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特別冷,尤其是夜晚,一個人在深夜的馬路上騰挪,四肢已經麻木,刺骨的寒風打在臉上,滾滾而出的淚水立刻變得冰涼,全身只有一處是熱的——心臟,滾燙的炙熱的跳動著,但此刻已不再屬于我,它任然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夏日里,為他,生生不息的跳動。
你體驗過百感交集嗎?你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做什么樣的表情來面對這龐大的感官系統,驚訝、幸福、憤怒、悔恨、無措、感動、不甘……這些所有的感受像巨浪排山倒海向你襲來,而在電話的一端,你卻只能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知道”,是啊,我早就知道,我應該知道的,我怎么會不知道呢,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知道。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算是我的青春,但我知道,它是來過的,在那個炎炎夏日里,它和他就在那里,伴著刺眼的陽光,修剪過的草坪散發的香草芬芳,還有聒噪的蟬鳴。
高中是最難忘的日子,伴隨著壓抑中的偷偷放縱,嚴禁下的小小逾越,痛也快樂著。
我成績不好,因為經常跟一群名叫“十中姐妹淘”的小團體天天到處混,他便是這個團體里的小姐妹介紹認識的。我們當時的關系屬于:我的好朋友青青的男朋友的好朋友,家也順路,因此放學經常四個人一起。
這個小團體的活動基本是由我和另外一個好事的小姐妹策劃,比如這周去哪里爬山,下周去哪里野炊,下下周去哪里自駕游(自行車游)。所以總是跟爸媽撒謊:周末學校又要補習,還要交補習費。
我們總是在周末陽光明媚的早晨一群少男少女騎著自行車相約而行,大都是情侶共乘一輛,而像我這樣的單身也只能和其他的單身湊乘一輛,我和他就在這個時候相熟起來。他性格開朗愛開玩笑,熟悉之后我總愛損他,他嘴巴不饒人也說回我,這樣我們常常吵架,但不知為什么,很多時候愿意跟你吵架拌嘴的人其實都是很在乎的人。
我們一起在初夏的廢黃河邊比賽捉蝌蚪,在松樹林里捉迷藏,在廢棄的鐵軌上唱歌喝啤酒,在傍晚的橋上看著工廠大煙囪吐著厚厚的白煙遮住鮮紅的太陽映照在水面上……那時候的我們總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我們期待彼此未來的樣子,卻不知相比此刻已是未來的我們身邊卻再也沒有那樣的單純朋友和簡單的生活。至今,每當面對清晨明媚的陽光,心中總會莫名悸動,我想大概是那段叫“青春”的日子在我心中種下的反射弧吧。
在這些共同的經歷中,我與他時遠時近的相處,整整兩年的時間,當我們即將迎來高三的壓力時我卻被迫提前退場……
那天他突然出現,我嬉笑著搭訕,他卻冷冰冰的說:“我告訴你張雅心!我以后要是再理你我就是你孫子!”我一愣,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問好朋友青青和她男朋友,他們不僅不幫我還一臉壞笑的說:“一定是你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p>
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出現,連放學也沒有與我們同行,我生性本就有些驕傲,他無緣無故發脾氣我也不愿放低自己主動靠近?;蛟S因為兩年來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打鬧,他突然消失的這三天我無時無刻不覺得少了什么。第四天中午,從放學擁擠的人群擠出教室,抬頭的那一刻我永遠都忘不掉,他在樓道的人群中,整個背部斜靠在墻邊,一只手隨意的拎著書包帶,面部微側,棱角分明。見我站在那里看他便賭氣的斜眼也看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是覺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他,只有他讓我炫目。從那之后我便覺得,時間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會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對另一個人的存在產生依賴,從此這個人便和世上千千萬萬個人都不一樣。
那天放學我們努力像以前一樣嬉笑打鬧,我沒有問他為什么生氣,他也沒有主動提。
在那年夏天還沒結束的時候,我轉學了,其實事先父母跟我談過,只是除了好朋友青青,我并沒有告訴其他人要走的事情。
曾經以為的永遠其實脆弱的經不起任何現實的變動,只怪那時我們年幼,沒有能力去改變什么。沒有告別,沒有歡送,我選擇無聲的退出。一個QQ心情的發布代我向那個世界告別。
高三的日子在我的印象里就是每天不停的上課、考試、寫作業,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再也找不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偶爾周末上網查資料,一打開QQ右下角的小企鵝就瘋一樣的跳動,我只敢隱身,沉默的看著一條有一條留言。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薄情,只是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因為害怕短暫寒暄后的沉默,害怕過去的深情變得薄情,害怕我們都不再是曾經的樣子,害怕承受時過境遷的結果。
漸漸的,那些留言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我開始睡不著,一睡就夢見又回到那里,回到那群朋友中,回到他的身邊,日子越久夢越是真切。我常常在午睡驚醒后失憶、恐慌、覺得自己失去了什么特別珍貴的東西,緩過神來那些回憶和失落就如潮水將我淹沒。
年幼時我們曾見過最美麗的風景,不懂珍惜,總覺得道路漫漫,最美的一定還在后面,卻不知前方山路崎嶇難行,曾經遇見的那片美麗的花海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天在兼職的餐廳忙到深夜才下班,一個陌生號碼打來,電話接通一個聲音響起:“小雅,生日快樂!”雖然已經多年沒有聯系,但是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就確定是他,沒有一絲猶豫的確定。
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記得那年也是我生日,我被他們蒙住眼睛帶到掛滿氣球的樹林,睜開眼便看到一群起哄的朋友和那時一直追我的一個男生拿著花站在我面前,因為拒絕了表白最后不歡而散。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記得我的生日。
“你知道找到你的手機號碼有多難嗎?喂!這么久沒見了,想我沒?”
“想啊”
“真的嗎?那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問過我,為什么小蘇追了我那么久我都沒有答應她?”
“我知道啊”
“你,你知道?你知道我心里一直喜歡誰?”
“我知道”
短暫的沉默之后他笑了,問:“說實話,如果那個時候我追你,你會同意嗎?”
我說:“應該會吧”
他沒有再說什么,久久的沉默之后,他嘆了口氣道:“那我們……”
我打斷他:“藏鳴,你知道嗎?也許很多事情,就是因為沒有發生才會讓人一直念念不忘吧?!?/p>
時間會流逝,情意卻寄托著回憶深埋心底,時間越久品味起來越是醇厚??涩F實呢?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薄情,只是太過懦弱,只愿守著過去卻害怕承受時過境遷的結果