此人極善智謀,只是性格惡劣,手段頗不光明,幾年前在大阪交過一次手落下腿傷,大阪被攻陷后由旗本武士淪為浪人,便不知蹤跡。
“看來御城番的情報力量很厲害呢,竟然知道我這里的住處,真是大意了。”此時花宮真站起從主位來到客人面前,眼神已經落到尚未出聲的青峰身上,鐵色的瞳仁里蹦出一片深沉的寒光,瞬間又消失了。
木吉暗自心驚的看在眼里,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到花宮被一只手攥住衣領,雙方的一只手都已按上了腰間的武器。剛要阻止的時候青峰放開了家主,盯著對方的眼睛問道解藥在哪里。
花宮理了理衣襟感嘆御城番的野蠻實力果然名不虛傳,也不知這位出手粗魯的人在說什么。
盡管壓抑著內心的憂慮和不安,還是由木吉鐵平開口,將當下的來意講明白,要的是京都失傳的毒藥解藥。
仔細一看這位家主的眉眼有點和青峰相似的戾氣,同有著武士強者的氣勢,只是這樣的眼神是青峰從未有過的,帶著戲謔和興奮,好似當初花宮拿著刀隔空指著木吉的小腿處一般,真不愧是有著惡童稱號的人呢,話說這人到底是有多喜歡傷人腿。
“論情報的能力,花宮君的眼線也叫人吃驚呢,趁著夜里就闖進我番內,勇氣叫人敬佩。”木吉手里捧著茶杯,仍然掛著老好人似的笑容。
“鐵平君說的人可不是我的眼線呢,我已經隱居山里,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浪人罷了。”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這個人是你一手培養出送給原大阪城主的忍者,夏之陣后就沒了你們的蹤跡,難道他的主人又換了別人么?”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到原這家伙了,他落到你們手里了?真是遺憾呢。”
“卑鄙也有個限度,對女人下手的垃圾!”咔的一聲,盛滿茶水的杯子應聲布滿裂痕,從青峰指間慢慢滲出水流來,心里煩躁,武士出身的人竟然這么精于嘴上的功夫。
“哼哼,垃圾?仗著自身武力權勢輕松就滅了人全家的是什么呢?原他本來只是個大阪武士的次男而已。而現在他的家人已經全部死于火海了。”花宮下巴收斂,臉色附上一層陰影,和笑起來的樣子仿佛兩個人。
“這就是你們像野狗一樣亂咬的原因?發泄仇恨的方式真讓人同情不起來啊!”木吉打量著屋內的陳設,屏風上的松枝還真是毫不遜色于門外的山色呢。
如果不承認和忍者的關系,那么,就直接說把這個交給他。木吉想起臨行前綠間囑咐的話,直接從懷里拿出信封來,放在榻榻米上,由靜坐在門邊的侍從轉交至花宮手里。
“那這封信花宮君應該不陌生了,哎呀,只園街的信鴿飛到嵐山的路線可真是花了我們一番功夫。”
看到花宮手里的信紙皺成一團,木吉才放下心來,對方終于能認真的跟他們談一談了。
山中的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一片明朗的晴空,轉瞬就淅瀝下起雨來,花宮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對著空曠的居室說道,給客人回程的伴手禮,一個身影應聲從屏風后出來,倏忽沒了蹤跡。
怎么能不生氣,安置在只園的人被發現,一條重要的情報網就這么斷了,此處的據點也不能再用,還折了一個心腹。想起剛才問起青峰是否記得三年前大阪城手下的亡魂,對方臉上毫無表情變化,計劃被打亂的心情恨不得把離開的人砍成碎片,等著吧,青峰大輝。
正在回去路上的兩人前后騎馬飛奔,略居后位的木吉還在心里驚訝,青峰沒有自己想象的魯莽,暗自和花宮較著勁,木吉看著心里不住留著冷汗,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不長的交涉時間里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天色暗下來,雨勢漸大,路上石板被馬蹄踩擊發出鈍重的聲響,兩人的心情卻比來時輕松很多。木吉腿上施力,座下馬吃緊跑的快起來,追上青峰的時候,木吉拍了拍青峰的肩膀,已經沒有了一身黑氣籠罩的人還是原來的表情,這表明現在是這家伙心情不錯的時候。
“說起來為什么主動提出要把那個混蛋放了?”訓練有素的馬盡力都踩在零碎的石板上,林間濕氣本就很重,細窄的小路已經泥濘不堪,馬主人的手下意識的攥緊韁繩,手指青白。
是啊,為什么呢?花宮這個人性格雖不好,但是……
