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顏(十九)下葬

火苗與大嬸兒一家在鎮上找了一個客棧住了下來,火苗每天給她熬藥,陪她去大夫家針灸。寒來暑往,冬去秋來,轉眼已近中秋,大嬸兒的病一天天好了起來。這天,大虎、二虎背著針灸完的大嬸先回了客棧,火苗留下來等大夫抓藥。不多時,神醫抓完了藥,他看火苗仍戴著面紗,知她身上的毒仍在,說道:“火姑娘,過了中秋,那味解你毒的草藥就可以采摘了,你的臉就有得治了。那奇山雖險,也不是高不可攀,我二十年前曾兩次上山,幸運地發現了一條上山的秘道,這條道上會有位高人相助。他知我上山采藥,原是為了治病救人,所以出手相助,我怕說出來打擾那位高人清修,是以一直守口如瓶,我知火姑娘心地善良,此山又近在咫尺,不忍看姑娘受苦,所以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火苗尋思:“過了中秋,我都35歲了,前半生就這么過去了。大嬸的病也一天比一天好,而我的臉仍然是丑不忍睹。”那大夫見她不語,又繼續說道:“火姑娘,你可不要錯過良機啊。”

火苗問道:“聽說那座奇山之上有位高人,有人親眼見過他,從八十歲的老翁變成了五歲的孩童,當真有此事嗎?”那神醫聽了,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這件事情竟然傳了開來,我就是那個親眼見到這個高人的人。二十年前,我為了救治兩個病人,曾于兩年之中先后上過兩次這座奇山。第一次,幫我的是個八十歲的老翁,他長得仙風道骨,豐神俊朗。我采完藥,下山之前,他對我說,他自此要閉關了,到第二年十月方才出關。第二年過了十月我再去,卻見到一個五歲的孩童,我看他眉眼和那八十歲的高人極其相似,小小年紀,言談卻有大師的風范,我心里驚訝不已,那位高人竟然閉關修煉后‘返老還童了’。”“難道真有此事?我還以為是道聽途說、江湖傳言原不可信呢。”火苗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件事情我本來也是保秘的,我只給內人說起過并告訴她千萬不可對外人提起,誰知內人后來告訴我,她只跟她弟弟說過,并讓她弟弟千萬不要說出去,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傳了出去,這‘秘密’啊,自打一說出去就不是‘秘密’了,唉,也怪我,我自己都不能保守秘密,又如何要求別人呢。”大夫說完直搖頭嘆息,“因為要得到這個‘返老還童’的秘密,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人都葬身在這奇山之上,他們不知道的是,要上這座山,沒有山上的人相助是上不了的,唉,可惜這些人白白斷送了性命。凡人又何必執迷于什么‘長生不老、返老還童‘呢?這幾千年來,真正實現的我也只見到這奇山上這一位高人而已,其余的都是不實的傳聞。”“大夫我有一件事兒不明白,倘若我去山上采藥,那位高人又怎知我是上山采藥還是去找‘長生不老藥’的呢?”“這個火姑娘大可放心,那位高人一看你臉色便知你是位病人,我當年也有此問,那位高人答道:“十道九醫,他一看到我,便知我是位懂醫術的大夫,再加上我身上的草藥味,就更加確定啦。”“原來是這樣。”火苗不由心念一動。

“火姑娘,你身上的毒不會不治自愈,而且會越來越重。如今正是上山采藥的最佳時機,我年紀大了,不然我會親自上山一趟,你的路還長,難道就不為自己著想嗎?”大夫苦口婆心地勸道。火苗心里好生感動,說道:“多謝大夫,您的一番苦心我感激不盡,可是大夫你有所不知,我這毒就是那個范老大和‘長下巴’下的,他們還以此要挾我,想讓我上山去幫他們尋那‘長生不老’的秘密,他們說事成之后,自會給我解藥。誰知他們只會下毒,不會解毒,我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但柳暗花明,大夫您又給我指了一條明路。只是我擔心,他二人會悄悄地跟隨我,他們也應該知道,為了這個所謂的‘秘密’,死的人有多少,我擔心會給那位高人帶來麻煩。”“火姑娘真是心地善良,你想得很周全,這事兒容我想一想,如何能夠兩全齊美。”那大夫低頭深思了一會說道:“火姑娘,你先拿藥回去,我想好了告訴你,這須得從長計議。”火苗道了謝,自回客棧煎藥。

