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大夫請到。他診視了火苗的腿,給傷口止了血,敷了藥,重又包扎 了,然后他又給火苗把了脈,他一邊把脈一邊不住地搖頭。把完脈,他問火苗:“姑娘你體內還中有奇毒,你可覺身體乏力?”火苗嘆了口氣:“大夫,你說得沒錯,我是中了毒,也覺得渾身沒勁,我這毒能解嗎?”那大夫捋了捋胡子說道:“老夫行醫三十余年,未曾見過此毒,這毒我治不了,不過幸而這毒并不致命,我給你另開些藥,可稍稍減弱這毒性。”林傳在一旁說道:“難道就沒有醫治這種毒的辦法了?”“那大夫略一沉思說道:“有是有,在‘神醫鎮’有位梁大夫,他或許有辦法,只是此人脾氣古怪,只按自己喜好施治,此地又離那路途遙遠,這位姑娘現在有腿傷不能動,只能等她腿傷痊愈再去求那位名醫診治了。”林傳道:“那我花重金去請這位醫生過來。”那醫生笑道:“這位名醫從不出診,因為他家有老母,他又是個孝子。”他說完坐在桌子上寫藥方,火苗著急地問他:“大夫,我的腿什么時候能好。”那大夫說道:“姑娘,不要急,你安心靜養就是。”火苗又問:“還請大夫告知,我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好,我……,我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那大夫悠悠地說道:“姑娘體質虛弱,腿傷又太重,少則半年,長則一年。”火苗一聽心里大急:“要這么久,這可怎么辦好?”林傳見她憂慮,忙安慰道:“我到時候請人好好地照料你,各種補藥給你使齊了,還不好得快。”“那大夫聽了,忙說道:“公子一片好心,但是這位姑娘體質虛弱,‘虛不受補’,莫吃錯了藥,反而對姑娘不利。”
火苗神色憂急,垂頭不語。那大夫寫好了方子,林傳命人隨大夫去取藥。他親自在這分局挑了兩個丫環,囑她們好生伺候火苗。火苗看此情形,也只能等。春去秋來,腿傷在一年后,終于是好了。而此時的火苗已經十八歲了,她尋思:“離家已經有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吳遠是不是已經考中了,大小姐有沒有嫁人,爹爹有沒有在找尋自己,家里的羊都還在嗎?”
雖然這一年來,林傳對她悉心照顧,但火苗始終未讓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她只是告訴林傳,自己的臉自中毒后,相貌變得極丑。林傳只是安慰她說:“等你腿好了,我親自護送你去找那位梁神醫,不管花多少銀子,也要把你治好。”火苗聽了感動不已。
火苗尋思:“范老大說讓我要先經歷一番磨難,才能與那位奇山的高人相見,這其中必有深意。不然,他和“長下巴”二人護送我過去就完了,豈不是省時省力,想來這“長生不老”的秘訣自然是不能輕易得到的,即使得到若沒有閱歷也不能領悟其中的精妙。范老大給我的地圖上也有寫“神醫鎮”,可是那神醫也未必治得好自己的病,可是萬一得不到‘長生不老’的秘訣,范老大自然是不會給解藥,到時豈不是前功盡棄。我還是自己一步步地走比較穩妥,不能投機取巧。”
想到這一層,火苗對林傳道:“多謝你的好意,我就不勞煩你相送了。”林傳道:“你為我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如今你身中奇毒,我怎能袖身旁觀,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既然你說過你途經‘神醫鎮’,那我就護送你去好了,總之,先解了你身上的毒要緊。”他頓了頓又說道:“我既便舍了這條命也要把你這個‘鏢’護送到地方,你還要什么放心不下的呢?”火苗見他語氣堅決,又是感動,又是著急。她忽而想到,她的姑媽在此地西南十幾里地,她本不想旁生枝節,但眼下卻只得拿此作為借口。“我還要去我姑媽那,我爹臨來之際,特地囑托我一定要我去看看她。”“她在哪兒,我送你過去。”火苗想到他一定會送自己,萬難推辭,只得把地址給他說了。于是,第二天,林傳就護送火苗往西南方向而去。