半個時辰前,花宮半真半假的談著條件,卻仍沒有交付解藥的意思,木吉突然說道此次回去御城番可以將關押的犯人放出,不再追究。花宮沒有接話,輕描淡寫的接過,沒有明顯的表示。只是突然一陣直覺涌上心頭,這個人是原大名家里的旗本,外人評價不一,據說家臣隨從卻忠心不二,木吉決定賭上一賭,恐怕花宮的藏身之處被找到也只有這么一次的機會了。
“青峰,花宮這個人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們還是小心……”話沒說完,一陣疾風穿過山下的竹林向兩人正面襲來,近了看清是幾簇細小的利箭,勢頭又快又急,堪堪側身躲過后還是被幾株蹭過手臂,肩膀上劃出一道血口。正當青峰替來不及出手的木吉擋去一支箭的時候,暗地里不知何處又射來一支直指青峰心口處,木吉想要出聲的話一時竟忘了噎在喉里。
恐怕,這一支,才是偷襲者真正的目的。
青峰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支箭穿透了自己的衣物沖向要害。
一面,黑子去神社上學的事情也吸引了番所隊士的部分注意,讓被五月受傷后愁云慘淡籠罩的番所里有了一點慰藉,每日執勤的人都會把黑子舉起來親昵一陣,拿出幾個一分判給黑子零用。很乖的孩子必然每日回來給執勤的人回饋些東西,有時是刀鞘上的綁繩,有時是給隊士回鄉探親用的三度笠,好心情的隊士就會問起黑子的功課,并一時興起就會給黑子講起荻原這小子今天又挑釁了哪個中級隊士被修理的很慘,和前來換防的人站在一起笑上一陣。
今日值勤的小金井好不容易等到了換防的時間勾著水戶部的肩膀著開始抱怨,這幾天監牢的里的人傷好了特別的不老實,隊士們被他暗傷了好幾個,昨天他去輪守的時候還聽那家伙叫著死也不會放過青峰隊長,那陰測測的模樣還真是有點嚇人呢。
正走著路,冷不防一個水藍色的小腦袋冒出來在他們身旁鞠躬道聲辛苦了然后默不作聲那的走開了。
被嚇到的小金井頓住,半天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是小黑子吧?最近又照顧桃井桑又要去神社真是辛苦呢,是不是瘦了,走路真是越來越輕了啊。
晚間,早上出去的人馬如期回到了御池通,進了大門開始消息便迅速傳遍了番所,這幾日的沉默的氣氛終于開始消散。
黑子在燈下練習寫字的時候,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穿過走廊越來越近,直到居室的門被大力推開,回來的人看到黑子喲的打了聲招呼便開始脫下外衣。
“啊,青峰君,你受傷了。”
外面的衣服只是沾染了一道血跡,不想中衣上暈染了一片,幸虧只是傷口不深,小黑子現在已經能夠比較熟練的給青峰上藥了,照顧五月的時候問醫者討來的藥粉很是有用,順帶也認真的學習了包扎的手法,醫者開玩笑說滿意的找到了自己的繼承人。
黑子躺下,一雙眼睛盯著青峰看著,不肯閉上,也不說話,還離青峰遠遠的,身體蜷著已經睡到了褥子外的榻榻米上。
“怎么?睡不著?”順便伸手把快滾出被褥的孩子撈回來,這段時間青峰過來擠黑子的床鋪已然成了習慣。
“五月姐姐真的沒事了么?”
“嗯,眼睛的話沒問題,腿傷要養段時間了。”
“倒是你,這兩天去神社學的不錯嘛,字寫得進步多了。”
“唉?”
青峰從懷中拿出一枚御守,抽出里面已經變形的鐵片,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青峰的名字,一看仍是孩童的手筆,只是看起來清晰很多。
黑子紅著臉承認,這是自己前兩天在神社求來的御守,因為覺得鐵牌更為硬朗,于是把御守里的木牌換成了鐵牌并偷偷縫在衣服里,以為被青峰厭煩而開始道歉。
“不用道歉,哲,干得好。”
青峰揉了一通黑子的頭發,不顧黑子的疑惑把小家伙腦袋摟進懷里,大手拍了拍孩子柔軟的后背,囑咐一句好好讀書,感覺自己越來越有長輩的氣勢了。
待黑子睡著的時候,青峰睜開眼睛看著睡覺都很規矩的把手放在胸前的孩子,想起回來路上遇到的兇險。
已經來不及反應的箭刺進衣服的時候猛地被彈開,連青峰自己都驚訝,匆匆離開嵐山后在懷中摸索一陣才發現一枚御守放在胸前,拿出來的時候,木吉倒是一通大笑,感慨著說,看來這孩子真是你的福星。
葉月初至,廊間的風鈴不知何時被取下,夜風襲來,一股涼意陣陣,西北處嵐山的楓葉此時灼灼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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