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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
當那個縹緲傳說中的神雕大俠楊過,猶如天神下凡般悄然落在她跟前,遞上她的手帕,叫聲小妹子別哭時。
郭襄一抬眼,這一生所有的風景就都看完了。
風陵夜話,郭襄聽到神雕俠楊過的英雄事跡,于是她的心里就萌發了一個追星的念頭。
當世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她沒有見過,義守襄陽城的郭靖黃蓉夫婦是她爹媽,丐幫幫主魯有腳是她貼身保鏢,姐夫耶律齊雖說不上久負盛名,但至少也是內定的丐幫接班人。
郭襄從小就是沐浴在父母雙親光環之下成長的,她是俠二代。名門正派的武林人士見得多了去,不過那些人都不過是在亂世里尋求安穩庇護。誰見到她,都得賣給郭二小姐父母一個面子。
她接觸的都是父母口中的仗義豪客,這些人對于她來說不過是討歡喜的玩伴。郭襄有了一個少女都有的尊榮富貴,她什么都不缺,但她缺少父母對她的關愛。
郭靖黃蓉平日的繁忙又可怎有真正半日的陪伴,就算郭襄調皮搗蛋做些出格之舉,挨了郭靖的責罰,黃蓉還是要親自下廚做幾樣她喜歡的小菜哄她。
郭襄是習慣了這樣的安排,父母從未在意她內心真正需要受到的照顧,她是孤僻的。弟弟郭破虜自然不懂姐姐的心事,姐姐郭芙嬌蠻慣了也不真正理會。
而她日常生活里所有的玩樂就只有結交一些市井酒徒、兵卒廝役,這些人在那些大人口中的多半是些不三不四之輩。
人情世故對于郭襄來說還沒有真正地上綱上線,一個小乞丐可以跟她玩得很好,一個自負聲名的大豪杰就未必能跟她說上幾句。
當她和姐姐、弟弟涉足江湖,一路上的奇遇仿若那年春林初盛的桃花。
她聽到的,看到的情形不是人們口口聲聲歌頌的郭大俠鎮守襄陽,而是神雕大俠鏟奸除惡行俠救世的義舉。俠義對她的概念,或許還停留著父親為家國大業的操勞奉獻上。
但她骨子里那股冒險的血液如她十六年來第一次飲的那碗酒,洶涌澎湃,她借著大頭鬼的慫恿,開始了屬于她自身的江湖歷險記。
沒有任何人的庇佑,也沒有誰會知道她是郭靖黃蓉的女兒,對她來說這樣的體驗,會讓她的青春變得更加刻骨銘心,而她心里叨念的,是那個人,神雕大俠。
郭襄這樣的女子,從來不是貞靜的。如果她不是出在名門之家,如果郭靖黃蓉對她的養成教育是以針線紡織為主,學些詩詞書畫的閨中游戲,倒也不要那“小東邪”的名號。
偏偏她姓郭,偏偏她交了些不正經的朋友,見多了人情冷暖,移了性情。偏偏她喜歡上了他,宿命在不由自主的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于輪回的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郭襄有著郭靖的誠實寬容,又有黃蓉的機智深情。她初見楊過,楊過戴著面具,丑陋無比,她卻無半點名門閨秀的傲氣。她終于見到人們口中的神雕大俠,她不勝歡喜,心中那股近大神的喜悅油然而生。
她沒有向楊過索要簽名合影,只是跟著他,榮辱不驚。
調解西山一窟鬼和史家兄弟的矛盾后,郭襄得見楊過的真容,似是一場闊別多年的暌違,少女的心弦就亂了。她心里幻想過無數個有關他的模樣,或俊俏也好,丑陋也罷,她都認定了。她所追求的神雕俠楊過的英雄氣概不亞于自己的父母,甚至她還認為大大的超過了。
為了黑沼靈狐,他們一同去拜見周伯通,楊過那一套黯然銷魂掌法使到最后,她竟情不自禁的落淚了。她不是參閱了這套掌法,而是讀懂了他的悲戚。
那個時候她才真正的情竇初開,只是因為癡情自由癡情解。
當楊過與小龍女一別十六年,趕到斷腸崖不見小龍女,悲從心生,乃投谷自盡。郭襄面對此景,居然舍身跳下,為救楊過,反以楊過允她三個心愿來求他不可殉情。
這番深情,自然是寫郭襄心中敬仰楊過。這時候的敬仰,其實是一個少女做的最大的努力,她心中的“大哥哥”已經演變成戀人模樣,她渾不自覺的迷戀,亦是迷戀自身。
黃蓉曾經以為郭襄為楊過誘惑,一度懷疑女兒與楊過有私情。當她偷聽了郭襄的三個心愿,才深知女兒心地純潔。后來,楊過與小龍女團圓,郭襄歡喜中又有一點茫然若失的惆悵,她既說:“只有龍姐姐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他。”又心中自語:“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癡情到最后成了峨眉金頂的逝云,而她輾轉半生只為把這份情感妥善安放,哪怕是流浪江湖,浪跡天涯。
《情偈》上說:“天地若無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無情,不能環相生。生生而不滅,由情不滅故。四大皆幻設,唯情不虛假。有情疏者親,無情親者疏。無情與有情,相去不可量。”
我想到老,郭襄才參透吧。她的一輩子,不是光陰虛度,是將所有的年華都襯托給了他。
睹貌相悅,人之情也。悅則慕,慕則郁,郁而有所宣,則情散而事已。
很久很久以后,江湖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傳說,神雕俠侶,絕跡江湖。郭襄遂遁入空門,于半生的流離失所,終還是找不到他的歸去來兮。
或許她會想,當初世人慕我豪情萬丈,我獨戀你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