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到沈陽北,正常是超過27個小時。
基本是晚上11多開車,尼瑪地鐵早沒了,出租車打不得,于是九點多就趕到火車站,然后再德克士,肯德基選一家坐兩個點,一個漢堡一杯可樂。
到了11點,檢票進站。火車站歷來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到了夜晚各種牛鬼蛇神突然從地底下冒了出來,黑黢黢的看不清面容,僅僅隔了道城墻,那邊就是燈火闌珊。
西安火車站很破,拖著箱子擠擠挨挨的上車找座坐定,心中長舒一口氣。身邊一個個操著關中話河南話的走過去,大包小包擋住他們的臉。
半夜開車,身邊坐滿了人,昏黃的燈光下面看不清神色。老司機坐定之后就開始會周公,不過更多人為了保證不誤車,下午都是睡足了的,頭幾個小時都沒什么睡意——哪怕是在半夜。
火車沿著隴海線一路向東,花三個多小時走出潼關,進入三門峽。把三秦大地飛快的摔在身后,夜幕里臨潼的秦陵異常醒目,真正萬古不變的華山則完全隱藏在夜色之后。
凌晨兩三點種,車里的大多數人最終沉沉睡去。
五點開始,火車上開始陸續停車——雖然是長途列車,但是在河南境內卻必須承擔起短途客運的任務。操著河南話的中老年人,普通話標準的中青年,紛紛上車——大家寧可在隔路的時間上車,也不愿意在奇葩的時間下車!所以知道六七點之后,列車才會擺脫只上不下的狀態。
晨曦逐漸從地平線上流出,車廂廣播開始播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不知道有多少列火車在放著這些東西。一節車廂到了七八點鐘才會徹底醒來,而此時大家只是半夢半醒,手腳麻利的趕快起身泡面,大多數人只是眼神呆滯的坐著,等待著下一波困意襲來,讓他們重新沉沉睡去。
過道里擠滿了沒有座位的人,昨晚就上車的早早搶占了好地方,放好行李坐在上面——好像是約好了的,買不到坐票,行李就用袋子裝著,往地板上一放,就能當沙發用。坐在行李上困了一宿的人,反倒比坐硬座舒服。
從火車鄭州向北進入京廣線,從新鄉離開河南。這時候車里徹底蘇醒。人聲鼎沸起來。車廂里充滿了泡面的氣味。似乎還嫌不夠似的,小推車冒了出來,“讓一讓讓一讓!”這種人都坐不下的地方居然能給車騰出路來。沈陽鐵路局或者哈爾濱鐵路局的列車,上面賣的除了啤酒飲料礦泉水,瓜子花生八寶粥,還有紅腸和牛板筋——當然,和正宗的比起來都不怎么好吃。但是面對剩下的將近二十個小時,精神上空虛,嘴巴上不能空虛。反正十幾塊都掏的起,于是小推車并不急于讓人讓路——走的慢點有利于做生意。
緊接著是買盒飯的。餐車在夜間已經淪為無座旅客們的頭等艙,但是早飯必須是要準備著的。一輛小推車里裝滿了盒飯,照葫蘆畫瓢的依次走過車廂。兩個來回之后,只剩下最后幾盒可憐巴巴的盒飯打折出售。
列車在華北大地上奔馳,這里似乎永遠灰蒙蒙。只有經過衡水,才能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隱隱的看到兩個大字:學霸。
車上的人或者高彈闊論,或者小聲交流。這個時候,標準的普通話和河北話分庭抗禮,關中話,四川話,河南話都成了異類。間或列車員的大嗓門東北話權做潤滑。一個莫名其妙的列車員提著籃子走進來開始推銷東西。武漢鐵路局一般是推銷皮夾,西安鐵路局沒有這個環節,哈爾濱鐵路局一般是賣毛巾、牙刷、牙膏,沈陽鐵路局則是腰帶、玩具。這是長途列車上重要的娛樂活動——尤其是列車是東北地區的鐵路局,推銷員一般自帶趙本山屬性。車廂內外“流動著快活的空氣”。
中飯,晚飯,買盒飯的推車和起身泡面的人穿流不息,洗手間門口永遠排著隊。
地平線上進入帝都附近已經是傍晚了,實際上列車是繞行津門的。車窗外燈火的海洋提不起人們的興趣——尤其是我這種在硬座上挨了二十個小時的。
天徹底黑透的時候列車跨過了山海關。趁著天黑,列車在京沈線飛馳,以便把白天延誤的時間搶回來,無論幾點,葫蘆島和錦州是必須經停的。偶爾能看到車內流出的燈光映出的玉米地。
九點進入夜間行車,燈光變暗,到站的提示也由乘務員負責。
凌晨兩點,車廂里再一次沉寂,只有超速的火車撞擊鐵軌的聲音。
凌晨不到五點,乘務員的大嗓門響起“沈陽北!沈陽北!”車里開始有人收拾東西。
五點多,下車之后深吸一口氣——如果是冬天的話更要深吸一口氣——走到出站口的麥當勞,坐一個小時,等待地鐵開始營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