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一天中最為神祕的時段,尤其是深夜,一個人便成為孤島上的王,守著自己的幾分靜默和心緒,可以慢悠悠地在深夜的海里徜徉。
此前的一部日劇《深夜食堂》以世間大眾的一個又一個故事和只在深夜里飄散芳香的美食,治愈了無數在旅途上彷徨的人。許多人一度生發出想要在都市的一角開這樣一家美食店的感嘆,只在夜間點亮燈火,耐心地熬上一鍋熱騰騰的湯,靜待一個有故事的人……
這并非只是一個空想,仍舊是在日本,長崎縣北部的佐市保市,一位叫做美佐子的奶奶,91高齡的她在遠離繁華街道的地方,經營著一家“深夜食堂”,至今這家溫暖的小店已經有70年的歷史了。
白天店鋪被轉給別人做熟食店,夜間9點到次日早上9點,小店才神奇地變身為“深夜食堂”,美佐子奶奶一個人在此間打理,只為在深夜里還醒著的人們提供美食,70年間,從未間斷過。
小店足夠小,坐10個人就已經滿滿當當了,可是小店足夠溫暖,無論是誰到這里來,似乎都能有所觸動,那是在美食之外的一份感動。到店里來光顧的有在深夜里工作的公司職員、有在酒吧、繁華街工作的女性。
一位中年大叔因為跟老婆吵架,被趕出了門,他來到奶奶這里,也只管一臉嬉笑地跟奶奶拉家常。
“美佐子,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我還沒有健忘癥。”
類似這種普通的對話,每天都會在這家深夜的小店里進行??此破匠#毾胗钟X得格外的難得。
一位同樣白發蒼蒼的男子,在離開店鋪時拍著奶奶的肩,笑著對奶奶說:“要努力活到100歲啊?!?/p>
奶奶是這家小店的靈魂。
這個小鎮在明治時代(1868~1912年)作為軍港,直到現在也有自衛隊和美軍的船只來往。小店創立在戰后不久的1947年,最開始是美佐子的父母開的一家蔬果店。
佐世保的這條街因為大空襲而變成一片廢墟,為了讓這里盡早地恢復繁榮,當時的人們不辭勞苦地加班加點工作,彼時22歲的美佐子也開始在父母的店里幫忙,每晚12:00店鋪關門后,還會有很多人前來買家里缺的東西。
小店變成“深夜食堂”的契機源于美佐子捏的飯團。“反正店也是開著,我就想捏飯團子賣不是也可以嘛。結果捏了之后馬上就賣出去了,就感覺很高興。這就是食堂的開始。”
美佐子是家中5個孩子的長姐,他在長崎上大學的弟弟死在了那次原子彈的爆炸中。
為了讓剩下的兄弟姐妹上學,她選擇了與父母共同經營家里的店,年輕的時候她將家里的繁重的責任攬于一身,顧不上自己的終身大事?,有人向她求婚,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一心撲到小店的經營上。等回過頭來,才驚覺時光匆匆,早已過了人生中最好的光景。
如此,她便只是孤身一人往返于小店和家里,這么度過了70年。
佐世保的這條街已經趨近沒落,沒有了往日的繁榮和熱鬧。一年間近2成的店鋪都關了門,以前10倍的人流量如今點頭哈腰也沒有多少客人入店消費。
同樣經營著一家美食小店的折原40多年來一直會來到奶奶的這家店, 高中時代就寄宿在美佐子小店附近的他曾受到了美佐子的不少關照。那時候他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每天睡覺的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有時候一覺睡過了頭,耽誤了上學,他便拜托美佐子假裝是自己的父母向學校請假。
回憶起往昔的這些事,這個漢子的臉上也滿是溫暖的笑容。折原每天都會來店里看看美佐子,他說,哪怕只是看一眼,就有了信心去面對每天的工作。
不間斷地工作了70年,90歲之后,美佐子也時常會感到體力不濟,嘆口氣說“累了”,然而她不會停止工作,“他們都說,讓我要好好活到120歲,我每次都說別開玩笑啦,都說是我幫助了他們,其實是他們治愈了我。”
從4年前,有一位每天黎明時分就來到這家小店里的女性——林田麻衣子(35歲),沒有結婚,沒有家庭。她坦言自己從奶奶這里獲取前行的力量,即便是一個人,也能溫暖地活著。
麻衣子在一家小酒吧工作,時常因為工作的原因喝得醉醺醺的。奶奶似乎就是她人生里的燈塔,她直接稱呼美佐子為媽媽,自身對于不確定的前途也有所擔心和焦慮,卻只是沉浸在酒精的麻痹里逃避現實。
美佐子放不下心的人就是她,看著比以往更加醉醺醺的麻衣子,奶奶極為認真地問她工作喝了多少啤酒,也時常會在談天中嚴肅地勸誡她:“年輕的時候注意身體,酒還是少喝一點比較好哦?!薄耙兊酶鼒詮娨稽c”,麻衣子的眼淚就在奶奶的關懷面前毫無保留地流了下來。
深夜里,毫無血緣關系的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絮叨著,勝似親人。
早上9點,美佐子杵著拐杖穿越一條條街,登上一層層階梯,一個人回到寂靜的家,禮佛是她回家的第一件要做的事。
她的生活極為平淡,是城市里兩點一線的守望。這份守望度一日便少一日,會更稀有,更珍貴,卻永遠不會停止。
“只要在店里,我就覺得非常高興。所以我不想停下不干。”
奶奶說,只要有一個人光顧,她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在街角的小食堂,有一家店伴著一位老奶奶在守候著你,到天亮。
NHK紀錄片:《91歲的深夜食堂》 (想看的伙伴可以搜索看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