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易,流年無情,什么才是最本真的自己,在這個大時代的背景下,好多東西都變了,人性變得不可捉摸,有些能看得見,有些? 則悄無聲息,好像你不知道什么時候,? 就給你來個措手不及。
前幾天,我出國回來,接了閨蜜一個電話,而在這之前,是幾十個來自她的未接來電和語音聊天,我猜想可能出事了,我給回?fù)苓^去,嘟的一聲通了 ,還沒等我說話,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透著電線以光速蔓延在我心里。
“彤 ,他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他了,怎么辦?”
我掛斷電話 ,撇下正在寫的小說,開車趕往小宛那里,如果真有瞬間移動這個功能,哪怕是減少壽命我也會使用。
小宛口中的他是她用生命愛了七年的男人, 石杰。
我見證了這七年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在愛的路上,她義無反顧? 付出了一個女孩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如若時間可以為丑陋的人遮上面紗,我多希望她可以永遠(yuǎn)幸福下去。
哪怕是自以為是的幸福,可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路上一直在擔(dān)心小宛的情況,情緒激動差一點(diǎn)撞到路人,還好腦中還殘留些微的清醒,不至于讓我犯錯。
當(dāng)我終于趕到要敲門時,小宛家門是開著的,我推門進(jìn)去 發(fā)現(xiàn)小宛攤坐在地,穿著單薄的一件白紗裙,頭發(fā)零碎,似乎一點(diǎn)不精神。
我半跪著看著小宛,她眼里無神,直勾勾盯著某個東西看,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石杰的畫作《孤島與沙》,我慌了 我該說什么才能安撫小宛。
“小宛,對不起,我來遲了”
她突然晃過神來 ,看著我,臉色蠟黃,我們才幾天沒見面,28歲的臉上閃現(xiàn)竟然耄耋之顏。她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抱著我,在我懷里放聲痛哭。
“彤,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只留下了這幅畫,還有紙條上的一句對不起,我瘋了似的找他,打電話,號碼是空號,問他的朋友都說最近沒聯(lián)系過他,我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過了,可就是沒有他的影子,你又出國,這些天我連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我覺得我的世界崩塌了,沒有石杰我怎么辦啊?”
看到小宛這個情況,我雖然痛心,卻也只能安慰“別擔(dān)心,沒事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人幫你找他了,地上涼,我們到沙發(fā)上去坐。”
我扶她起來時,她的體溫都是冰涼冰涼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把門打開,我說“天氣冷,別開門了。”
她目光呆滯,遲疑了一會說“石杰回來會進(jìn)不來的,他沒帶鑰匙,萬一我睡著聽不見他的敲門聲,他就又要走了。”
他顫顫巍巍拿起那幅畫,抱在懷里,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
“小宛,餓了吧,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牛肉面,這次一定不放香菜。”小宛不愛吃香菜,每次我都故意放很多香菜,讓她自己去挑,而石杰總是充當(dāng)了這個挑菜工,那時我還以為他倆會長久永遠(yuǎn),攜手白頭。
初見石杰是在大二的交流畫展上。
小宛一直盯著《孤島與沙》看,我年少無知,跑到小宛面前。嘴里叨叨著“孤島與沙,怎么只見孤島 ,沙子呢?畫這幅畫的人啊,一定腦子有問題,寫作文還要首尾呼應(yīng)呢,他這好歹也來個題畫呼應(yīng)才對嘛!”我還順勢翻了個白眼。
小宛一把拉過我,“彤,不要瞎說,心中有熱情有勇氣才能登上孤島,有自信的人自然能看得見這沙子,并不是真的沒有,我想這幅畫的作者一定是想從某種角度來鼓勵當(dāng)下失意或者正迷茫的某些人,幫他們找正確的方向。”
正當(dāng)我感嘆小宛的一番解釋之后,身后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他個子一般? 長相清秀, 戴著眼鏡,看起來像個搞藝術(shù)的。
“不錯,說的真好”
“哪里……哪里,我……我也就是瞎說 ”小宛臉紅的像個蘋果,說話也開始有點(diǎn)打結(jié),他伸出手“認(rèn)識一下,我叫石杰 ,是《孤島與沙》作者。”
那時我怎么也沒想到,這一握便糾結(jié)了七年,石杰是個精神主義者,他是個極好的畫家,但卻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
三年前,小宛得了急性闌尾炎,他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我去家里找他,他正在畫畫,我氣急敗壞的對他說“石杰,小宛闌尾炎需要動手術(shù),你知不知道 ?”
