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得那時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大概是小學二三年級吧,那是在操場,紅棉的棉絮落了一整片草地,一群孩子,被縱在操場上嬉鬧游戲。那時的孩子好像只當孩子就只是孩子,并沒有什么男女之別。我能夠與女孩子親密無間,而且毫無雜質;女孩子也能加入我們的游戲,也敢跑到草叢里,捻起藏在棉絮里的木棉蟲放到掌心,然后兩只手捧著往空中一拋,看著一襲紅衣飛上樹梢。有幾個調皮的,還會互相拋擲,而在這方面,女孩子其實并不示弱。
???????突然一陣漸響的隆隆聲掩住了笑聲,所有孩子都把茫然的臉朝向了天空。“看!飛機!”群童中一個諳世的孩子喊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飛機掠過天際。興許以前也見過,只是還不記事吧。我記得當時我指著飛機只喊出了一個字,“哇!”然后我們就跟著飛機的尾跡云追,追到被校園的墻攔住,呆呆地望著飛機藏入了云端。
?????? 從那時起,“飛機”成為了我們的夢想。那時我們并不知道崇拜飛機是為了什么,往往只是因為孩子的好奇心,對于前往遠方能力的渴望與自由翱翔的追求。后來,我們開始一點點自立,漸漸擁有到達遠方的能力,能夠獨自離開村子來到鎮上、離開鎮上來到城中、離開小城來到都市……可是我們并沒有帶著小時候的童心來到遠方,而是先被擁有合乎社會的思想,再被賦予到遠方的能力。因而男女漸別,昆蟲漸丑。所以我們發現遠方就跟大人口中的描述一樣,全無新奇;加之已經看慣飛機,幻夢日滅。
?????? 于是“飛機”的夢只剩下了對自由的向往,希望能夠完全自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重新擁抱童心向往遠方。于是我們用紙飛機來追求自己的夢,而不再指著望著那天上好像與我們無關的飛機。
???????可如今,我既怕見天上的飛機,也不敢折紙飛機了。因為我想要的自由與遠方,何嘗不是所有人向往的自由與遠方呢?可我們卻又總會想留住一些人或一個人在身邊,而如果我們真的在乎他們的話,不就應該像對待自己一樣地讓他們自己去選擇他們想要的嗎?
?????? 然而“悲莫悲兮生別離”,道理誰都懂,放下幾人能?我怕見飛機,是我怕也許某一天,上面就乘著我想留卻留不下的人;我不敢折紙飛機,是怕我自己在詛咒我自己,自作讖根。
?????? 是年暮春,某一黃昏,我曾獨自一人把宿舍里的椅子搬到陽臺,雙腳墊著闌干,發力把椅子抬起45°角,留兩條椅腿支撐著,好讓我平視天際,而不用曲項仰望。我為良辰美景而來,毫無傷悲之感。可是奈何天,一片“夕陽無限好”的景象,卻硬生生被一架橫沖入眼簾的飛機撞碎。我舉起手,卻不再像小時候一樣指著它,張著嘴巴聚神凝望。而是用掌心擋住它,當做并未曾及,鎖喉閉唇,躲著它斜睨余暉。不曾想它竟又從指間竄出,一時撞入了一潭秋水,暈了映在水中的一抹落霞。
?????? 卻不知誰又不知時宜,哽咽地忽吟《山鬼》,不覺秋水溢了一行淚。這行淚流到臉上,就像小時候追趕飛機時流下的汗,開心地追著,追到看不到了,便又開心地回去玩耍。那時該在身邊的人,都不在他未來自己的航班上,而是同我一起追著自由的夢,一起放飛手中的一襲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