林傳在她姑媽家外止步說道:“你到地方了,我也該回去了”。他拿出一包銀子送給火苗,被她婉言拒絕了。林傳只得強塞給她幾兩碎銀,他又把那印有“林家”二字的小刀給了她,說道:“這把刀那日被孟賊搜了去,現在仍歸還你,你沒事練練我教你的防身術,必要時用此刀防身,還有我給你買了膠水,找了些胡子過來,你從你姑媽家出來,就粘上吧,有了胡子就更像男人了,還有聲音一定不能露餡。”火苗聽他如此細心,感動地說:“我全記下了。”林傳眼眶忽地濕了,他對火苗說道:“你一定要平安回來,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你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他怕萬一那梁神醫不給火苗醫治或是醫治不好,她的毒解不了,怕她想不開,所以特地說了這段話,這也是他的心里話。一年來的生死與共,朝夕相處,雖然他始終沒見到火苗的真容,但他內心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善良、勇敢的姑娘。
兩人揮手道別,林傳臨走前說道:“你一定要平安回來,記得來找我。”火苗用力點點頭,她忽然想到阿虎臨別前曾對她說過的話:“很多人一別,就是最后一面。”
她征征地看著林傳的背影漸漸遠去,直至目力再也看不到,才轉身去敲姑媽家的院門。她來姑媽家,雖然是拒絕林傳護送的借口,但她也確實有點想見見這個姑媽來感受一下久違的親情。她身上的毒性是越發得重了,她此刻的臉可以用“慘不忍賭”來形容,而身體也是更加虛弱無力。那大夫給她開的緩解毒性的藥,起初還有些效果,后來就一點效果也沒了。
大門一開,走出來一個約四十來歲的婦人,她衣著簡樸,雖然臉上不施粉黛,卻依然不失其美。她看到火苗,一時卻未認出:“你找誰?”火苗這身男裝打扮,外人自然難以分辨,她親切地叫道:“姑媽,是我,我是火苗。”那婦人仔細打量了她,尤其看到火苗那雙眼睛,她這雙眼睛生得漂亮,尤其是睫毛,又長又翹。雖然幾年未見了,但是姑媽自然還能從眼睛看出來她正是自己的侄女。她大喜道:“原來是火苗啊,快進來。”火苗久未見到親人,一看到自己的姑媽也是激動不已。火苗隨她進了屋,發現姑媽家日子過得不錯,家里的屋子都是新建的,屋內的陳設也都很考究。姑媽拉著她的手一邊進屋,一邊喊道:“她爹,我侄女來了。”屋內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坐在椅子上正吃蘋果,見她過來,都未站起。火苗叫了聲:“姑父。”那人淡淡地說道:“坐吧。”她姑媽對那小女孩說道:“你火苗姐姐來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那小女孩于是羞怯怯地叫了聲:“姐。”又低頭吃蘋果。火苗應了一聲,看她約十五六歲年紀,圓圓的胖乎乎的臉蛋還蠻可愛的。
姑侄兩人敘了舊,吃了飯,進了客房,她姑媽說道:“火苗啊,你把頭發弄起來,快讓姑媽瞧瞧,‘女大十八變’,咱們家火苗可得長成個大美女了,你從小就長得漂亮,雖然皮膚黑吧,但是黑得好看。火苗的皮膚其實是小麥色。火苗一聽姑媽要看自己的臉,不由悲從中來,說道:“姑媽,我的臉毀了,現在很難看,還是不要看了。”說著她的眼淚不住地落下來。那婦人大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臉么了?”火苗抽泣地說:“我中了毒,臉上的皮膚壞掉了。”“可憐的孩子,讓姑媽瞧瞧,變成什么樣了?”“火苗摘去了帽子,拉下衣領,撩開兩邊的頭發,露出一張瓜子臉,五官還是很精致,只是皮膚自眼睛以下就沒個好地方了。她姑媽一看,驚得竟爾說不出話來,她半晌才回過神來,“怎么變成這樣了,太嚇人了。”火苗見了姑媽的反應,心里更是酸楚,連姑媽都是這個反應,要是外人看了,更是駭然。如果阿虎看見了還好,林傳看到了也會心驚,吳遠看到了會是什么反應,火苗不敢再想。
“你怎么中的毒?沒法解嗎?”姑媽問道。“我吃錯了東西,大夫說解不了。”姑媽長長地嘆了口氣。火苗連忙轉移話題:“我在范府做事,我家大小姐要我去幫她做一件事,路過您這兒,我就來看看你。”火苗只得對姑媽撒了個謊,隱藏起真實的目的。“哦,是這樣啊。”“既然來了,就在姑媽家多住幾天。”火苗說道:“我明天就走,等我辦妥了大小姐吩咐我做的事,我再來看您。””好吧,苦命的孩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買點肉,給你包頓餃子。”說完,她出去了。