在這一年中,范老大和“長下巴”也常勸火苗上山采藥解毒,范老大還許諾,如果火苗肯上山見那位高人,得到“長生不老”的秘密后,他就在這鎮上給他們一家購買田宅,讓他們在這鎮山安頓下來,這兒的生活條件自不是山里可比,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大嬸兒的醫療條件得到了保障。火苗本來打算試一試,可那大嬸聽說一后,堅決不讓火苗上山,她說,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兒,如果火苗執意要去,她就一頭撞死。但是現在大夫說,他知道上山的路徑,而且還可以得那位高人相助,有了那位高人,自然可以安全回來,只是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中秋后的一天,大虎神情惶急地跑到神醫家,他在院子里就喊道:“大夫,不好了。”大夫迅即從屋里走出來問道:“怎么了,大虎?”“不……不好了……大夫,火苗……”“火苗怎么了?”“大夫,你快到客店看看她吧,她……。”大虎眼里滿是淚花。大夫進屋取了藥箱,便隨大虎去了客棧。只見火苗躺在床上,大嬸兒和二虎守在床邊一臉的焦慮,范老大和“長下巴”也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大夫看火苗臉色慘白,氣息奄奄,他連忙為火苗把脈,把完后卻不住地搖頭。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大夫,大嬸兒哭著問道:“大夫,火苗她……。”“唉,火姑娘的毒已侵入心肺,我也無能為力啊,你們……你們還是為她準備后事吧。”這時,火苗放在胸前的手突然垂了下來,大夫忙走過去探她鼻息,然后他長嘆一聲:“火姑娘走了。”屋里頓時哭聲一片,連范老大和“長下巴”也是淚流滿面,大夫安慰了幾句轉身回去了,范老大悄悄地把一包銀子放在了桌上,然后他拉著“長下巴”趁三人還未及發現,慌忙逃走了。他們怕大虎、二虎為火苗報仇,所以趁他們悲傷不備之時,迅速逃出了神醫鎮。

下葬之后,大虎、二虎在火苗墳前發誓:“火苗姐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報仇,抓住范老大和”長下巴“決饒不了。”大嬸兒哭著說:“火苗啊,你這么年輕就走了,可憐的孩子。”而此時的范老大和“長下巴”正馬不停蹄地狂奔逃命中。范老大說道:“我沒想到這毒發作得這么快啊,我也不想她死啊。”“長下巴”說道:“唉,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這事情沒辦成,反而搭上人家姑娘一條命,我們這輩子還得躲避那兩兄弟尋仇,這叫什么事兒!當初我開個飯館兒,日子過得多悠閑自在,偏偏信了你的鬼話……。”范老大自知理虧,也不答話,任由“長下巴”嘮叨。

天色微亮,一個蒙面人,身背口袋疾步向山上爬去。口袋里裝著長繩和干糧等物品,還有一把“林家”短刀,這人正是火苗,原來,她一天前和大夫已籌劃好,大夫給了她一粒藥丸,火苗服了它之后就沒了氣息,但可保住幾個時辰性命,然后,那大夫等大家都以為火苗已經不治身亡了,又偷偷地把她救醒,然后用事先準備好的一具尸體和火苗掉了包,這樣就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火苗在山里呆過十四年,爬山是比大虎、二虎稍差些,但是已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她自中毒之后,體力大減,所以她爬得不快,但是很穩。她走的是神醫說的秘道兒,比之其它上山的路又少了許多兇險,但是火苗仍然不敢掉以輕心,這奇山怪石嶙峋,山陡石滑,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她攀爬一會兒但覺累了,便稍歇一會兒,直爬到日近中午,看到不遠處有個山洞,火苗心想,可以在洞里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上山。她于是加快了速度,到了山洞里先打亮火石,往里照了,看四下并無危險,便靠在洞口石壁上閉目休息。

睡夢中,火苗夢到了吳遠,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吳遠看到她,問道:“火苗,我們好多年不見了,你見了我為什么要戴個面紗啊,快把它摘下來,讓我看看你。”“不……不,我……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臉,不能……。”火苗一邊掉淚一邊跑開了,只聽吳遠在后面追著喊:“火苗,你別跑,讓我看看你。”一會兒又夢到了阿虎,他已經娶了嬌妻,夫妻恩愛,景老夫人指著他們說道:“火苗啊,你當年要是聽我的話,嫁了阿虎,又怎么會受這么多年的苦啊。”火苗也無從回答,心里更加酸楚。她坐在樹下擦淚,只聽身后有人叫她:“火苗,我是林傳啊,一晃十幾年啦,你怎么都不來找我。”火苗收了淚轉過身,強露微笑,她看到林傳拉手里拉著一個小女孩兒的手,他旁邊站著一個秀美的女子,她手里還抱著一個小男孩兒。火苗沖他們笑笑,然后,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這么哭著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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