他說“是嘛,等我畫完了這幅畫,我就去看小宛,你先回去吧”
“我就最討厭你這種對什么事都不緊不慢的樣子,畫畫畫,你就知道畫那幾張破畫,畫了多少年了,也沒見你一夜暴富,給小宛更好的生活,小宛現(xiàn)在住院了,你都不去看一下,我怎么放心把小宛交給你,要不是小宛那么愛你,我早把你們拆散了。” 我摔門就走,也沒聽見他說什么。
后來小宛出院的前一天,石杰捧著花來看小宛,跪在小宛病床前向她道歉,小宛心軟,便原諒了他。
這件事之后,我曾對小宛旁敲側(cè)擊,我說這個男人整天就知道畫畫,你和他在一起四年 ,你甚至都不如不會說話的白紙,你住院 ,他非要畫完再去看你,在夢想和你之間,他就已經(jīng)做了選擇,他早晚會拋棄你,奔赴他的夢想,小宛當(dāng)時和我說,她知道,但我就是愛他,無可救藥的愛他,和他在一起哪怕不說話,只要看著他創(chuàng)作也好,如果他問我意見,我會很高興。
彤,你沒有經(jīng)歷過,你不懂……你不懂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我可以為石杰傾盡我的所有,只要能讓他舒服,我累一點(diǎn)也沒關(guān)系。
這些年,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夜以繼日,變成了一個工作狂,沒有一段像樣的感情,也沒有真正愛過誰,或許小宛是對的,只要她覺得快樂,那我便支持她,如果她受傷了。我就去安慰她,當(dāng)她的垃圾桶,工作,小宛 ,家人,我就游走在他們之間,把他們當(dāng)成我的責(zé)任,不經(jīng)意就過了好幾年。
或許愛情里的付出沒有誰多誰少,只有愿不愿意。
“牛肉面做好啦!快來吃吧 。”我把牛肉面放在桌子上 ,擺好碗筷 。
小宛看著這碗牛肉面,有氣無力的對我說?
“小宛? 放點(diǎn)香菜吧? 。”
我當(dāng)時特開心,以為小宛要吃飯,即使她不愛吃香菜,我還是大聲的說“好”
可小宛并沒有吃,把切碎的香菜挑出來,放回去。 就這樣重復(fù)了好幾遍。
我就這樣的看著她,記憶噴涌而出,剛認(rèn)識那會兒,我們仨總會相約去吃牛肉面,因?yàn)槭″X又好吃 ,所以每次都會連湯都不剩。
那時的小宛美的不可方物,愛笑,愛說,在人群中總是最耀眼的那個,她為了和石杰在一起,放棄了出國留學(xué)的機(jī)會,和家里人鬧翻搬出來擠在石杰這個幾十平的房子,好多次小宛都想結(jié)婚,可石杰總是一拖再拖,說現(xiàn)在事業(yè)好不容易有點(diǎn)起色。結(jié)婚還太早,想給小宛更好的生活。
桌子上的手機(jī)震動,是Aaron。我想,或許是找到石杰了? 我佯裝淡定“小宛,我出去接個電話。”
“喂,Aaron,怎么樣,是有石杰的消息了么?”
“是的,根據(jù)可靠消息,他應(yīng)該是自殺了 。”
自殺? ?聽到這個消息我整個人是懵的,小宛愛他如生命,他怎么就能不負(fù)責(zé)任的死了呢 。
“能……能確認(rèn)么 ?有全尸么?”
“我的一個警察朋友接到了這個案子 ,在海邊找到了他的尸體,應(yīng)該是海水返潮被沖上岸,看樣子死亡時間不到24小時 而且根據(jù)你提供的照片。死者和照片里的人就是同一個人。”
我麻木的掛掉電話,那一瞬間仿佛天塌下來了。
我該怎么向小宛交代?小宛知道了會怎么樣?
我不敢想象,當(dāng)下最主要的就是瞞住這個消息,能瞞多久是多久,我把這當(dāng)成一場賭注,當(dāng)成小宛未來生活的賭注。
我深呼吸,盡量不要讓小宛看出我的不對勁,用全身力氣控制自己,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宛,我先走了,公司那邊有點(diǎn)緊急的事要我處理,你照顧好自己,石杰那邊一有消息我就給你打電話 。”
“好,你先回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 !我知道,? 放心吧。”
走的時候,我把門留個小縫。
那天晚上,我去了警察局,確認(rèn)了死者就是石杰。
警察說有目擊者看到他向海里走去,海水很深,估計(jì)救也救不上來,據(jù)此判定為自殺。
讓我想不通的是,石杰為什么要自殺,即使生活不富裕,但也過得去。他這些年一直清清白白的,一心創(chuàng)作,沒有拉過什么仇恨,他就這樣一走了之,小宛的后半生怎么過?
