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目夷,子姓,名目夷,字子魚,又稱司馬子魚,春秋時期宋桓公的兒子,他的異母弟弟便是大名鼎鼎的“仁義”君主宋襄公茲甫。
目夷是宋桓公的庶長子,無緣太子之位,按照當時的嫡長子繼承制,茲甫被立為太子。但在宋桓公病重時,茲甫再三以目夷“年長而且仁愛”為由,懇求讓賢于目夷作為繼承人,目夷堅辭不受:
“能夠把國家讓給別人,還有比這更大的仁愛嗎?況且廢嫡立庶,也不合立君的順序啊!”
為了躲避讓賢,目夷干脆出走衛國。
魯僖公九年(前651年),宋桓公病逝,太子茲甫即位為宋襄公。襄公即位后,任命目夷為左師,托以朝政大事行“東宮圖治”,宋國國力開始增強。
還在宋桓公沒下葬時,宋襄公前往葵丘參加了齊桓公召集的諸侯會盟。在葵丘之會上,宋襄公接受了盟約,同時接受了齊桓公的的囑托,答應將來對太子昭予以照應。
齊桓公死后,齊國發生眾公子爭位之亂。宋襄公以弱小的國力,聯合衛、曹、邾三國軍隊,親率四國聯軍送回前往宋國求救的公子昭即位為齊孝公。
宋襄公兵不血刃完成了一項似乎不可能的任務,威信在諸侯間頗有提升,內心卻也迅速自我膨脹,眼光開始瞄準齊桓公留下的諸侯盟主的位子。
幾年時間,宋襄公先是扣押滕宣公,邀曹、邾兩國在曹南會盟,然后命邾文公殺死鄫國國君祭祀睢水以威懾東夷,接著又因曹國不服,發兵圍攻曹國。其所為一時間令其他諸侯大為不滿,陳穆公邀諸侯重修齊桓公之好,陳、蔡、楚、鄭等國在齊國結盟,與圖謀稱霸的宋襄公的衛、邾、曹、滑等小國集團形成對立。
前639年春,宋襄公終于按捺不住,提出效仿齊桓公集合諸侯在鹿上召開盟會,確立霸主地位。當時目夷擔任司馬,極力勸諫襄公,認為作為小國卻主持盟會是禍患。襄公執意以盟主之位自居,與齊、楚等國君首次會盟于鹿上,又未經齊楚同意自作主張,約定秋天再次在盂地會合諸侯,訂立盟約。
目夷預感到了盂地盟會將有不測風云,面對襄公的急功近利,他感嘆到:
“君欲已甚,何以堪之!”
阻擋不成,他勸襄公帶上軍隊,以防不講信用的“蠻荊”生變,襄公也不聽。果然,在盟會上與宋襄公爭當霸主的楚成王捉拿并拘禁了宋襄公,并發兵宋國。幸得目夷等團結民眾、堅守城池,使楚成王滅宋陰謀未能得逞。
幾個月以后,宋襄公才在魯僖公等的周旋調解下被釋放回國。他懷恨在心,對兵強馬壯的楚國無可奈何,便移恨支持楚成王做諸侯霸主的鄭文公,不聽目夷勸阻,悍然攻打鄭國。鄭文公向楚國求救,楚成王采納令尹成得臣建議,直接發兵攻宋。目夷勸諫急忙從鄭國戰場上返回的襄公:
“絕不可與楚軍正面交戰!上天早已丟棄了我們商朝后代(宋國王室是殷商的后裔),君王想復興它,是逆天而行。得不到上天的庇佑,我們憑什么取勝?”
雄心勃勃的襄公置目夷勸誡于不顧,親率大軍迎戰楚軍于泓水。宋軍在泓水一側排成攻擊隊列,等待楚軍渡河。目夷認為敵眾我寡,提議趁楚軍還沒完全渡河之機先發制人,宋襄公不同意。楚軍渡過泓水河開始在岸邊布陣,目夷請求趁亂進攻,宋襄公又一次制止,直到等楚軍擺好陣勢,才發動攻擊。結果宋軍大敗,宋襄公也被楚軍射傷了大腿。
國人都責怪宋襄公,埋怨他不聽目夷的建議而令眾多將士捐軀疆場,他卻教訓道:
“君子不兩次傷害敵人,不俘虜頭發花白的老年人。自古作戰從來沒有依靠關塞險阻取勝的道理,我們作為殷商后裔的“仁義”之師,更不能攻擊沒有擺開陣勢的敵人!”
針對襄公大言不慚的“仁義”理論,丘明先生不吝篇幅,讓目夷完整上演了“子魚論戰”。
首先,目夷認為襄公不懂得作戰。面對的是強大的敵人,因地勢險阻而未成陣勢,正是阻礙和攻擊的良機,這是上天的幫助,有什么害怕的呢?只要是強敵,即使是年紀很大的敵人,能俘虜就抓回來,還管什么頭發斑白?
“明恥教戰,求殺敵也。”這才是他關于戰爭的著名論斷:
面對強敵,徹底消滅敵人有生力量才是作戰的目的。既然投入了戰爭,就應該鼓足士兵的勇氣,增強士兵的戰斗意志,抓住戰機攻其不備,奪取戰爭的最終勝利。
“與其對敵人濫施仁義,還不如不發起戰爭或者直接屈服于敵人!”最后,對襄公一直鼓吹的“仁義之師”,他進行了無情的批判。
第二年襄公傷重而死,宋國經此戰幾百年間一蹶不振,目夷也從此淡出了史學家的視線。
太史公在《史記》中,將宋襄公列為“春秋五霸”之一,并且高度評價其“仁義”之舉:
“襄公之時,修行仁義……宋襄之有禮讓也。”
春秋初期,“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打仗是貴族的事。而戰爭均為橫陣正面沖突作戰,主要的還是兩軍將領之戰,即所謂“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西方一直到拿破侖時期,也都還是擺好方陣拼殺。襄公濫用“仁義”于軍事,正是在那種歷史環境下。
然而,目夷早在盂地會盟之前就已一針見血地指出,相較于宋襄公年少時的讓賢君位、仗義助齊等仁義之舉,其“君欲已甚”才真正將“仁義”引入了死胡同。以“國小德薄,而求諸侯,凌虐邾、鄫之君,爭鄭以怒楚”(蘇轍語),“仁義”大旗的掩蓋下,是生靈涂炭,其一敗涂地動搖國本,正如目夷所說“弗可赦也已”。
所謂的“仁義”,對宋襄公而言不過是個掩飾其野心膨脹的拙劣借口,襄公洋洋自得以為高明,倘若后人卻看不破或者假裝看不破,而濫以頌揚或者效仿作秀,便只好“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了。蘇仙東坡早有言,“非有仁者之素,而欲一旦竊取其名以欺后世,茍《春秋》不為正之,則世之為仁者,相率而為偽也。”
有趣的是,相對于宋襄公被太史公選進“春秋五霸”,目夷也與鮑叔牙、斗子文、趙衰、蹇叔被后世并稱作“春秋五君子”,作秀式的“仁義”之舉在君子面前,能不昭然若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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