火苗獨坐客房,想到自己的臉,想到姑媽看到的反應,想到吳遠看到了……,她又哭了一場。哭了一會兒,然后她擦干淚又把臉裝扮好,她起身想和小表妹說說話,走到門框那,卻聽到姑父說:“買什么肉啊,她這么大的姑娘了,一點禮數都不懂,來了也不拿點兒禮品來。”火苗一想,自己來得匆忙,確實是沒帶禮品,真失了禮數。她姑媽說道:“她還是個孩子,你看她在做丫環,過得也不好,就不要跟孩子計較了。”“什么?我計較?你不知道咱們蓋這房子,買這些家具還欠了不少債嗎?倒來了個吃白食的。”火苗一聽又憤怒,又酸楚,她馬上就想拎包走人,但是一想到這樣做,姑媽會很難過,又極力忍住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對,要想著補救才是。她姑媽又可憐巴巴地說:“她爹,快給我吧,我都跟孩子說了,要給她包頓餃子,再說她明天就走了。”那人只是不言語,她姑媽尷尬地立在那里。火苗這時也不好走出去,她停了一會兒,方才出去,但她裝作什么都沒聽見,對她姑媽說道:“姑媽,我來急,也沒給您和姑父帶什么禮物,說著話,她從包袱里把林傳給她的碎銀子全都拿了出來,然后說道:“這兒有些碎銀,我也怕路上被人偷了,姑媽你拿去買點合用的東西吧。”那漢子一見銀子臉上滿是喜色,小眼睛里亮著光,她姑媽不肯收,那漢子在一旁說道:“侄女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她姑媽一聽這話,只得收了。
是夜,火苗和衣躺在床上想到白天的事,淚水不覺又模糊了眼。一夜無眠,天還未大亮,火苗就已經起床收拾好,她只等姑媽她們一起來,就向她們告別。誰知,從門外突然進來兩個人,不由分說,捂了她的嘴,蒙了她的眼,綁了她的雙手,把她架走了。
火苗被帶架到了一輛馬車上,之后那輛馬車七拐八拐到了一個地方停下。火苗心里很害怕,但她不禁擔心起姑媽一家的安危。這伙人是從那把自己帶走的,而自己也只是昨天才到這個地方的,而且還是女扮男裝,他們為什么綁我?火苗心里七上八下的,目前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是這伙人帶自己來做什么。兩人把她從馬車上架下來,火苗不由全身發抖,她每往前走一步,好像離死亡又近了一步。那兩人架著她走了一會兒終于停下,火苗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么,沒有聲息最令人不安,但是她又喊不出聲音,于是她只能躲腳來掩飾內心極度的恐懼。一人喝罵道:“別跺了,老實點,不然打斷你的腿。”火苗雖然聽到了恐嚇,但是心里反而稍安定了一些,她想總算沒聽到"一會兒就殺了你”這種話,看來情形還不至于那么糟。
靜了一會兒,火苗聽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的聲音,隨后有人說道:“把她松開吧。”兩人說了聲“是,”接著就把火苗的雙手、眼睛、嘴上的束縛都松解開了。火苗睜開眼,看到一個婦人,她衣飾華麗、濃妝艷抹緩步向她走來。她看了一眼火苗說道:“沒想到你這么瘦弱,竟然花了我十兩銀子,真是不值。”火苗說道:“這是哪兒,你們是誰,為什么要綁我?”同樣的話,火苗也曾經問過范老大,沒想到第二次問依舊是在這種危險的氣氛籠罩之下。“這兒是青樓,我是這兒的當家的,你賣給了我,以后就得聽我的,要是不聽我的話,有你好看的,你都聽清楚了嗎?”“啊!?青樓?賣給你?你們……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昨天才到這兒來,我是個男的,誰賣的我?”火苗一身男人裝束,昨天嗓子又哭啞了,她又盡力粗聲粗氣地說話,這種粗啞的聲音實在難以聽出是個女人發出來的。“哈哈哈哈,你到這時候還在我這兒裝,你姑媽可全告訴我了。”“我姑媽,怎么會,我姑媽對我很好。”“是啊,她對你很好,她求著我十兩銀子收下你,說你媽不在了,你家里窮,她自己家新修的房子,還有些債沒還,養不了你;她還說你中毒毀容了,絕對是嫁不出去了,讓我可憐你,我這個人心軟,就收下你啦。”
火苗心想:“她連我中毒毀容的事情都知道,那肯定不是綁錯了,姑媽家新建的房子也是事實,可是自己今天就是要離開的,并沒有想要在她家住啊,姑媽何至于要賣自己呢,是了,一定是姑父的主意,他賣了我好還債,姑媽軟弱也不敢不同意。”她想到這兒頹然地坐到了地上,那婦人冷冷看了火苗一眼說道:“從今天起,你就負責這兒的家務活,聽我吩咐,你要是不給我用心做事,可別我不客氣,我這兒可不養閑人。”那婦人語氣嚴厲。“哦,對了,你姑媽讓我告訴你,她也是為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流蕩她不放心,你在她身邊,而且有個穩定的工作她才安心,她讓你在這兒好好做事。”火苗聽了,眼淚不住地流下來,原來這不僅是姑父的主意,姑媽也不是被迫的。“你們把她先帶到管家那,讓她先學一下怎么做事。”那婦人命令道。兩人對火苗說道:“起來,走吧。”火苗只得跟著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