后來警方給我打電話,在海邊發(fā)現(xiàn)了他的遺物,是一個黑色的包包,要我過去看看。
里面有他的身份證,還有一張被揉碎的畫紙
上面寫了好多“我畫不出來畫不出來畫不出來……”我和警察都猜想他是因?yàn)楫嫯嫑]有靈感而去選擇死亡,當(dāng)人的思想到一定極限時,如果自己走不出來,就會迷失自己,變得瘋狂,抑郁而死,或許這就是石杰的死因。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強(qiáng)烈的自我譴責(zé)中度過,我的理性告訴我,應(yīng)該讓她知道,她青春里最重要的男人,即使死了,也應(yīng)該去見最后一面,否則小宛的后半生都會在遺憾中度過。
我去找小宛,小宛看我來了,像個拿到糖果的小女孩欣喜若狂“怎么樣,石杰找到了嗎?”
“找到了”
“在哪,他在哪,彤彤,帶我去見他。”
“石杰他……他死了。”我看著地板對她說。
“哈哈,你在騙我吧,彤彤,開什么玩笑,快說,他在哪?”她的眼神有點(diǎn)遲疑,嘴角有些抽搐。
為了讓小宛相信,我提高自己的語調(diào)“他真的死了,小宛,他的家里人都知道了,明天就要火化。”
“怎么可能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他說要陪我一輩子的啊”小宛撕心裂肺的對著我說出那些話,一聲聲,壓抑,痛苦的從靈魂深處艱難的抽出來,散布在屋里,混著朦朧的燈光,劃出無數(shù)道沉重的悲哀。
小宛見到了石杰的最后一面,走的那樣安詳,平靜,仿佛還是當(dāng)初那個不驕不躁的大男孩。石杰的尸體火化之后,小宛一直陪著石杰的父母,安慰老人家。那些日子,我減少工作量,有空就會去看看他們。
一個月后,我的助理Arron給了我一封信,他告訴我是小宛給我的,說實(shí)話,我有點(diǎn)害怕,但什么結(jié)果我都接受。
我打開了寫封信
“彤彤,原諒我用這樣的方式和你告別,想和你當(dāng)面說,可是我怕我會哭,怕我舍不得你,石杰的父母我已經(jīng)安頓好了,再回到我們的家,我總能想到很多美好回憶,他的死我到現(xiàn)在也無法相信,我始終覺得他還守候著我,在某個地方等著我,石杰曾和我說,當(dāng)他畫完那幅畫,要去散心,去山水之間看看,可是這一切都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了。世界這么大,我想帶著他生前的畫到處走一走,也算是滿足他的愿望了,也說不準(zhǔn)就在哪個地方長住了。千萬別擔(dān)心我,我不在你身邊,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工作太晚,快點(diǎn)把自己嫁出去吧!真想成黃金剩女啊!”
好在小宛算是開始了新生活吧,開始了沒有石杰和我的日子,我心里的石頭落地了,帶著難過,帶著物是人非。
半年后,我出版的小說拿到了預(yù)售第一,公司放我去墾丁度假,有一天清晨我打開電腦,收到了小宛的email,我高興的點(diǎn)開,里面是她和一些孩子的照片,她去了西藏,在那里當(dāng)支教老師,她說很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每天都很有意義,這些孩子純粹的笑容帶給她重生的力量。
我給她回復(fù)“快點(diǎn)回來吧,我想死你啦!”
我坐在電腦前,為小宛高興,也為她祝福。
我去酒店大堂吃飯,拿著托盤選我愛吃的早點(diǎn)和牛奶,人生中好久沒這么放松過了。只不過這里都是四人桌,自己也難免孤單,我坐在位子上看著早餐。人生,不過悠長假期啊!
正當(dāng)我拿著叉子要開動時,一位男人的聲音傳來,你好,你一個人嗎,介意拼個桌么?
對~對啊,好~好啊~
我也沒有想過,從這一天開始,我和z先生的命運(yùn)便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